一旁的李景隆顾不得心中的好奇,赶忙上前搀扶着浑身轻颤不止,好似已深陷梦魇不可自拔的老爹,
“爹?爹?您没事吧?”
满脸好奇之色的涂节,侧身藏于吴忧身后,颇有些鬼祟的低声问道,“大人,您...到底说的哪八个字,竟能将堂堂曹国公吓成这样?”
闻言,吴忧嘴角微微掀起,似笑非笑的轻声说道,
“老涂啊,若想活的长,还想活的好,就别有太大的好奇心,
若你真想知道,不妨改日亲自找...曹国公当面解惑,看他会不会...一刀劈了你!”
收敛笑意,吴忧双眼蓦然锐利,缓缓扫视了一圈应天府衙役,寒声道,
“给那些还未缴纳税银的场子传句话,不管他们背后的东主是谁,本府给他们两个选择,
一,关门大吉,没商量!
二,税银翻倍,没商量!”
第 337 章 李文忠:你他么...到底是人是鬼?
临近三月,天气虽已逐渐转暖,深夜却依旧寒冷,然万籁寂静寒风刺骨的深夜,曹国公府外,却伫立着两道身影,一挺直而立,一躬身而立,
挺直而立的少年,乃曹国公李文忠次子李增枝,躬身而立之人,乃曹国公府管家寿伯,
或许是因上了年纪,一阵寒风掠过,寿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拢了拢衣领,眼含敬意躬着身子轻声道,
“二公子,您不畏严寒,只为迎老爷与大公子回府,虽孝心难得,但如今已近子时,深夜天寒,要不,还是里屋等候吧?”
“爹与长兄深夜未归,身为人子又身为幼弟,我这心里,又岂能放心的下?
区区严寒与孝道相比,又算的了什么?”
微微摇了摇头,李增枝眼底闪过一缕狡黠,温文尔雅的说道,“想来爹与大哥也快回来了,左右也不差这一时三刻,还是再等等吧!”
话音刚落,一阵马蹄声蓦然在耳边响起,李增枝拢于衣袖的手掌,也随之紧紧握起,眼中隐隐透着一缕期盼,
吴显扬,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然而,随着一众举着火把的身影渐渐清晰,望着父亲身侧那道极为熟悉的身影,李增枝眼中的那一缕期望,顿时转为浓浓的失望,
但这浓浓的失望,随着夜幕中的一众身影疾驰而来,瞬时又转换成了浓浓的担忧之色,
“...吁...”
勒紧缰绳,面含一缕忧虑之色的李景隆率先翻身下马,立于面色苍白的李文忠马下,轻声道,“爹,到了!”
“大哥,爹怎么了?”
“...啪...”
大步上前的李增枝话音刚落,便被面色陡然狰狞的李景隆一巴掌打翻在地,
“怎么了?你还有脸问怎么了?爹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拜你所赐,滚开!”
半瘫在地上,李增枝捂着红中带紫的肿胀脸庞,眼底掠过一缕心虚,却满是委屈的质问道,
“大哥,愚弟到底做错了何事?以至竟无辜遭你殴打?”
“你还有脸问?还满是委屈?”
“...嘭...嘭...嘭”
李景隆再次狠狠踹上几脚之后,缓缓蹲下身子,揪了揪李增枝的脸,幽幽的轻笑道,“怎么着,看着你大哥我安然回府,很失望吧?
增枝,你行啊,想你大哥我一向自诩精明,不成想竟差点栽你小子手上,明天咱哥俩必须得好好“谈谈”,做大哥的,定会叫你“心服口服”!”
说着,李景隆豁然站起身,脸色一变直指大门,暴喝道,“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进去,牙敢崩半个不字,我他么生生踹死你!”
不知详情的寿伯将蜷缩在地上的李增枝扶起,颤颤巍巍的解释道,
“大公子,您误会了,二公子挂念您与老爷的安危,不畏寒风,生生在府外等了一个多时辰,您...”
“不畏严寒,生生等了一个时辰?”
李景隆冷笑了一声,死死的凝视着似极度疑惑委屈之色,一言不发的李增枝,寒声道,
“二弟,让你失望了,你大哥命硬,没让人抬着回来,不过,明天你是不是还能站着说话,那可就...难说了!”
所谓人老成精,李景隆将事情始末言明后,李文忠早已洞悉一切,轻叹了口气,对身旁的护卫摆了摆手,“这没你们的事了,下去歇息去吧,”
“遵命!”
待到众护卫离去,待到寿伯搀扶着次子进入府中,浑身忍不住开始轻颤的李文忠,招了招手,“九江,过来搀爹下马!”
“搀您下马???爹,您这是...”
见长子面露疑惑之色,愣在原地,李文忠面露尴尬之色,低喝道,“还他么傻愣着做甚?看爹笑话?”
“是是是,爹您慢点!”,翻身下马的李文忠,顿时打了个摆子,若非李景隆撑着,差点就因脚软而栽倒在地,
“爹,您身子骨向来硬朗,今儿个这到底是怎么了?”,微微一愣,李景隆顿时瞪大了双眼,惊骇道,“爹,莫非您是因为姓吴的那句...”
李景隆话未说完,李文忠眼中透着一缕恐惧之色,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回书房再说!”
半刻钟后,见老爹虽笔直如松的端坐案前,但端着茶盏的手掌,却止不住的一阵轻颤,李景隆瞳孔一缩,满是惊惧的问道,
“爹,那姓吴的到底和您说啥了?不过是短短八个字,何至让您...让您如此惊惧失态?”
双眸微眯沉默了良久,李文忠缓缓睁开双眼,轻叹了口气,“就是这短短八个字,把柄攥于人手,为父即便万分不愿,也唯有...”
微微停顿了一下,李景隆脸颊抽搐,凝视着李景隆的目光中,透着浓浓的愧疚之色,“爹唯有答应他的两个条件,我曹国公府才能得已保全啊!”
李文忠话音刚落,李景隆顿时浑身一振,惊骇道,“爹,您行事素来严谨,平日里更是深居简出严于律己,您能有什么把柄...让那姓吴的攥住?
若硬要说把柄,也无非是咱家开了个妓院而已,却也不至于像爹您说的这般严重啊?
再者说,开妓院的也不止咱们曹国公府啊,便是二表叔秦王殿下,不也在秦淮河弄了条花船,日进斗金么?
即便是被舅公得之,大不了也就是训责一顿罢了,更客况,满朝的王公大臣,又有几人裤裆里干净的?
谁屁股里还没点屎,没点见不得人的产业?若靠朝廷的这点俸禄,岂能...”
“够了,别再说了!”
暴喝了一声,双眼蓦然圆睁的李文忠,沉吟了片刻之后,瘫软在座椅上,幽幽的说道,
“咱家开妓院,秦王开花船敛财之事,及王公大臣背地里的一些勾当,圣上早已得之,只因未损及普通百姓利益,圣上这才睁只眼,闭只眼!
而你爹所说的把柄,是早年所做的一件糊涂事,若被你舅公得之,而你舅公的心眼又小,后果...恐难预料啊!”
或许是想到了某种场景,李文忠突然浑身一颤,满是惊恐的眼神中又透着浓浓的疑惑,呢喃自语道,
“当年之事,何等隐秘,唯一知情的两人,本公自问...做的也足够干净利落,不曾想,今日竟蓦然被你一语道破,
吴显扬啊吴显扬,你他么...到底是人是鬼啊?”
第 338 章 众臣:圣上,显扬有奇谋,臣等...也未尝没有啊!
天虽还未亮,然隐于夜幕之下,集宏伟壮观威严于一身,天下中枢之所在的奉天殿,已是灯火通明,
“这才消停了多久,竟他娘的又闹起来了,真真是混账至极!”
早朝议事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随着神情肃然突然出现的二虎,躬身递上了一份来自贵广两地的密报之后,随着当今暴喝一声之后,瞬时荡然无存,
沉吟了片刻,朱元璋深吸了口气,随手将其交给了一旁的云奇,眉角微扬,言语中满是坚决,
“当众宣读,今日...务必要商讨出一万全之策!”
“遵旨!”
不过短短几句话的密报,片刻之间,完成差事的云奇,便已躬着身子悄然退回一旁!
而奉天殿内的一众文武,待到听完密报中的内容之后,眉头顿时皱起,交头接耳低声议论了一番之后,皆是目光躲闪,不约而同的微微垂下了头,
“唐哥,先别急,圣上现在憋了一肚子的火,与其强出风头,倒不如静观其变,让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文臣先说!”
被身后微垂着脑袋的费聚,轻轻扯了扯衣摆低声提醒了一番之后,性格向来粗犷豪迈的唐胜宗,刚刚抬起的一只脚,又迅速缩了回去!
常言道,出头的椽子先烂,谁也不傻,面对异常棘手的难题,面对此刻神情冷厉的圣上,谁也不愿做那第一个开口之人!
“刚刚礼部上表给江西广信府杨家李氏,竖贞节牌坊之事,诸位皆是口若悬河并引经据典,欲将其列为典范,咱亦当场批复照准,
想诸位片刻之前是何等的热情,气氛是何等的融洽,怎么?如今军政“大事当前”,诸位竟就没什么建言?
莫非咱这奉天殿的“满朝朱紫贵”,也就仅仅只能给老百姓竖一竖...“贞节牌坊”不成?”
微微低垂着头的吏部尚书陈铭,见圣上锐利逼人的目光,缓缓从自己身上掠过,刚松了口气,却又见目光蓦然而返,最终...停留在自己身上,
瞳孔一缩,顿感压力成倍增加的陈铭,目光躲闪的再次将头垂下了些许,并不断催眠自己,
(圣上目光所至之人,极有可能是位列自己身后之人,论及给李氏竖“贞节牌坊”,刚才引经据典最多的便属他...礼部尚书王钝!)
缓缓抬起了手,朱元璋直指头发花白低垂着头的陈铭,似笑非笑的说道,“内阁三位阁老皆不在场,朝中六部素以吏部为尊,怎么,非得要咱亲自点名,你这吏部尚书才肯出列?”
随着陈铭被圣上亲自点名,所有人尽皆松了口气,有人率先探探路,自己随后建言...也就安全多了!
所谓人老奸,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抓,身为吏部尚书,朝中重臣,虽苦无良策,却极善太极推手,
只见陈铭昂首阔步出列,神情肃然,中气十足的说道,
“启禀圣上,广西贵州两地土司同时作乱,显然早有预谋,臣怀疑,暗中或有奸人作祟!
臣以为,当派遣大理寺、都察院、及刑部干练之士,即刻赶赴两地揪出奸人,唯有先找出症结之根源,方能对症下药!”
闻言,朱元璋脸颊一阵颤动,深吸了口气,双眼缓缓眯起,幽幽的说道,
“貌似说了一大堆,看似是老成持重的谋国之言,可为何在咱听来,却尽是敷衍之词?
陈卿,到底是咱朱元璋太过愚钝,理解不了你话中深意,还是你在给咱顾左右而言他?...嗯?”
朱元璋虽话语轻柔,然于陈铭来说却不碲于晴天霹雳,脸色一白,赶忙补救道,“圣上明鉴,绝非臣有意含糊其词,只因事起突然,臣还来不及多做思量,故而有所疏漏!
还望圣上容臣几日,待臣想出可行之策,再具折上奏,细述详情!”
朱元璋虽说心中怒火极盛,却也知此事怪不得陈铭,无奈的摆了摆手之后,缓缓起身大步上前,伫立于丹陛边缘,丝毫不加于掩饰眼中的熊熊怒火,暴喝道,
“洪武三年二月,次年九月,洪武五年八月,洪武九年十月,以及这次...洪武十二年三月,云贵川广诸省土司频频作乱之事,早已不胜枚举,
咱今日倒要问问你们这满朝朱紫,...脸上疼是不疼?又丢人不丢?
即便尔等满朝朱紫脸不疼,咱朱元璋的这张脸,也他娘的没地方搁!”
“臣等无能!”
面对雷霆之怒的朱元璋,跪伏于地的众臣,皆低垂着头,无人敢于此时此景,直面极具威势的朱元璋!
“无能?尔等的确无能至极!”
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中怒火,朱元璋脸上竟罕见的露出了一缕自嘲之色,
“但无能的又岂止是尔等,咱这大明皇帝朱元璋,也他娘的“有能”不到哪去!”
见气氛已凝固到极点,位列丹陛上的太子朱标眉头微皱,上前两步拱手抱拳,躬身行了一礼,沉声道,
“父皇息怒,云贵川广等诸省土司频频作乱之现状,乃历朝历代皆难以根除之顽疾,降而复叛,叛而复降,已属常态,本在预料之中!
再则,此番作乱的贵广两省土司,之前虽上表朝廷归于大明治下,却不过是权宜之策,明为归顺,实则依旧游离在朝廷管辖之外,
而我大明创建之时,堪称为一片废墟,可谓是国困民乏,举步维艰,又因两次北伐残元,大为消耗本就稍显疲软的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