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面对如日中天的大明,残元早已势微,但不得不承认,以残元现如今的实力,仍可称当世第二,除大明外,天下再无人可与其争锋!”
微微停顿了一下,缓缓起身的吴忧将目光转向了漠北之地,毫不避讳的说道,“若我为天元帝,当远离大明边塞,暂避锋芒,
漠北地域广阔,大明虽强,然而面对有心避战的残元,亦只能束手无策,无可奈何!
若我为天元帝,当派遣一只大军远征西域诸国,一,吞众小国以壮己身,一洗前尘,洗刷战败之阴霾,恢复过往信心,勿使人心惶惶!”
听到这里,朱元璋收敛起嘴角笑意,浓眉缓缓皱起,凝视着吴忧,“...继续!”
{继续?我也就稍稍停顿了一下,喘了口气罢了!}
嘴角微抽,饮了一口茶水的吴忧继续说道,“说到底,将将继位的天元帝,之所以如此迫不及待的与大明为敌,一为顺应人心,二为求的一胜,稳固帝位罢了,
虽说天元帝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可想来还未痴傻到异想天开 妄图一战灭了咱大明,重现往日光辉,堪称愚蠢的地步!
但稳固帝位,建立功勋与威望的方法并非唯一,天元帝却选择了最愚蠢的一种,烂锤岂能敲顽石,说穿了,皆是出于不甘失败的执念罢了!”
古往今来,无论是汉之匈奴、唐之突厥、宋之契丹、女真、蒙古,之所以屡屡成为中原王朝之劲敌,无非是凭借着战略纵深罢了,
战的过则战,战不过则退往漠北,休养生息,舔舐伤口,待到兵强马壮,再决高低,
这也正是历朝历代对于犹如附骨之蛆的草原异族,虽深恶痛绝,却又难以根除的根本原因之所在!”
说到这里,吴忧剑眉微挑,自信从容的说道,“若我为天元帝,当退往漠北深处,或鲸吞,或蚕食,借周边弱小打磨利爪獠牙,
同时以巨利为引,暗中苟合大明境内的巨贾豪商,囤积战略及生活物资,并不惜花费巨资,“购”得能工巧匠,发展军备以积蓄力量!”
话音刚落,久未作声的太子朱标顿时瞳孔一缩,颇为感慨苦笑道,“若天元帝果真如此行事,当可保元庭无虞,大明若想除却此心腹大患,必将难竟全功!”
朱元璋久经战阵,堪称军事奇才,仅从三言两语,瞬时便知个中厉害,“如你所言,漠北地域广阔,残元若果真避而不战,甘做缩头乌龟,咱大明想灭了它,的确是难如登天!”
为加固朱元璋及太子朱标斩尽杀绝,不留后患的行事风格,吴忧说出了一番让朱元璋父子俩顿感头皮发麻,却无从反驳的话语,
“有道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若我为天元帝,或东取、西夺、北扩,或阴谋、阳谋,定将无所不用其极的壮大力量,重振声威,
有生之年绝不南下,学文景二帝,培养一盖世雄主,待大明开国君主、文臣武将尽数凋零,久享太平,兵锋蒙尘之际,再倾国南下,行雷霆一击!”
“...嘶...”,倒吸了一口冷气,自吴忧娓娓道来的话语中仿若亲眼目睹了一般的朱标,呢喃自语道,
“残元厉兵牧马几十载,我大明却歌舞升平几十载,老已逝,新未成,到那时,残元必成我大明劲敌,顽疾,难以扼制!”
“话虽如此,但咱...”,说到这里,朱元璋深深的看了一眼吴忧,缓缓起身,目视漠北,身躯挺直,霸道绝伦,
“豺狼即已出洞,咱,便绝不会再给它缩回洞内,苟延残喘的机会,有生之年,咱绝不给标儿、给我炎黄子孙,留下丝毫后患!”
嘴角泛起一缕狞笑,豁然转身的朱元璋,单手按在吴忧的肩膀上,“若你为天元帝,当为我大明心腹大患,当为我朱元璋一生之劲敌,一日未将你扼杀,咱,必然...寝食难安!”
面对朱元璋逼人的眼神,吴忧微微吞咽了一下,言不由衷的说道,“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臣也不过是纸上谈兵,若我为天元帝,定然举族归顺,安享富贵!”
“这话,先不说咱信不信,你自个儿信吗?”
似笑非笑的拍了拍吴忧的肩膀,朱元璋话锋突转,寒声道,“有道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斩草...须得除根,
这一次,咱不仅要一战剿灭残元,也势必将草原各族一网打尽,降者,尚可偷生,不识天威者,...杀无赦!”
手中的茶盏崩然炸裂,豁然转身走向龙案的朱元璋,提起笔墨奋笔疾书,
片刻之后,朱元璋搁下御笔,将书信装好交由二虎,“两件事,一,即刻传书李善长,不得耽误!
二,即刻传讯老和尚,如时机成熟,无须禀报,一切按原计划行事!
咱大明乃礼仪之邦,高丽王子辛邯即然在咱大明丢失了两颗卵蛋,再怎么说,也得好好补偿一番,
弄死他爹,助其执掌高丽,称孤道寡,想来能让辛邯草包,暂时忘却...卵丸之殇!”
第 447 章 到底是谁背叛了大元?欲置我大元..死无葬身之地?
夕阳西下,盘踞于云南昆明的梁王府,沐浴在霞光之中,夜幕虽未降临,然而王府内早已是灯火通明,
手握二十万雄兵,身着蒙古贵族传统着装的梁王把匝剌瓦尔密,身材魁梧,满面扎须,看似粗犷而豪迈,
然而,硕大如铜铃的双眸中,时不时掠过一抹狡诈之色,以及堂内众人眼神中的一缕畏惧,无不彰显出此人并非易与之辈!
一曲舞罢,一众歌女款款一礼,正待退去,满脸酡红之色的瓦尔密粗大如胡萝卜一般的手指,却突然指向一身姿曼妙的美貌女子,“你,...过来!”
被指女子浑身一颤,眼中透着一抹惊恐,奈何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为保全性命及家小,眼底掠过一抹绝望的女子,在众人戏谑的目光中,款款走向前去!
不待女子近前,满脸猴急之色的瓦尔密一把拉住女子的手,毫无怜香惜玉的用力一拽,美人当即瘫倒在野兽的怀中,
瓦尔密上下其手的同时,豪气干云的摆了摆手,硕大的嗓门犹如平地起惊雷,
“丞相常居漠北,当真辛苦,趁此雅兴之际,挑个美人解解疲乏,尝个鲜!”
“诸位也都别客气,人人有份,啊!不够还有,哈哈哈哈....”
“...谢王爷!”
“王爷盛情款待,下官敢不从命!”
“王爷深情厚谊,下官唯有以死相报!”
众人虽群情振奋,欲火高涨,蠢蠢欲动,然而却并无一人轻动,尽皆看向了残元丞相失烈门,
失烈门旁若无人的满饮杯中酒,搁下酒盏,慢条斯理的用紧帕擦了擦嘴角,幽幽的说道,“今时今日的场景,竟让本相不由的想起了汉人的一个典故!”
在场众人虽大多为北元贵族,却也非酒囊饭袋之辈,微妙的气氛,瞬时让场中为之一静,
“...啊...”
然而,这份寂静很快便被打破,瓦尔密怀中女子不知何处受袭,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吟,瓦尔密皮笑肉不笑的摆了摆手,言语中透着一抹讥讽,
“丞相大人熟读汉家典籍,学识渊博,本王,洗耳恭听!”
“此间乐、不思蜀也!”
失烈门此言一出,场中顿时嘈杂一片,汉人官僚眉眼狂跳,正襟危坐,一言不发,而大多数北元官僚则眼含迷茫之色,交头接耳,不知所以然,
“...啊...”
瘫软在瓦尔密怀中的女子,满脸羞红,杏眼中透着一抹痛苦之色,再次发出了一声痛吟,让场中瞬时为之一静,
“此间乐、不思蜀?”
缓缓抽出伸入女子衣襟内的手掌,在鼻尖处嗅了嗅之后,满脸享受的瓦尔密微眯起双眼,“恕本王读书不多,不知丞相此言何意?”
面对瓦尔密摄人的目光,失烈门毫无畏惧的缓缓起身,怒其不争的呵斥道,
“敢问梁王殿下,可还记得我大元曾经的荣耀?可还有身为长生天子孙的骄傲?
是否想过夺回我大元朝廷 在我等手中所失去的一切?是否早已失去了我蒙古族历代先祖的血性与意志?
曾经能征善战,驰骋疆场的梁王殿下,此时此刻又是否早已骨头酸软,一身的勇武劲力,是否都用在了汉家女子的腰上?”
说完,失烈门环顾了一圈众人,身躯昂然,直视瓦尔密,单刀直入的道出了一句让众人如坐针毡的话语,
“敢问梁王殿下,现如今你的眼里,可还有大元皇帝陛下,又是否愿意遵从皇帝陛下的圣意?
是否愿意眼睁睁的看着由历代先祖浴血奋战拼杀所换来的大元,...就此沉沦?”
面对此刻剑拔弩张的局面,以及瓦尔密阴沉至极的神情,堂内早已是如坐针毡的众人面面相觑之后,大气也不敢喘,
而大堂中央原本该被群狼分食的众多歌女,眼中透着浓浓的惶恐,唯恐殃及池鱼,
一把推开歌女,豁然起身的瓦尔密深深的看了一眼失烈门,环顾了一圈众多下属,厉声喝道,“总管段世、司徒平章达里麻、左丞达的,右丞驴儿留下,余者尽数退下!”
“下官等,先行告退!”
早已失去先祖血性与智慧,勇猛与不屈的北元贵族,虽大多为庸碌无能之人,却也清楚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道理,闻言,如蒙大赦,纷纷夺门而去!
被瓦尔密一把推开的歌女,与众多同伴低垂着头颅,眼含一抹劫后重生的庆幸,款款离去!
“大明第二次北伐,若非本王击溃李文忠所部,使大明首尾难顾,难竟全功,
若非这些年本王犹如一颗钉子一般,死死的钉在云南,牵制大明,令其忌惮三分,若非这些年本王替王庭运送钱粮,费尽心力,苦苦支撑...”
说到这里,瓦尔密端起酒盏一饮而尽,随意的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狠狠的掷下了手中的酒盏,厉声质问道,“敢问丞相大人,如今的大元,...尚在否?”
面对不争的事实,失烈门眼底掠过一抹心虚,正待开口说话,瓦尔密却大步上前,止步于三尺开外,“大元曾经的荣耀,身为长生天子孙的骄傲,本王片刻不敢忘,
我大元祖先的血性与意志,大元所失去的一切,本王同样不曾忘却!”
冷冷一笑,话锋陡然一转的瓦尔密,再次上前一步,“至于丞相大人你刚刚问及本王,眼中是否有大元皇帝陛下,又是否遵从皇帝陛下的圣意,呵呵,本王倒有一事不明,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何事不明?”,面对瓦尔密咄咄逼人的目光,失烈门假意端起桌上的酒盏,转移了视线!
“我大元的擎天一柱,扩廓帖木儿,到底是因病暴毙而亡,亦或者是功高震主,为它人所不容,暗中...谋害?”
说完,瓦尔密提起酒壶,面向漠北之地,马奶酒倾泻而下,祭奠起往日的故友,以及心目中的英雄,
“被大明皇帝朱元璋求而不得大元战神,竟于天元帝继位前夕,不明不白的暴毙而亡,
这,不得不令人怀疑,到底是谁,背叛了大元,欲置我大元...死无葬身之地!”
第 448 章 论及画饼,吴忧算是遇上了对手!
“梁王殿下,虽说扩廓帖木儿之死,乃是我大元前所未有的巨大损失,本相也深感惋惜,
但其之死,确属暴毙无疑,与伪明逆贼常遇春之死,几乎别无二致,个中并无阴谋阳谋,殿下无须多虑!”
“多虑?”
深深的看了一眼失烈门,眼中透着一缕凄凉、嘲讽的瓦尔密,缓缓转身,重回首位坐下,
“据丞相所言,皇帝陛下所谋,如今已万事俱备,只待辽东高丽佳音传来,我大元必然胜券在握?”
自古英雄惺惺相惜,与扩廓帖木儿同为残元紫金双柱、身经百战的瓦尔密,又岂会看不出言之凿凿的失烈门目光中的闪烁...
然而,瓦尔密虽有所猜测,并对如今的大汗天元帝心存愤懑,但身为大元子民,却也深知大元如今的处境,亦片刻不曾忘却重建先祖时的无上荣光,
心中亦更为清楚,元气大伤的大元帝国,面对中原大明王朝,若不能戮力同心,唯有彻底...沉沦的结局!
虽说如此,但瓦尔密此时拢于衣袖内的双手青筋贲起,心中暗自发誓,待此次重创大明之后,定要查明大元战神的真正死因,为其讨回一个公道!
见瓦尔密不再查问扩廓帖木儿的死因,并主动谈论起军务,失烈门暗自松了口气,心知此行目的基本达成,脸上顿时泛起了些许笑意,
“王爷所言不错,我大元蛰伏多年,休养生息,实力虽不如往昔,却也是兵强马壮,王庭能战之士数十万众,随时可挥军南下
如今只待高丽佳音传来,再有王爷您从中策应,聚雄兵百万,出其不意,以雷霆一击,必定势如破竹,长驱直入,
猝不及防之下发难,到时大明定然丢灰弃甲,兵败如山倒,一溃千里!”
不得不说,论及画饼功夫,吴忧堪称遇上了对手,侃侃而谈激情澎湃的失烈门,丝毫不顾堂内眼角狂跳的众人怪异的眼神,
仍抬头挺胸,眼含熊熊烈火,自顾自沉浸在可望而不可及的...幻想之中,
“到那时,势必能夺回大都、河北、山东等地,威逼应天,继而伺机而动,剿灭逆贼...朱元璋,
大汗雄才伟略,在他的苦心谋划之下,无须三年五载,我大元势必夺回曾丢失的一切,再次入主中原,...雄霸天下!”
若非亲眼所见,此刻一言不发,明显处于失神之中的瓦尔密,绝不敢相信将将不苟言笑满脸肃然的失烈门,竟能如此吹嘘!
凝视着手背上泛起的一层鸡皮疙瘩,沉默了片刻的瓦尔密,幽幽的感叹道,
“本王终于知道,您失烈门丞相,为何能多年位居我大元丞相之位,始终屹立不倒!”
微微一愣,迅速反应过来的失烈门,微皱着眉头质问道,“...王爷此言何意,莫非王爷觉着本相将将所言,徒为画饼而已?”
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瓦尔密身体前倾,沉声道,“且不说伪明皇帝朱元璋并非易与之辈,仅凭其手下诸多百战余生,能征善战的将帅,便极为难缠,
时局诡谲多变,战事一起,其结果往往出人意表,大汗虽谋划得当,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