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没你们的事了,都下去!”
微微摆了摆手,待乐匠及一众舞女退出帐外,天元帝早已神色如常,
“贤侄快人快语,不像南蛮子那般虚伪,贤侄说的不错,我大元女子虽远比南蛮女子能干,却也的确少了那股子妖娆多姿!”
“我蒙古男儿,素来敬重直言之人,不喜那虚伪造作之徒,来,朕与贤侄共饮一杯!”
虽心有不快,然天元帝却从辛邯的一番狂言之中,对其有了最为直观的看法,也因此消除了心底最后的一丝警惕!
共饮杯中酒,天元帝正待说话,然而辛邯早已对其左一句贤侄,右一句贤侄,心怀不满,
“大汗乃元庭大汗,朕,乃高丽皇帝,今两国结为联盟,贤侄之称,似有不妥吧?
再者说,大汗也仅比朕年长八岁,朕,着实费解,贤侄之称,...从何说起?”
此言一出,气氛再次凝固,任凭天元帝颇具城府,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也面露一抹愠色,
脱火赤素来自诩为天元帝座下第一拥趸,又岂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当即起身说道,“众所周知,国主您的生母不仅是我大元的郡主,同时也是我大汗的堂姐,因此...”
“众所周知?”
不待脱火赤把话说完,冷冷一笑的辛邯,重重的搁下了手中的茶盏,
“众所周知,朕的父王,因谋反逆天,已被朕亲手诛灭,因此,他是他,朕是朕,绝不能...混为一谈!”
望着满脸阴柔,狂妄自大以朕自居,并言之凿凿说自家父王谋反逆天,被其亲手诛灭的辛邯,目光怪异的众人,眼角一阵狂抽,
众人实在想不明白,上一任贵为高丽国王的辛隅,到底是谋的哪门子反,逆的又是哪门子的天...
事到如今,即便是傻瓜也看的出来,高丽的这位新任国主,其脑子,定然是出现了某种问题,
然而同样得此结论,嘴角微掀的天元帝,腹内却另有一番极为独到的见解,
精神错乱,狂妄自大,不知进退,目空一切,这,不恰恰是一位极为趁手的利用工具么?
这种人,必须得顺着来才行,只须给足其面子,一切好说...
心情大好的天元帝一扫阴霾,正待说话,然而,天保奴却觉得此刻,正是自己表现的绝佳机会,
大元素来崇拜强者,鄙弃懦夫,父皇受辱便是大元受辱,身为大元太子的自己,若此刻挺身而出,定能叫父皇以及众臣,刮目相看!
“姑且不论国主与我大元 无可争议的亲属关系,且说当年的高丽,曾不过是我大元统治下的征东行省,仅凭这一点,我父皇称你一声贤侄,又有何不可?”
“那只是...当年!”
眉头一挑,满脸傲然之色的辛邯早已认定,自己身怀盖世之才,暗藏宇宙之志,又岂能容的下一跳梁竖子,如此放肆,
“当年先祖无能,以至高丽蒙羞,现今由朕执掌的高丽,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天保奴素无城府,且急于在众人面前竖立威望,又岂会就此罢休?当即口不择言的嘲讽道,“令先祖无能,却好歹也是个完整的男人,不像国主你...”
“逆子,给朕闭嘴!”
天元帝虽迅速的反应过来,厉声呵斥,却已为时已晚,辛邯最心底的伤疤,已被猝不及防的当众揭破!
正当气氛逐渐凝固的同时,紧握金盏,沉默了片刻的辛邯阴冷一笑,缓缓起身,走向天保奴,“你刚刚说什么,朕,没听清楚!”
望着三尺开外,眼中布满血丝,透着些许癫狂的辛邯,天保奴竟一时被其震慑,愣在当场!
“国主勿怪,这逆子被朕给宠坏了,以至不知天高地厚,竟当众胡言乱语!”
拱了拱手,天元帝又将目光转向了天保奴,厉声呵斥道,“逆子,朕命你立即向国主赔罪,再给朕滚出去,领五十军棍!”
“赔罪,...就不必了!”
“不要...”
“休要伤太子殿下...”
“尔敢...”
“啊...”
众目睽睽之下,只见辛邯的衣袖里竟滑出一柄黄金匕首,见此,瞳孔一缩的众人正待阻止,却已为时已晚,
随着一道金光闪过,天保奴捂着被斩断手掌的左臂,发出了一道极为凄厉的哀嚎...
与此同时,手持弯刀的大元军士,以及手持长刀的高丽铁甲卫士,也瞬时涌入,神情冷峻的相互对峙了起来,
“通通退下!”
“出去!”
在天元帝与辛邯一前一后,一厉声呵斥,一阴柔轻语中,两方面含警惕之色的军士当即退了出去!
大事当前,天元帝强按怒火,冷冷的质问道,“我儿虽不成器,言语有所冒犯,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国主所为,未免太过狠辣了吧?”
孩子?
狠辣?
那姓吴的狗才曾对朕下毒手的时候,为何就不曾觉着手段太过狠辣?朕,又何尝不是个孩子?
“朕乃一国之君,又岂容他人冒犯?”
阴冷一笑,从怀中掏出手绢的辛邯,缓缓擦拭着金刀上血渍,“若非念在两国结盟的份上,此人现在,早已成为了一具尸体!”
随手扔掉沾血的手绢,双眸布满血丝的辛邯缓缓抬起了头,环视了一圈在场所有的人,最后将狰狞的目光,定格在天元帝身上,
“朕,再次重申一点,今后,谁若胆敢在朕的面前提及此事,朕,必然与它,...不死不休!”
第 497 章 朱元璋:那小子飞鸟出笼,怕是将咱,抛到九霄云外了
“父皇,您怎么了?”
政事房内,朱标刚批阅完一本奏折,眼含一缕疲惫的揉了揉眼睛,却见自家父皇似有重重心事一般!
微微一愣,回过了神的朱元璋,将目光望向了浙江方向,幽幽的问道,“按时间推算,那小子想必已到杭州了吧?”
“沿长江转大运河,便可直达杭州,此时正值春夏更替季节,可借东南风一路顺流而下,想来早已抵达杭州!”
说罢,站起身的朱标,稍稍活动了一番筋骨之后,提起茶壶打趣道,“怎么,父皇又想起显扬来了?”
接过茶盏,朱元璋沉默了片刻,没好气的说道,“那小子没走之前,为促使征倭尽快成行,三天两头的进宫给咱画饼,
现在倒好,这一放出去,直接将咱给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娘的连个信都没有!”
“父皇,这可不能怪人显扬啊!”
“难不成怪咱?”
以往,朱标与父皇之间的相处,气氛大多沉闷,凝重,虽说是父子俩之间的独处,却少有玩笑之时,
可今时不同往日,想通一切的朱标,理政之时一丝不苟,然闲暇之余,父子俩独处之时,却比以往多了一份洒脱,再无以往的拘束!
“父皇莫不是忘了,因显扬字丑,被您老嫌弃,您亲口说过,叫他有啥事面谈即可,别用那一手狗爬字,污了您老的眼!”
呃...
还真忘了那茬的朱元璋,被自家儿子这一揭破,当即“恼羞成怒”的说道,
“不错,咱是说过叫他有事面谈即可,可那小子现如今远在千里之外,面谈不成,来封狗爬字偶尔污污咱的眼,又有何不可?”
朱标以往只觉着父皇威严太甚,叫人难以亲近,可这大半年的细细体会,却令他发现了父皇的另一面,
不再畏惧父皇,唯有发自心底感到亲近的朱标,抬杠道,“关键显扬离京也才几天,没啥大事,信中说啥?
难不成专程来信给父皇您说一声,圣上,臣已平安抵达了杭州?...切勿牵挂?”
闻言,直喘粗气,双目圆睁的朱元璋用玉如意比划了半天,终究也没忍心对自己的心头肉下毒手,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标儿你倒好,从那小子的身上,倒是学会了和父皇抬杠了啊!”
搁下茶盏,朱标缓缓起身,来到朱元璋背后,双手搭在了朱元璋肩膀上,力度适中的揉捏起来,
“父皇此言差矣,您曾教导儿臣,别学儒家的那一套,有啥说啥,现在又怎么能说儿臣和您抬杠呢?
再者说,唐太宗李世民因魏征抬杠,成就了旷世圣君之名,显扬直言不讳,不正如唐之魏征么?”
“唐之魏征?”
“他哪能和那小子相提并论!”
双眸微眯,安享天伦的朱元璋,摇了摇头道,“以往咱也觉着魏征乃是一位千古铮臣,可书读的多了,却让咱得出了另一种结论!”
“另一种结论?”
说到底,所谓的帝王之道,无非是识人、用人、驭人之道,以及帝王手把手传授,如何处理军务及政务的能力罢了!
闲暇之余,时常给朱标剖析历史名人的朱元璋,拍了拍朱标的手掌,轻蔑道,“先说说忠心,众所周知,魏征本是东宫属官,辅佐太子建成,
后太子建成玄武门败北,魏征却摇身一变,归顺了太宗,此乃...不忠!”
“倘若魏征真乃千古铮臣,便绝不会对李世民占其嫂、占弟媳,并将太子建成,及齐王元吉子嗣诛灭殆尽之举,视而不见,无动于衷!此为不忠不义!”
“父皇,儿臣以为...”
“咱知道你想说啥,先听爹把话说完!”
摆了摆手,朱元璋端起茶盏润了润喉之后,继续说道,“有道是食君禄,忠君事,身为朝中重臣,若只会找问题,而不会解决问题,此乃...无能!
咱并非说魏征一无是处,可说到底,身为原太子近臣,与那李世民一样,都是出于需要罢了!”
“需要?”
呢喃了一声,沉吟了片刻的朱标,恍然大悟道,“儿臣明白了,唐太宗刻意抬高魏征,即为了稳定建成太子的旧部,勿使社稷动荡,同时又可向世人展露自己过人的胸襟,
而身为建成太子的旧部,太子败北,犹如身处悬崖边的魏征为了保命,彼此心照不宣,极为默契的履行起自身的职责!”
“标儿,你的悟性非常好,但你得死死的记住,看人、察事,须得一层一层的剥下去!
史记虽是一本书,却是由血为墨,笔录而成,江山,更是由无数的累累尸骨,垫为基石,铸就的江山!”
说到这里,朱元璋不由的再一次想起了吴忧,嘴角微掀,感叹道,“你别看显扬那小子平日里做事,看似仗着咱的宠幸横冲直撞,
其实,那小子早已摸清了咱的性格,也极为清楚咱的需要,同时也能一眼看透每一件事情的本质,
也正因如此,也因性格使然,那小子往往化繁为简,以最粗暴、最直接了当的手段,达成自己的目的!
偷人小妾,被胡惟庸当场捉奸,一拳将人打翻在地,仅穿着贴身衣物翻墙而逃,是何等的干净利落!
钦差山东赈灾,无须朝廷的一钱一粮,不择手段,却未枉杀一人,来回不过旬月之间,便已功成而退,还顺道给咱带回了两百余万两,是何等的精明干练!
任职应天知府,这才过了多久?便集青天、修罗之名于一身,百姓人人称颂,令纨绔退避、宵小胆寒!
虽为贼人所掳,却临危不乱,翻云覆雨之间,便将倭寇及方部余孽诛灭殆尽!
以利为引,一日之内便筹集了上千万两的征倭军费,只为先下手为强,替我大明诛杀海外那头 尚未长成的狼崽子...”
话未说完,伴随着一道颇为急促脚步声传来,二虎的身影也随之显现,躬身呈上手中的书信,“启禀陛下,毒蛇传来书信!”
倭国之患,在于将来,大元之患,却在眼前,朱元璋缓缓收敛嘴角的笑意,撕开信笺,神情肃然的阅览起姚广孝传来的书信,
盏茶时间过后,呼吸逐渐加重的朱元璋豁然起身,死死的凝视着漠北,寒声道,
“此计若成,三日之后,这天下,...将再无元庭!”
第 498 章 吴忧:将驸马交给我?李叔,你这不是所托非人么?
“铛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