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倒是起了兴致,这人到底要见自己做什么?
虽然他自认为自己满腹才干,如今屈居于此,只是发现他这个千里马的伯乐还未有出现。
但也深知他处在这个位置,听说赣南巡抚的名称很是响亮,却是个跟闲差一样的清水官位。
他讨厌痛恨那些贼匪,但也知道如果没了那些贼匪,他自己的这个位置根本就不会存在。
这样的自相矛盾和怀才不遇,全靠他自我化解,逐渐形成一套自己豁达的人生观和思想,也就是所谓的“王氏绝学”!
“是的,大人,我们家主早就听说大人的盛名,且读过您写的书和文章,他常说:事理无穷无尽,格之则未免烦累,故提倡“致良知”,从自己内心中去寻找“理”,“理”全在人“心”,“理”化生宇宙天地万物,人秉其秀气,故人心自秉其精要。”
王寅背出秦邵让自己背的内容给王守仁听。
这些拗口的句子,王寅觉得绕七绕八、云里雾里的,很是莫名其妙,但是自己家爷的要求,他从来不会质疑。
他不是太理解里面的意思,好在他的记忆力不错,将那些话语很快背了出来。
“好!好!好!”
王守仁连喊了三个“好”字,整个人神情熠熠生采。
王寅刚见到王守仁的时候,其实也有些奇怪。
自己家爷提到这人的时候,满目崇敬和欣赏。
他们家爷那可是见过皇上和很多大人物的主,他从来没在他脸上见过如此欣赏过旁人的神情,何况只是一个区区赣南巡抚!
所以,在王寅的心目中,这王守仁应该是个不凡之人。
只是刚才见到此人的第一眼,说实话他有些失望。
一个瘦瘦,各自不算高的小老头而已!
是的,一个小老头!
如今的王守仁已经48岁,在这个年代,纵然也是有不少高寿的,比如严嵩可是活到了八十多岁,还有就是多岁的,甚至偶尔还会有百岁老人。
但总体上还是比较少的!
因为相比较前世物质缺乏,人们没法食用更多营养产品,人类的寿命总体上是比较短的,大部分五六十岁就算是年老过世。
五十多岁基本也算是老人了!
王守仁同志再过几年绝对就是老人了,且这个年代,年轻人不少十五六就结婚了,三十多岁当上爷爷奶奶,很正常的事情。
王守仁当爷爷已经好多年!
纵然他是文臣出身,但因为从武,也有些拳脚功夫,整个身体算是比较硬朗。
但因为常年剿匪,在外面没少风餐露宿,所以相比较杨廷和、梁储那些人的白白胖胖,王守仁确实有些显得黑瘦苍老。
满怀希望憧憬好奇之人,结果其貌不扬,王寅刚开始的失望也是正常的。
不过如今看这老头两眼熠熠生光,那神情气度倒是有种说不出的洒脱,倒是有种越看越顺眼的架势。
“嗯!不错,不知道小哥你家家主是谁?”
秦邵这招果然调动了王守仁的好奇心。
虽然自己写了不少书,特别是这小子说他们家主最喜欢的内容也是自己最推崇和喜欢的,但他的书籍和思想并未真正发扬光大。
如今竟然知道有一个人早早读了自己的书,其阐述的看法跟自己完全一致,不免有种千里遇知音的悻悻感,很想知道这人到底是谁?
“大人,我们家主是湖广安陆州人士,也算是个读书人,一直很推崇喜欢您的书籍和思想,但这次来其实是有件事跟大人说,家主说大人以天下为己任,此事事关重大,能平息此事的非大人莫属!”
王寅说着,将一封书信交给王守仁。
王守仁饶有兴趣地接过信件,打开之后,越来脸色越严肃。
“王义,告诉卫队,马上返程吉安!”
王守仁看完信,刷的一下收起,直接朝仆从王义喊道。
“老爷,我们被派去福建平定那里的贼匪,怎么要返程呢?”
王义有些不解。
“废话少说,快去传令,给我迅速回吉安!”
“是!”
王义迅速答道。
王守仁也利落地上马,那利落的动作,全然不似一个瘦小的老头。
“年轻人,告诉你家主,等我解决了宁王那边的问题,欢迎你家主来找我闲聊人生大事,来个一醉方休!”
王守仁上马后冲王寅喊道。
然后一个甩鞭,带头带着卫队风驰电掣般朝吉安方向而去。
……
兴王府。
朱佑很是焦急地踱来踱去。
“父王,事情已经发生,着急没用,宁王纵然现在到了芜湖,朝廷大军很快就会到,南赣巡抚王守仁能力超强,很快就会组织人员平叛乱!”
秦邵看朱佑着急,只能劝慰道。
“熙儿,我知道急也没用,只是宁王气势太猛,这如果突破芜湖,再行进两个城市,就到达南京,如果他到了南京这事就更难了!”
作为留都的南京丢了,叛军在政治上就会占有一定的主动,平叛就会有困难。
这是很多人都看到的问题,这也是宁王朱宸豪对南京的执念。
“如今皇上也没了影子,更是没有那些贼匪的消息,还有咱们派出的那两千精兵,如今也没了信儿,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佑虽然知道这个时候急也没用,但这种关系大明朝的关键时刻,他还是有些忍不住着急。
“世子!世子!”
外面有兵士叫道。
“世子,王爷,线报人员回来了,说皇上那边有消息了!”
第325章 泄露
“快!快让人进来!”
兴王朱佑激动地招呼道。
很快,一个风尘仆仆,脸上有些挂彩的兵士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快点说!”
秦邵也匆忙朝那人问道。
“回禀世子、王爷,皇上那边有消息了!皇上带领的大军跟那些贼匪在山里相遇,只是天气恶劣,迷失了方向,后两军相遇,展开激战,皇上受了伤,我们的人去了之后,加入战斗,但人太少,幸好找到附近的山民敲锣打鼓,显得很多人,那些贼匪被吓跑了,皇上他们得救!现在已经护送到滁州府安置。”
“皇上受伤了?”
朱佑急声问道。
“受了轻伤,皇上亲自上阵杀敌,被人在腰侧砍了一刀,不过伤势不是太重,我回来的时候,皇上已经能下床活动,不过他很忧心宁王叛乱问题,一直想继续上阵跟宁王较量,江都督劝阻才罢休,皇上带来的人,这次死伤也很严重,人员基本损失大半!”
秦邵点头,表示已经知道。
“世子,还有一事,我们……我们当中有人不小心暴露了自己!”
那线报人员有些结巴地说道。
“甚么情况?”
秦邵心中一凛。
“我听唐仪卫说,当中有卫士不小心泄露了王府的令牌,出发的时候本来不让带的,他不小心带了被发现,唐仪卫副被叫了过去,皇上质问,他担心继续隐瞒会惹怒皇上,只能如实说王府听人说皇上有难,王爷担心皇上安全,就让王府护卫队带人前来帮忙。”
那线报人员回禀道。
“皇上是什么态度?”
“唐仪卫说皇上刚开始的表情有些惊异,后来似乎很高兴,一直夸赞兴王府忠心,还感恩王爷对他的照顾,说有空就过来兴王府看望王爷和世子。唐仪卫说这件事事情重大,是他的过错,没能管好收下,如今皇上那边缺人,江都督就让唐仪卫他们留下一同保护皇上。唐仪卫如今身不由己,请世子和王爷定夺!”
“额,知道了,传信给唐仪卫他们,皇上安全最重要,保护皇上是正事,让他们在皇上那里好好待着!如果没有其他事情,你先下去,好好休息!”
秦邵沉默片刻说道。
“是!”
……
“熙儿,皇上将咱们的人留下,这……”
朱佑在原先的激动过后,渐渐平静下来。
“父王不必过于忧心,可能皇上那边确实需要人,既然提出将人留下,留下就行!”
秦邵同朱佑说道,事已至此,遇到事情就是解决事情,再后悔或者担忧于事无补。
朱厚照的心情他当然理解。
从线报带来他知道是兴王府出人帮忙解救他来看,他的情绪是复杂的。
这种情绪是既感激又不舒服。
感激是正常的,自己落难之际,兴王府竟然能出人帮忙救助,对他是有救命之恩。
不舒服也是人之常情。
他自己一个君王,线报竟然不如一个王府,一个兴王府都能知道自己会遇到暗算,而他却两眼一抹黑。
这种无力感和垂败感对他的自信心是一种很大的打击。
特别是如今宁王已经反了,直接朝自己宣战,而自己先前对他还那么信任,是不是显示他的无能?
似乎任何一个藩王都比他适合当皇帝!
朱厚照如果站在一种宏观的高度考虑问题,比如他在京城不自由,受大臣蒙蔽,信息自然滞后。
但这种考虑除非是一切尘埃落定,他成为最大的赢家才会释然。
而他现在被贼匪袭击,差点毙命!
朝中大臣对他不满,时时刻刻都想把他拉下马!
更有藩王直接造.反来夺位置!
他很难不多想,也很难保持宽阔的胸怀,觉得兴王府完全对自己是忠心的。
当初宁王府他也觉得对自己是忠心的。
他还在兴王世子的建议下恢复了宗室科考,打算重用宗室。
如今宁王的造.反,似乎就是对他的打脸!
秦邵当初纠结是否派人去支援朱厚照,其实就是担心自己太过于表现,引起朱厚照的猜疑和忌惮。
纵然朱厚照不是个小肚鸡肠之人,但经历如此遽变,多想,动用君王手段,也是人之常情。
“我确实老了,做事太感情用事,忘记了他是个皇帝,君王.之心……也不能怪他,任何人站在那个位置都会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