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用,天子犯法与庶民!赵鉴一向以公正严明著称,案子该怎么审就怎么审吧!还有京城庄园的事情,你不是现在进展有些困难吗?建昌侯如今在大牢中,你也可以多去探讨探讨京城皇庄的事情!当然,张鹤龄是老大,作为长兄,应该会帮弟弟活动这件事,你没事也找他聊聊!”
秦邵笑道。
“陛下明鉴!”
张璁满脸欣喜。
“自洪武迄弘治百四十年,天下额田已减强半,而湖南、河北、广东失额尤多,非拨给于王府,则欺于滑民。”
张璁前些时日的禀报,跟秦邵预测的差不多。
大明土地兼并之严重,早已超出他的预期,难怪国库空虚,没有银两。
京畿地区有勋戚庄田五百二十八处,占地五万七千四百余顷,这些田地如果退还于民,将解决多少民众吃喝问题,就是皇宫内那些内官也多安置之处。
……
建昌侯杀妻案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
几家小报都详细报道了案件的进展情况。
顾家自顾安入狱,本很害怕,要知道顾安只是个小小的主事,要跟建昌侯府打擂台,按照以往那叫自不量力。
很多人担心这案件会不了了之,要知道建昌侯府那可是多么赫赫有名,在先前两朝那可是很多人不敢惹的存在。
就是如今虽然先帝没了,可那张太后可是还好好地在宫中做太后。
可是刑部却大张旗鼓审理此案,让顾家有置入死地而后生的勇气。
建昌侯说是顾氏生产而死,刑部专门让产婆进行检查,发现肚子果然被剖,不符合这个年代.生.孩子的常理。
并且顾氏头部有棍子敲打的伤痕。
寿宁侯张鹤龄很快出来为弟弟张延龄说话,说是弟弟宠爱小妾,顾氏喜嫉妒、争风吃醋,双方发生口角,张延龄是失手伤人,罪不至死云云!
张太后也好几次找秦邵,都给他以有事的理由遮挡过去,并不曾见那女人。
刑部正因为张延龄是故意杀人还是失手过错致人死亡讨论,很快有一对母子击鸣冤鼓,状告张延龄抢占其田地,打死其丈夫。
……
“哐当”一声,满满是水的杯子被摔落在地。
“侯爷!”
张允看着满脸怒气的寿宁侯张鹤龄叫道。
这几日寿宁侯为了弟弟张延龄奔波,嘴角急得都起了泡,原本以为能反派,到时候赔付些顾家些银钱就可以了,谁知道竟然来这一出。
当初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就劝弟弟找顾安私下解决其事,可弟弟根本不将这件事放在眼里。
其事也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张鹤龄虽然算不上聪明人,但相比较弟弟张延龄和姐姐张太后,他这人没那么张扬,做事也不会直接做绝。
但因为他性格古板,不是很讨姐姐喜欢。
且张延龄因为年纪小从小娇宠,从小到达,他一直让着这个弟弟,可是弟弟越来越不将他当回事,很多时候,比如宫内内官人事管理油水方面,人都是张鹤龄安排的,弟弟张延龄总要拿大头,时间长了,两人不免以后不少摩.擦。
新帝上台,张鹤龄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尽管是自己姐姐极力保举这朱厚熙上台,但这事情即使有功也不能自傲,毕竟不是的亲儿子,如果太过于表功,其实往往适得其反。
张鹤龄先前跟自己姐姐和弟弟沟通过此事,那两人却不以为然,认为他大惊小怪。
如今出了事情,他还得善后,毕竟无论什么情况,他们都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即使他张鹤龄没做错什么事,有这个弟弟牵连,他的日子也不会好到哪里!
“张允,你说我怎么摊上个这样的弟弟,如今新皇刚处置了那么多刺头立威,他就朝枪口上撞,这不是嫌活得太长吗?大家都躲都来不及,他可倒好……”
张鹤龄气得脸红脖子粗。
“侯爷,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生气没有用,还是要想办法,我担心这事如果不处理好,到时候波及到咱们寿宁王府,还有就是太后那边,她一向宠爱建昌侯,我担心她如果太过于急切,得罪了陛下,估计到时候我们寿宁侯府……”
张允劝道,是张氏族人关系比较近,读书算是不错的,只是科考不顺,仅仅考中了秀才,如今跟着张鹤龄做事。
“可是我能怎么办?如今那个刑部姓赵的尚书亲自审理这个案子,他那人一向不看人脸面,且在如今风口浪尖上,老二必定会被树立成典型,你说我就是找门路,也不好找,至于太后那里,我说话也不顶用,不过好在我听说陛下不见她,那样也好,以她那样的性格,见面得罪陛下还不如不见,让我放心!”
张鹤龄叹气道。
当初管理宫内内官的差事,幸好在他的极力主张下,当然还有新皇身边太监的张佐的“恐吓”下,他们早早地交了出去,不然这会儿说不定他也被牵扯到上面了。
不!不被牵扯估计是不可能的,京城皇庄那边他也有份,只是不像张延龄占的那么多罢了!
“侯爷,陛下那边我们自然是不能去求情的,图惹他讨厌,且如今我们也不知他是个什么态度,我看咱们还不如从陛下身边人下手更好些!”
张允建议道。
以建昌侯的身份,说实话即使是杀妻,如果陛下看顾,最多惩罚还不至于丢了性命。
纵然话说是天子犯法与庶民,但明眼人都知道这种东西,听听也就罢了!
真正的上层人犯了错,只要不是造.反叛.国之类的,不至于跟死.刑扯上关系。
就好比大明那些藩王,说实话这些年间,听话的藩王不少,做奇葩事糟践人命的,多了去了!就是有反叛之心的,最多也就是送到凤阳老家那边软件,让其自生自灭,直接杀头的还是甚少!
想朱宸豪那种的,更是少之!
就是如今说起朱宸豪,私下人还议论,说先帝对朱宸豪下手着实有些黑了些。
“陛下身边的人?”
“不如到陛下身边的人那里探探口风,建昌侯的罪名虽然不轻,但杀妻之事我看其实也是一个悬案,我们可以联系顾家商量,民不高官不究!现在顾安也在牢里,这事我不信他们真想闹得两败俱伤!至于京城庄园那事情,说实话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如今被翻出来,我估计是上面有什么想法,不如先探探情况!”
张允解释道。
“可是该找谁呢?如今跟陛下走得比较近的朝臣,应该是张璁了,只是他现在位高权重,我听说他连原先跟他交好的老乡都疏远了,怎么会见我们呢?”
张鹤龄觉得这事不靠谱。
“侯爷,我们不如送个拜帖试试,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那就试试吧!”
……
晚间,寿宁侯府。
“什么?你说……你说张璁接了我们的拜帖?”
张鹤龄有些不敢置信地说道。
“是的,我去送的时候,他们家仆人倒是和颜悦色,说张大人早就想跟您一叙了!我知道这话是客气之语,但说明那张璁确实愿意见您!”
张允也很高兴,没想到事情竟然很顺利,都说张璁要做孤臣,六亲不认,看来也只是传言而已。
“张允,你快让管家多准备些贺礼,我明日就去张璁府上一叙。”
第418章 勋贵之争
京城最近勋贵圈起了大风浪。
建昌侯张延龄杀妻案还未结案,他抢人田地、打死田主之事又甚上尘嚣。
只是这事还正悬着的时候,寿宁侯张鹤龄却主动认罪,说自己管教弟弟不严,让弟弟建昌侯骄纵,失手打死弟媳顾氏。
张鹤龄做主,将建昌侯张延龄宠妾发卖,赔偿顾家失女精神损失三千两;
另,寿宁侯府和建昌侯府退还京畿庄田10处,近三万余亩!
相比较张延龄杀妻案,张氏兄弟退换京畿庄田的事情那绝对是爆.炸性的消息。
寿宁侯做出表态后,建昌侯张延龄的案子很快也审理做了结论。
刑部认为建昌侯张延龄虽然是失手过重打死顾氏,但也是杀人之罪,顾念顾家愿意不深究,判杖刑五十,流放一千里;
案子定型后上交大理寺审核,大理寺对刑部的判罚无异议,上交皇上做最后的审议。
大明嘉靖帝朱厚熙看了上书,做出批示:
建昌侯张延龄宠妾灭妻造成妻子顾氏丧命,虽算失手太重之过,念其认错态度还好,且顾家愿轻谅,剥夺起建昌侯爵位,杖刑三十,发配沧州兴济原籍三年反思其过!
……
“你这个无用的!竟然将张家这些年在京城的产业都捐出去了,谁给你的权利!爹娘活着的话,一定将你这逆子撵出去!”
张太后气急败坏地将手里的团扇朝张鹤龄扔了出去,仍不解恨,还将手里的茶杯要朝自己的大弟投掷而去。
“太后!”
一旁的嬷嬷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张延龄正跪在地上向张太后请罪,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根本没来得及,不!他也没打算先告诉张太后,一旦说了,事情根本就办不成。
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后,他直接前来请罪,面对张太后的怒气!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姐姐,这事情必须先斩后奏!
只是事情结束后,他还要过来请罪,好消了自己这个长姐的怒气,以免她做出什么冲动行径。
张鹤龄只觉一股热辣辣的液.体顺着自己的眉骨顺流而下,刹那间的功夫,血迹沾满他半边脸颊。
他这些天忍辱负重,几日没睡个囫囵觉、伏低做小,为了弟弟,为了保住张家,求爷爷告奶娘奔波,满心的委屈和怒气在这一刻瞬间就爆.发出来。
纵然再软柿子的性格,软泥也有三分性!
张鹤龄眼睛通红地看着张太后。
张太后飞扬跋扈惯了,对两个弟弟虽然偏向,但一直是命令颐指气使的架势,特别是对这个大弟,在她眼里,这个大弟就是个和软柿子的性格。
今日这个大弟却怒目圆睁,半脸血糊拉地看着自己,不免有些胆怯惊吓,她没想到大弟发怒起来的面目竟然也如此可怕。
先前更未想到自己一个茶杯下去,竟然砸在大弟眉骨上,如果再斜一点说不定就砸到眼睛,恐怕寿宁侯张鹤龄以后就有了外号“独眼龙”!
“如果我不那样做,你觉得小弟还能保住性命?杀妻、抢人田产谋财害命,仅仅一项就足够要他性命!你以为他真是失手杀了顾氏?他就是个蠢蛋,杀了顾氏,还剖肚取去自己的孩子,让孩子活活冻死在外面!我的好姐姐,这就是你这些年宠爱的聪明弟弟!”
“你准备怎么保下延龄?一哭二闹到新皇那里去闹?你那样做莫不是想将我们兄弟俩快点送上断头台不成?先前我们为什么被抓进牢了几天,还不是你非要在新皇面前邀功显示自己?如果不是那样,我们能被当作靶子抓起来?”
张鹤龄看着张太后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你这个没良心的!如果不是我,你能有如今的富贵……”
张太后气得浑身颤抖,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全身心为了娘家,不想到头却被自己大弟弟这样指责。
“是的!大姐,如果你不是被选妃进宫成了孝宗的妃子,父亲恐怕最高也只是国子监的监生,现在早已在沧州老家守着田产过日子,我和小弟可能最多中个小秀才,也可能是做个小生意买卖,普通过日子!我们感谢你,是你让我们领受了这京城的繁华富贵!可是,大姐,你知不知道过犹不及!你从小顺风顺水惯了,根本不了解这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不是孝宗和先帝的天下,如今是新皇朱厚熙的天下!”
“他斗倒了你丈夫和儿子都斗不倒的杨廷和,如今朝堂大权都在他的手中,你还以高高的太后自居,随意指挥,你觉得他能听你的?是的!他不敢直面跟你硬杠,他为了维护体面,可是我和延龄就会成靶子,今天是延龄,明天就有可能是我!反正我们的富贵也是皇家给的,如今算是还给皇家,物归原主,我只想自己家平平安安!”
“如果你不想我们张家灭门无存,我劝你不要再干涉我们张家的事情!以后是穷是富,我张鹤龄绝对不会埋怨于你!”
张鹤龄想起那天张璁对自己的点播,身上还时不时惊出一身冷汗。
血迹眯住了一侧的眼睛,张鹤龄用手摸了下,转身离去。
张太后颓然地坐在座位上,眼神悲凉,瞬间老了许多。
“太后!”
一旁的嬷嬷有些担心。
“你说我是不是管得确实太多?”
半晌,张太后喃喃地问道。
“太后……太后要我……说实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