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觉得吵闹,就应该接受书院邀请,好好去读书争取早日考得功名,为何要到处躲避?”
朱佑不解地问道。
“我可不想去什么书院读书,太过于拘束,不如在家自学自由自在!”
秦邵实话实说。
“你……自作聪明,纵然你取的两次案首,但只是县试、府试,要知道那院士和乡试多人过独木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岂可骄傲大意?”
这小子跟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样桀骜不驯,总想自由。
殊不知这世间哪有真正的自由!
纵然他年少的时候满腹天下志,还不是在这偏安一隅的安陆州终老。
就是先前响马乱,阉党、乱臣危害天下,自己痛心疾首,也只能捐些银两助威,还担心树大招风,遭人嫉妒弹劾,鸿鹄之志不能施展,惟心中郁郁焉!
“道长,我跟你明说了吧!我参加科举就是为了考个秀才,田地可免田赋。我的梦想只做个小地主,有粮吃,再赚些小钱,闲暇可游历这大好河山。”
纵然玄元表面看比较威严,但他这人说话通透、见识不俗,秦邵不自觉跟他交心。
秦邵以前看过一本人际交往的书,说当你跟人谈话的时候,对方让你身心愉悦交心,可能对方高智,有意向下兼容于你。
兼容又如何?如果你值得对方兼容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秦邵很喜欢跟玄元这种相处方式。
自己重活一世,不就是求个逍遥自在,人生舒心?
中举有些太难,范进考了那么多年才成功,自己即使有系统加持,明年考完院士,还要等三年,三年不行又三年。
大好的青春都耗费在那些考试当中怎么能行?
自己考个秀才,能不受路引约束。
如果能买下那些盐地,再做些生意,有了钱,逍遥自在游大明,再写个《秦侠客游记》,岂不自在?
至于乡试,等三年后有机会试试就行,反正他不打算耗费太多时间在上面。
“竖子……愚笨之极!”
朱佑听了有些语结,神情微激动,脸色涨红,表情也些微呆滞。
“道……道长,你没事吧?”
秦邵有些惊异,上前问道。
第85章 兴王朱佑的“心病”
朱佑长舒了一口气,避免自己太过于激动。
片刻后,情绪稳定下来。
他有些惊异,这小子为何能那么牵动自己的情绪。
他对这小子确实有有意兼容之意,只因对这小子不知道为何总有一种亲近感。
他如此聪明,两次案首,竟然只是想考个秀才!
真是,真是太……太不争气了!
这种恨铁不成钢之意,犹如长辈对家里不成器的子侄!
朱佑虽然贵为王爷,其实很多时候他倒是很羡慕那些普通民众。
这就是你在桥上看风景,别人在桥下看你,你羡慕别人,别人也在羡慕你。
朱佑虽然衣食无忧,但真的羡慕能通过科考参与到政事当中,为这大明江山拼出一己之力之人。
年少时他曾在大本堂读书,听那些大儒讲太祖逸闻趣事,一统大明江山。
朱佑热血沸腾,立志为捍卫大明江山抛头颅洒热血。
15岁以后才知道他们藩王的真正命运,并不是保家卫国,而是犹如被圈养的猪,除了混吃等死没有任何希望。
他们这一代还好,享受亲王的待遇。
问题是他们的下一代,下下一代,如果孩子多,其他孩子只能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中尉。
一代不如一代,待遇一级级下降,他们不可能科举,不能致仕、不能从事生产、不能做买卖。
而分下来的福利越来越少,强势宗室还可以,那些末端的日子真是不能想象。
有些底层宗室甚至连饭都吃不上,真的不是夸张之语。
朱佑亲耳听说过,甚至亲眼见过。
豫地周王府有宗室家里和有病妻和女儿,分的那些福利还不够给妻女看病。
他们也不能从事工作赚钱,妻女最后活活病死,家里还欠下了不少欠款。
分下来的福利还不够还钱的,那些俸禄一下来就被债主拿去了。
为了吃饭,父子俩故意在大街上妄议朝政。
按照《大明律》,宗室进谏要被囚禁吃牢饭的。
牢饭也是饭,比饿死的要好。
最终他们父子如愿吃上了牢饭。
朱佑听说了这个消息久久不能平静。
这也是他对儿子朱厚想严加要求的原因,就是希望他懂得生产,即使自己不能参与,但也要学会管理那些土地,多赚米。
这样他们兴王府的后代子孙不至于没饭可吃。
就是这样,也只能保证几代,后面怎么样,谁也不能保证。
最是无情帝王家!
如果他们能选择,他朱佑情愿不要那些福利,而是让自己的子孙好好读书,各凭本事吃饭,而不是一眼就看到的未来!
所以,当知道秦邵有机会科考致仕,却只想考个秀才之时,朱佑的心情是可想而知。
“你……孺子不可教也!”
朱佑无奈地说道。
那种表情,妥妥跟祝老头一样!
“我……我也只是说说,自然尽力考上秀才后,再……再考举人,只是觉得太难,不知道能不能行。”
看到玄元严肃的神情,秦邵结结巴巴地说道。
离了唠叨的祝老头,现在又出了个玄元老头。
不过这玄元是个道士,应该清心寡欲、一心寻道,怎么对功名利禄如此……
不过想想嘉靖时期的道士邵元节、陶仲文等官至礼部尚书,陶仲文还一身兼少师、少傅、少保数职。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玄元道长如此高要求自己,说不定年轻的时候也是满腹青云志,只不过不能实现,选择修道之路。
自己要不要告诉他以后的皇帝朱厚就是个痴迷道教的,只要他好好表现,也能实现自己的青云志。
说不定表现好,自己以后还要靠他拉一把。
“那个,有句话当讲不当讲?”
秦邵迟疑了片刻,忍不住问道。
“说!”
朱佑不知道这个刁钻家伙要问什么。
“道长,我看您对科考如此感兴趣,您年轻时应该参加过科考吧?为何不坚持?”
这年代科考之风盛行,五六十岁坚持考试的还比比皆是,比如祝老头,比如范进……
他在玄元的书房里看到各种各样的书,科考之书也是应有尽有,上面还有不少标注。
他应该也是个喜爱读书之人!
这玄元为何没有坚持?
湖广地区尊崇道教,修道之人比比皆是。
道士也分为出家道士和不出家道士,也就是所谓的全真道士和正一道士。
玄元的衣着一看就是正一道士,只是时常在道观清修而已。
看玄元的衣着和吃食,还有日常做派,在道观还有自己的好几间净室,还能写诗作画,也不像是个没钱的人呀!
“本……我是因为家庭原因……”
朱佑有些语结,这臭小子!
对于玄元的解释,秦邵也是理解的,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本和精力坚持那么长时间。
比如范进差点发疯,比如祝老头那可是有强大的家境经济能力支撑,且他已经考上举人,最终也是郁郁不得志,最终寄情于诗画。
“人生说到底就是在能有温饱的基础上获得快乐!道长,你现在的选择未尝不是一种快乐,可以在此写诗作画,欣赏这大美景色。”
“我也没有说不追求功名利禄,非要当个小秀才!能中举谁不高兴!只是我的人生当中并不只是只有科考这件事,更不想做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你说的也对,人生的追求就是快乐!”
朱佑对这小子有些无奈了,小小孩子说话那么老气横秋,似乎又带着点通透。
他曾经也不心甘,但经历了那些事后,心态也慢慢开始转变。
……
秦邵在玄妙观待的几天,除了看书,就是跟着玄元下棋。
当然玄元还拉着他作画写诗,看到些景观,就让他说些感想,然后赋诗一首。
等他好不容易编出来了,又被他批得狗血喷头。
秦邵有些无语,不过他还是感谢玄元对自己要求严厉,这说明他把自己当作自己人,如果是外人,谁管你学得如何?
秦邵大部分时间都还是用来背书,先前考试他只是将那些书内容释义、解释大致又熟悉了几遍。
但越深入学习发现要了解的内容越多。
比如经书有有很多注解,有朱熹的注解,有唐代的义疏,还有汉晋的旧注等等,每种都要了解一些。
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别说一本书不同朝代人理解有不同,就是同一朝代的理解释义也是不一样的。
这古代科举难就难在此处,知识点是就那些,但你不知道你的主考官是谁,他到底喜欢推崇的到底是哪一种。
所以,所有的解释你都要了解,然后根据自己考试的时候主考官喜欢的类型,选择性答题。
背背书,作作诗,再偶尔陪玄元下下棋。
转眼间功夫,秦邵已经在玄妙观待了五天的时间。
想着家里那边应该热闹得差不多了,祝老头那边还要去报道,稻田那边收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还有盐地那边许牙婆有无信息。
各种事挂牵,秦邵有了回去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