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是林爷呀!”
林鸿飞打量了几眼文三,笑了笑说道:“文三儿,你不是给聚宝阁陈掌柜拉包月吗,怎么还接私活儿?”
“陈掌柜回乡下看他老娘去了,这几天不用车,我这不就出来拉几个客人,赚点儿酒钱。”文三嬉皮笑脸道。
林鸿飞点点头,心里明白了,看来前世老板的司机趁老板不用车,自己偷摸开车出去跑黑车的事情,早在民国就已经有了。
“怎么着,林爷,您要雇车,您去哪儿呀?”文三儿接着问道。
“广盛茶楼!”
林鸿飞直接坐上了车。
“得嘞,您给3毛钱就行了!”
文三儿狡黠的转了下眼球,依旧满脸堆笑。
“到地方了再给你钱,赶紧拉车。”林鸿飞说完,就没再理会文三。
“得嘞,您坐好喽!”
文三迈开两条黑瘦、脏兮兮的腿,拉着洋车直奔广盛茶楼而去。
没过多久,便来到了广盛茶楼,林鸿飞迈步下了洋车,一旁的文三凑上来,笑嘻嘻的点头哈腰道:“林爷,到地方了。”
那意思也很明白,您该给钱了。
林鸿飞掏出一毛钱扔给了文三,这让文三愣了愣,赶紧说道:“林爷,车钱可是三毛,您怎么就给我一毛呀?”
林鸿飞瞥了文三一眼,这小子还摆出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仿佛吃了多大亏似得。
他也没惯着文三,直接伸手用力掐住文三的后脖颈,嘴里骂道:“文三,你当老子是刚进城的棒槌是吗?”
“三毛钱的车费都够我去海淀了,广盛茶楼这地方撑死一毛一。”
“嫌少,这一毛都不给你!”
林鸿飞直接把那一毛钱抢回来,没理会在后面不住地哀求、认错的文三,林鸿飞迈步进了茶楼,文三也想跟进去,但被茶楼的伙计给拦下了,只能眼巴巴看着林鸿飞上楼。
“宰客宰到我头上了,这他妈文三,还是挨巴掌挨得少。”林鸿飞骂道。
前世,刚上大学的林鸿飞被一个出租车司机宰过,20块钱的车费,那司机愣是敢要80块钱。
所以在林鸿飞得知真相后,便由此恨上这帮子宰客的黑心司机。
林鸿飞上了茶楼的二楼,这时候已经有不少茶客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品茶、聊天。
本来二楼是有两张靠窗的桌子,但林鸿飞却径直坐到了角落里的一张空桌子。
在要了一壶碧螺春、一盘瓜子后,便将蛐蛐罐拿出来,放在桌面上。
林鸿飞之所以选择这张桌子,也是有讲究的。
玩虫儿这件事,也是颇耗费钱粮的,寻常人家根本承担不起那些费用。
所以,一旦有玩虫儿的人家里败落了,就只能将自己养的蛐蛐出售,一是赚些钱,二是给自己的爱虫找个好主家。
可但凡是养虫的人,基本上都是出身富贵、好面子。
让他们主动开口,去兜售自己的爱虫,他们拉不下那个脸来。
所以,一来二去,大家约定俗成,将茶楼二楼角落的一张桌子设为“赠虫桌”。
谁要是坐在这张桌子上,并把自己的蛐蛐罐摆在桌面上,那就表明这位爷要卖虫了。
如此一来,卖虫的不用叫卖兜售,保全了一丝颜面。
买虫的想淘换只好虫,也可以直接来茶楼寻找,免去了一些麻烦。
至于明明是卖虫,为何要叫‘赠虫桌’。
其实还是为了保全面子,那意思就是我这不是因为家里困难而卖虫,我这是把自己的爱虫赠给识货的人。
说白了,就是驴倒架不倒,自欺欺人罢了。
林鸿飞往那一坐,就立刻吸引了人们的目光,待他将蛐蛐罐拿上桌,更是引起了众人的兴趣。
有眼睛尖儿的客人已经看出来,那蛐蛐罐制作不凡,一看就是名家手笔!
能用这等蛐蛐罐,里面的虫儿自然品相不凡!
于是,临近一桌的一名茶客起身走过来,然后笑着低声说道:“这位爷,劳您驾!”
林鸿飞点点头,将蛐蛐罐的盖子打开,然后说道:“您请便!”
茶客是不会自己打开蛐蛐罐的,以免出现盖子一开,虫自己跳出来跑丢了,这样没办法分清责任。
所以,就像文玩古董一行,买卖两家绝不会从对方手里接过古董一样。
买虫的需要让卖虫的自己把蛐蛐罐的盖子打开,然后才会上眼查看蛐蛐儿的成色。
林鸿飞自然是知晓这个规矩的,所以在茶客说出劳您驾后,他便立刻打开了盖子。
这茶客上眼一瞧,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嘴里忍不住惊呼道:“好虫,好虫啊!”
“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好的虫了!”
他这一嚷嚷,立刻引起了周围茶客们的注意,于是,众人接连走过来,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蛐蛐,会让刚刚那名茶客如此失态。
等众人上眼一瞧,一个个也是连连咋舌:
“血牙青,还真是难得一见的好虫!”
“十几年前,我在内务府当差,有幸见过给皇上进献的一只【血牙青】,那可真是极品。”一位还留着辫子六旬老者回忆起过往。
“贝子爷,今天这只【血牙青】成色如何?”
“不分伯仲!”被称作贝子爷的老者给出了极高的评价。
“诸位,你们没发现这罐儿也不一般吗!”
此时,有人注意到了蛐蛐罐儿!
这话提醒了刚刚那位贝子爷,只见他从怀里拿出老花镜,仔细地观察着蛐蛐罐,然后惊讶道:
“哎呀,这蛐蛐罐儿是赵子玉的手笔呀!”
“什么,赵子玉的!”
“那可太难得了!”
“血牙青配赵子玉的罐儿,这就是吕布骑着赤兔马呀!”众人纷纷惊呼道。
第22章 我的局长姐夫
前朝的皇族宗室爵位中,有四种爵位乃是高级爵位,分别是:和硕亲王、多罗郡王、多罗贝勒、固山贝子。
这四种爵位一般只有皇子才能获得。
这位老者被人称作贝子爷,自然是宗室出身,拥有贝子爵位,在前朝乃是绝对的上流人物。
哪怕前朝已经亡了,这位老者靠着家族多年的财富积累,如今依旧活得格外滋润。
茶楼里,有热心肠的茶客给林鸿飞介绍道:“这位是金贝子爷,祖上当过正白旗的都统。”
“哦,是金老贝子,失敬失敬!”林鸿飞冲着金贝子拱了拱手,假模假样的客气了两句。
和自己那位去世的父亲一样,这位金贝子年纪不小了,可依旧热衷于玩虫,所以一看见这【血牙青】和蛐蛐罐,便心生喜欢。
他冲着林鸿飞拱拱手:“这位小兄弟,贵姓?”
“免贵,姓林!”
“林小兄弟,这血牙青你打算卖多少钱,还有这罐儿,能否也一并割爱?”金贝子询问道。
“当然可以,我本来就是连虫带罐儿一起卖的!”
“一口价,八百大洋!”
本来这虫和罐儿只值500多大洋,但林鸿飞看到这位金贝子后,便马上抬高了300大洋。
因为从这位金贝子身上,林鸿飞看到了一丝当年父亲的气息。
说白了,就是‘冤大头’的气息。
明明一个物件不值那么多钱,可只要合了父亲的胃口,哪怕明知多花了钱,他也会爽快的付钱。
要不然,林家怎么会败落的那么快。
而这位金贝子,一看也是父亲那种人。
既然碰上一个‘冤大头’,索性不宰白不宰!
果然,这位金贝子很爽利,连价也没还,痛快地说道:“好,就八百大洋,走,且随我回家取钱!”
林鸿飞心中一喜,本来自己预期只打算卖到500大洋,如今竟多卖了300大洋,收获颇丰啊!
正当林鸿飞准备和金贝子离开茶楼时,就听见后面传来一个颇为嚣张的声音:
“怎么着,有人要卖一只成色极品的【血牙青】?”
“哪呢,让爷看看!”
尽管没见到来人是谁,但大部分茶客还是脸色微变,眼神中不由得闪过一丝畏惧。
下一秒,人群散开,出现了一个留着中分头的白面男子,这男子身上一件黑色裤褂,敞着怀搂着前胸,露着一条刺青龙,手上还转着两个狮头核桃。
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瑟瑟的跟班,都是一水的黑布裤褂的打扮。
在看清来人的模样后,大伙儿纷纷避让,一个个客客气气的冲着白脸男人打招呼。
“是卫三爷呀!”
“三爷,您吉祥!”
林鸿飞抬头一瞧,立刻就认出这人的身份。
卫元亮,北城区四海帮的帮主,被自己杀死的刘五,就是四海帮的成员,只不过是最底层的青皮混混罢了。
这卫元亮家中排行老三,本来也是个普通的青皮混混,他二姐在戏园子唱青衣,结果被北城区警局局长看上了,收为了姨太太。
靠着这层关系,卫元亮很快发达起来,在局长姐夫的庇护下,北城区的黑道基本上被他把持着,可谓跺跺脚,都让老百姓们心惊肉跳的主儿。
此人最为出名的一件事,就是当街将两名巡警活活打死,依靠着警局局长姐夫的关系,此人竟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自此以后,卫元亮在北城区更加肆无忌惮了。
北城区大大小小的赌坊、烟馆、妓院都被他直接或间接掌控着。
而且凡是北城区新开的店铺,必须要给他上交一笔数目不菲的开门费,之后还得按月缴纳保护费,否则卫元亮有一万种办法,让你这买卖连张都开不了。
依靠这等龌龊手段,卫元亮积累了数额巨大的财富。
“呦,贝子爷也在呀!”
卫元亮轻佻地冲着金贝子打了个招呼,然后凑上去看了一眼【血牙青】。
“嚯,还真是只好虫!”
“小子,你这虫儿,三爷要了。”
“我给你开个高价,十块大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