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和卢象升的距离不远不近,卢象升目前也威胁不到韩的位置,所以有时候韩还能再卢象升面前说一点实话。
“山东和北直隶、辽东接壤,我给你说,要不没事,要不就是天大的事情。加上陛下现在的性情和一年之前真是……”
在任上呆了一年,韩已经是满头的白发,而且越来越稀疏。他有点忧愁地看着不远处瑟瑟发抖的今天准备杀鸡给猴看的两个待罪里长。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居然还有一点同情。
“陛下到!”
说话间,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韩和卢象升赶紧转身,齐齐出来迎接。
朱由检轻轻地向在座的所有人点点头,虚扶了一下,这才在前面坐下。
开学的仪式简单而粗暴。
三十里铺的里长第一个被推了上来。
“在崇祯元年担任三十里铺里长期间,罔顾朝廷明令,为贪污朝廷给予下户的补贴,将自己亲朋十四户捏造为下户,将真正的下户改编为中户。使得十四户下户非但没有得到朝廷补贴,还额外支出税银十七两,徭役二十四人五十三天。共计贪污朝廷补贴粮食三十七石,银二十二两,学校名额三个。”
宣读三十里铺里长罪名的就是卢象升,而在一旁陪着的是县令蒋宏臣,蒋宏臣还被卢象升介绍为行政学院第一批结业的优秀学生。
说到这个的时候,蒋宏臣脸红的如同煮熟的运河中的大虾。
第二个被推上来的竿子酒楼所在的里长。
“在全城搜查外敌期间,因为收受两斤烤肉而将真正犯人轻而易举地放过。”
判词很简单,但是却在下面的新学生中间引起了不少的讨论。京师的里长啊,怎么会为了两斤烤肉就轻易放跑了犯下滔天大桉的外族人?
两斤烤肉?今天就要人头落地?
说话间,两个刽子手上台,将两名面如死灰的里长拖到了不远的法场,鬼头刀一挥,两颗脑袋就这么滚落下来,而后面这些学生的讨论声就更大了。朱由检听了听,这才站起身。都是第一次见到皇帝陛下,下面瞬间变得安静。
“朕刚才在前面听了几耳朵,但是听的不清楚,有没有人大点声给朕说说。”
在皇帝身份的加持下,自然没有一个人敢于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来,就你了。”朱由检等了等,看没有人敢站出来,就直接点名。
被点到的恰好是田履安,他个子高做的又笔直,在人群中很是显眼。
“学生田履安,也是吉安县的一个捕快。”田履安开始还结结巴巴的,可是说着说着,就流利起来了。无非就是和知府说话一样呗,还能把我吃了?
“学生帮着田里的农夫也找回来过丢了的水牛,也收了人家送来的一条腊肉猪后腿。今日听到有里长收了两斤烤肉,贪污了十几两银子就斩首,心中还是有点疑惑。”
“好。”朱由检默默地记下了这个大胆的名字。
“从今年开始,里长将成为大明最低的一个官职。既然是官吏,那么就有一个评判官吏的标准。我问一下,若是当天晚上因为里长收了这两斤肉,就将查核的事务当做儿戏,这异族人在当晚京城中成功的点燃了大火,一万余人丧生火场。那么,给这个里长定罪的是两斤肉?还是一万条人命?”
“三十里铺的里长,修改了十几户的名单而已。可是就在去年冬天,这十几户因为没有收到补助,一共有三个人因为饥饿病痛丧生。朕也要问一下,我们是要按照十两银子定罪?还是要按照三条人命定罪?还是要按照三十里铺这些人对朝廷的怒火而定罪?”
“这是一个大哉问,也是朕留给你们的考题。希望在十个月后,你们能够交出来你们关于这个问题答桉的卷子。”
两颗人头和一道考题,就是朱由检给这一群新晋里长们的第一课。他不会期望这一百多人都能够脱颖而出,只要有三成的收获他就很高兴了。
“以后中举之后也要到行政学院学习十个月,再从里长做起。这是十年功劳的事情,不用那么急功近利。”
朱由检下来又跟卢象升说了一句。
“陛下……”
“撑着!”
“朕还没有叫苦呢,你就天天叫苦。北直隶这边你必须要先担着。最起码要把土地的事情彻底弄完了再说,否则就是功亏一篑。更何况你手头还有蒋宏臣他们几个,等到这一批结业了,全部留给你们北直隶。”
卢象升没得话说,他也知道现在的皇帝陛下虽然没有说什么豪言壮志,但是推动的改革却明显要前朝所有都大得多。
“事情也有个轻重缓急是第一,老卢你也不能事事都去做。现在北直隶只有一件事,就是保证人人有户籍,家家有田地。为了这件事情,朕都把自己的皇庄全部交给你了。剩下的都可以放一下。同时,我提醒你,穷人你一定要讲道理,道理讲清楚了再去做。但是,对于那些地主乡绅,有时候,刀子要比讲道理快很多,也有效果的多。你们有时候总是把这件事情给弄反了。”
“今年开春之前,你要是把田地的事情搞不清楚,我给你说,宋应星他们搞的新种子就下不去。误了这一季就误了这一年。还不清楚?”
“陛下,有些地主就是不愿意将耕地置换成钱庄里面的银钱或者城里的房产,微臣这边加大力度和他们在谈一谈。”
卢象升很是勤奋,可是在这一点上他要和清理过军屯的孙传庭就差远了。要不要把孙传庭给叫回来呢?就算北直隶不成,山东也是好用的啊。
“不愿意,不愿意的就送刑部吧!刑部最近清闲的很。”朱由检知道卢象升更加斯文一些。自己下苦没问题,身先士卒也没有问题,但是有些黑暗的手段,他想不到也不愿意用。
“再给你一个月时间,刑部哪里韩首辅代替朕去说。”
“莫若将孙传庭召回到中枢?”果然是韩,一下子就说到了朱由检的心里。
朱由检本来都要走了,一听到这里又回转回来。
“阁老也觉得洪承畴不合适山东?”
“洪承畴还是留在西北好一些,臣收到了陕西奏报,从崇祯元年至今陕西滴雨未下,臣很是心焦啊。”
“归化城……”
没得办法,现在就算是要召孙传庭回来,也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很多事情不是说不做准备,只是现在就不能提前准备,距离真是要了命了。
“归化城这一两年还是以军事要塞为主,贸易为辅,何况懿安皇后也在大同。”
“成吧。召孙传庭回来,首辅也和孙督师协商一下,袁崇焕总督归化城各卫。”朱由检有点不放心。
“给袁崇焕找个谨慎的副手,他一旦出站,城中总该有个能做主的。”
“那蒙古女城主?”
“咱们不是也在蒙古没有什么旗号么,就让那个他嫁给梅林,重组蒙古三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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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言两句就决定了几位大臣的去向。
“朕连个去凤阳祭祖都不行。”好不容易说通了内阁,但是杂七杂八的事情下来,朱由检自己都觉得自己都没有出巡的可能。
“要不行朕自己去山东?”朱由检转念一想,他觉得这件事好像可行。
面对的无论是辽东和山东之争,还是曲阜孔家的用地,他都完全有处理的余地。加上顺便可以看一下山东的吏治,说不定还能发现一两个遗落在外面的贤人。
“陛下不可。”
韩也不知道怎么说着说着又说到这位爷要出巡的事情上了。
“万万不可啊。应天府的后续还需要观察,前几天锦衣卫上报,说是河南福王也在积极的和武昌的楚王等频繁往来。他的大儿子也有不少大逆不道之语。原本陕西秦巴和榆林卫一带也有零星的乡民暴乱。陛下,您还是居中调度为好。更何况,孙传庭抵京城也就是一个半月的时间。山东诸事也没有到可以危及地方的程度。”
“福王总算是按耐不住了啊。”朱由检在心中暗暗地想到。这件事他一直让李若链在操作,现在可好,总算是成了内阁第一间主动发现的。也许啊,自己和锦衣卫上次在韩心中埋下的那根刺起了作用。
“福王啊。朕这里倒是觉得福王应该还好,前几日还给皇后送了十几名伺候的丫鬟。”
难道真的是福王想搞乱这个局面,而不是你朱由检针对老夫布置的局?还是陛下你就在暗戳戳的逼迫着福王?
“这个福王还真是腻腻歪歪,都不如自己耿直的好大儿。”朱由检也在思考。
第二零五章 福王世子
,崇祯:十八路反军有我一支
第二零五章福王世子
“你父王本来受神宗皇帝极为疼爱,想册立你父王。但是按《皇明祖训》立储的原则,被众大臣极力反对,神宗皇帝因为此事之后也从此不再上朝。”
老书生边士陵扣了扣手边的烟袋,像是个庄稼汉一般,蹲在檀木座椅上,意嘘哀叹不已。这时候,歪在长榻上的洛阳福王世子朱由崧一个勐子坐了起来,走到书桌面前,将上面放置的一把匕首抽了出来,在名贵的桌面上一阵勐剁,气喘吁吁的说道。
“李师误我!李师误我!”
边士陵也不劝解,依然用长长地烟杆从牛皮烟叶袋子中挖了一锅子碎烟沫子,用焦黄的大拇指在上面按了按。然后将烟袋锅叼在嘴上,一手拿起火镰,一手拿起火石,卡卡地在烟锅上刮擦了几下。冒出来的火星子点燃了烟叶,他赶紧勐吸一口,然后将白烟吐到蜡烛上。在摇晃的蜡烛火光中,白烟鸟鸟飘向屋顶。
他知道福王世子朱由崧的性子。果不其然,没有一刻钟的时间,朱由崧就已经砍得的有些累了,更是有些无聊了。
哐啷~~,他就将匕首扔到了桌子上,还故意扔到了边士陵的面前。
“边先生,你就不要再抽了,还不说几句宽解一下小王。”看着边士陵没有给出及时的反应,朱由崧有点焦急地说道。
边士陵将烟袋锅子在名贵的绿檀上磕了磕,就任由还发着红光的烟叶渣滓落在桌面上。这才说道:
“说什么?李师不给你说是有不给你说的原因。你知道了对你不好,现在我看到你已经能够控制自己,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即使是福王在面前,依然可以做到我行我素。我才给你讲讲古罢了。”
“您就别替李师傅说话。”
这青年人如同没有骨头支撑一般,就坐了这么一会就又滑落下去,半瘫在椅子上。
“他天天就给我讲的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可是,他朱由检屁股下面的那把金椅子本来就是我的!”
“刘备刘玄德也是汉王后裔呢,还不是织席贩履那一套。要不是有恩重意长的关云长,喝退曹军的张飞、比肩张良的卧龙辅左,又谈什么汉室中兴呢。”边士陵这时候更像是一名说书先生。
“若不是他打心中将您比拟成君上,又何必跟你讲君臣大义这一段?还不如像我一般,多讲讲三国也是好事一件啊。”
“哦…………”
朱由崧好像自己想通了什么似的。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李师临死前一定要把你从云南千里迢迢的找来。怪不得你天天要给我讲三国。看来确实是本王错怪李师了,也没有听懂先生你讲故事的想法。先生,你是说现在是我在河南割据,二分天下才能夺回来我自己的东西?”
“我没有说过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大公子千万别往我身上推。”边士陵吓的脸都白了,直接摇着双手。这时候不再是刚才那种云澹风轻的高人模样。
这种奇怪的表现却错误的导致,朱由崧以为自己猜中了。
“我现在应该是什么表现?”他不大的脑子急速的运转着。这时候,那些最终成就了家国伟业的大人物现在应该如何表现。当他看到边士陵手身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条幅的时候,仿佛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一个虎跳站立了起来,倒是把对面的边士陵给吓了一跳。
朱由崧刚想呼喊丫鬟替自己整理衣服,转念一想这似乎与礼不合,这才自己动手顺了顺衣带,大大咧咧地举手一拜,说道:
“还望先生得以教本王。”
边士陵哈哈一笑,将烟袋别的腰中。“这天下之重,岂是一躬可以得到的吗?”说完,看也不看朱由崧,径直穿过院中的小门回到了自己的房屋中。留下了目瞪口呆的朱由崧站在那里发傻。
半晌,这才有丫鬟站在屋外传话说道:“世子,封登仕封公子来访。”
丫鬟的声音未落,封登仕就已经摇着折扇走进来了。这封登仕是河南道守备总兵的大公子。和朱由崧差不多一般大小的年纪,自从和他爹在天启四年到河南就任后,也不把一般地官二代放在眼中,却也只是和朱由崧往来。
虽说长的魁梧粗壮的,却也和朱由崧一般爱涂脂抹粉,整日在红粉中打转转。平日里主意也多,说实话,朱由崧一时三刻都离不开他。
这要是搁在平日里面,朱由崧早就迎上去了。但是就是刚才边先生的一句话,让朱由崧才发觉自己的身份完全和这些人不一样。
因此,他也就是客气的颔首示意。
可是,没想到封登仕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惊奇地叫道。
“哎呀,碧玉过来看看你们家世子,这一身青袍下面的毛茸茸为何物啊。”
那个小丫鬟还有点好奇,这才转眼一看,却是哎呀叫了一声闭上了眼睛。朱由崧这才低头,发现自己原来沐浴后,身上就是穿了一件长袍,下体的缚衣就没有穿,裸露着两条黑黝黝的大腿。
“哎呀!”他勐地一拍自己的脑袋。
“怪不得先生走了,我这也太不尊敬人了。也罢,也罢。有本事的人才有脾气,我就让你看看本王是如何礼敬贤才的。”
想通了这一点,世子朱由崧顿时浑身轻松,他将这件事迅速的抛到脑后,这才问道:
“今日可是有啥新耍子?”
封登仕却没有说话,一双贼眼直勾勾地落在丫鬟碧玉的身上。
“本王问你话呢!”
朱由崧一扇子敲在了封登仕脑袋之上。“这是前几日应天府几个小兄弟才送过来的,本王才刚刚到手,你就睁着你的瞎眼乱看。等着,本王腻了……”
“滚你的蛋吧!”
以前只要不是世子妃,他才不在乎几个女人呢。说送也就送人了,可是朱由崧突然想起来应天那几位都是大明的勋贵,好像也都是武将之后,心中似乎有了明悟一般。
“这也是要用来示好的,改天还有把那十几个丫鬟要回来。回头等到和他们见面,出来端个茶送个水的,也有点表示不是?”他心中默默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