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庭看了看,孙大赶紧说道:
“陛下这次一批送过来的,说是对去寒气好,能发汗,特意让你多尝尝。”
一听是自己陛下的意见,孙传庭也不犹豫,直接顺着碟子倒进羊肉面中。原本是清汤的一碗面顿时就被染成了红色,还有一点呛人的味道。一入口,却是有点刺激,要比往常调味的茱萸和黄芥末冲多了,口腔中火辣辣的。一大碗面条吃完,孙传庭满头大汗。这段时间下来,他喜欢上了西北的口味。
浑身暖和的孙传庭扔掉了铺在膝盖上的毯子,伸手推开窗户,让初秋草原上的冷风吹了进来。
“你给家里面做生意的那两支族人去信,告诉他们,专注地走上海县的路子,不要乱想,也不要听那些不相干的人乱说。告诉你儿子,但凡又不听话的,直接开贬出孙家,族会都不用开。怎么想的,还敢挡张家口皮毛、口蘑和肉干的生意,真的是不知道朝廷的刀有多锋利吗?”
“还嘟囔着坐地收钱,将人家逼到死路,就准备低价收高价卖。这是大明的朝廷,还真以为是江南的朝廷?你告诉那两支族人,一点这种心思都不要有,但凡有了这个心思,不用朝廷动手,我就派人割了他们的脑袋。”
孙大连忙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
“我没有心思跟你们打哑谜,也不会干一些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事情。我说的每一个字就是这个字的原本意思。明白了吗?”
也不知道是吃了辣椒的原因,还是看了朱由检给他的发来的情报,孙传庭脾气很是暴躁。
孙大退出去了,孙传庭又一次将皇帝陛下给自己的情报展开来。
从张家口转往内地的物资就被堵在了河南,京师。皇帝这一次就是憋着坏阴人呢。
只准许四海商行将在草原上收来的裘皮、口蘑、肉干、皮子交到张家口,然后用了七八个不同的商号沿着京师、河南等几个方向准备运往南方。结果,有的人的货物就能运下去,有的就没人要,有的干脆就在漕运中翻了船。
皇帝在信中说的轻松,告诉他不用担心,只要尽快用贸易将草原中自己聚集起来的人变得富裕一些。但是,孙传庭能想到皇帝陛下看到这些情报时候的表情。这次,皇帝又告诉自己准备去凤阳祭扫的计划和想法,孙传庭知道,凤阳的供桌上面,一定需要不少的头颅作为祭品。
他又拿出来韩的回复,这位在让他务必保证好宣大的防线,朝廷今年不会克扣他的钱粮,但是也没有一丁点多余的。
只是在信笺的最后,轻描淡写的说道,河南陕西的状况很不好,自己非常糟心,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要再给自己添堵了。
卢象升写信就直爽了很多,他直接告诉自己,皇帝陛下已经从自己的行政学院里面抽调了一百名学生,这些人当个里长绝对没有问题,现在皇帝陛下正在给上课。估计发送的目标就是自己这里。但是这只是他从皇帝陛下嘴里面和课堂上的地图猜出来的,请他做好准备。
猜出来,孙传庭才不相信呢。
陛下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和卢象升的关系不错,这些无非就是陛下想通过卢象升的嘴来告诉自己罢了。
为什么呢?
皇帝、首辅和同僚都在提醒自己,但是又都说的不清不楚,这里面一定有一个缘故。邸报上说首辅还遇刺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官场就是这样,这才是朝廷对自己最大的考验。他要是想往上走,除了把明面上的事情做好,展示出来自己的能力之外,猜得出上位者的心思,关键的时候站对位置,才是最关键的。
他的目光在面前的地图上梭巡着,心中翻腾着无数的小心思。
“杀人了!杀人了!”
随着撕心裂肺的哭泣和哀嚎,他的营地又乱了起来。
朵颜部落发布的“不收税、不交税”的口号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草原,无数的小部落和落单的牧民纷纷牵着勒勒车投奔而来。
眼看秋天就要到了,这些人也根本进入不了现在还在王公贵族控制的阴山下的向阳草场和敕勒川秋日草场,只能到他们这里来碰碰运气。
来的人越来越多,营地也就越来越杂乱。各种暴力事件层出不绝,一天之内就能爆发十几起。
这些事情还不用他操心,但是被打断了思路的孙传庭怒火中烧。
“叫李三石过来!”
他的帐篷紧挨着大军的中帐,中帐之中,监军、参谋和副将都在忙碌。李三石是自己在大同提拔的参将,今天他是整个部队的值更军官。
“都督。”
“袁崇焕所部目前在何处?”
“上次通信报尚在沱沱河补给站,按照袁崇焕提督回复,应该明日午时出发,预计后日到达。”
“派人去催,告诉他伤员可以躺在车上,死了几个人他袁崇焕还不干活了?”
归化城就在不远的地方,满洲黄台吉派出的人也在路上,他守着几个伤员是个什么事?
就在孙传庭苦苦地看着自己身边迅速的聚集起来三万各色牧民的时候,就在袁崇焕将战死的士卒烧成了灰装进坛子的时候,满洲派出的人也出现在了草原的尽头。
第一七一章 一个座位
崇祯:十八路反军有我一支正文卷第一七一章一个座位第一七零章一个座位
对于这个时代来说,一切都太慢了。从阴山到黑水,需要大半年的距离。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方圆三十里就是自己一辈的生活圈子。对于蒙古王公贵族和满洲的雄心勃勃者来说,草原是安静的。至于两三个王公的死,部落的消亡,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不是说年青的多尔顿,充满凌云壮志的黄台吉,还是刚刚被放出来的范文程,以及自己觉得自己充满了智慧的宁完我没有更大的格局。而是,他们被自己的视野限制住了。
玩过即时战略游戏的人都知道,在没有清除战场迷雾之前,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发展的不错,老家也很安全。但是,一旦迷雾散看,有可能会发现自己和敌人的距离是那么的近。
在黄台吉的心中,蒙古人已经是一个注定臣服的民族,他们的大喇嘛在自己生辰时候送来的佛像目前就摆在自己的手边。蒙古胆小的王公贵族每一年都会源源不断地将自己的美女送到后金的宫殿中。
至于大明人,他们现在还在像老鼠一样修理着自己的长城,试图将自己拒绝在那道高墙以外。
可是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勇气和决心。
当范文程带着阿敏贝勒的尸首出现在城外的时候,没有人比自己更高兴了。第二天,他就约着代善在阿敏尸首旁边喝酒。
还揭开了盖在阿敏身上的白布,让人将已经腐朽了成了一团的阿敏摆在两个人的旁边。幸好范文程让人做了一点手脚,否则就是臭味两个人就都忍受不住。
“本王让人把阿敏的椅子收走了。否则,摆在那里,本王看着无故伤心,就连朝政都无心处理。”
阿敏、黄台吉、代善、莽古尔泰一字并排摆着四把椅子,代表四个贝勒共同治理后金的安排。代善手一抖,酒杯中的酒撒了一地。
“你也是这么思念阿敏?”黄台吉斜着眼睛问。
然后自己端起来一杯酒,照着阿敏已经看不出来的脑袋倒了下去。
“还是要像这样才好。倒在地上那是大明人的规矩,可不像是我后金的风俗。”
“是,是。”
代善颤抖着,几次都将酒壶中的酒倒在了外面。还不容易颤颤巍巍的倒满了一杯酒,谁知道自己居然手抖地举不起来。
“落了雪,你替本王去朝鲜一趟,你旗下的阿勒泰几位朕还有用处,朕再替你从大军中找几位勇士。另外,范文程的话还是可信的,本王不是因为他们没有保护好阿敏而生气,生气的是他们居然为了阿敏运回来,而丧失了在这次朝鲜王宫内斗中趁机把持朝政的机会。现在按照范文程所说,朝鲜主幼年而臣乱,正是我们的好机会。”
代善张着嘴,吃惊地看着黄台吉。
“我……我……不若让莽古尔泰替我,我自从上次落马之后就身体不适……”
黄台吉看了他一眼。
“莽古尔泰?那不若你去辽东如何?大明那边是本王心中所想。”
代善低着头,不说话。他知道,黄台吉就是想在战场中弄死自己。
“东边你也不去,南边你也不去,你让本王如何想。”
代善想了想,说道:
“我就是狼群中没了牙齿的老狼,大汗,看在我从未忤逆你的份上,能否让我替大汗去巡视蒙古草原?”
代善于蒙古很多人交好,也做过许多的铺垫,这一点都是黄台吉清楚的。也是今天他最后的目标。在他的心目中,打朝鲜,谁都要比代善合适的多。打大明,没有比自己亲自上更能坚固自己的位置了。蒙古好不到哪里,也坏不到哪里,就让代善死在那里吧。
“从马上落下,行走不便,走到那里最好带一把椅子去,别站的久了。本汗就剩下了你和莽古尔泰两个手足,还是要活的好好的。”
黄台吉一边说,一边又将一杯酒淋到了阿敏的身上。
第二日,是商量阿敏后事和朝鲜安排的大会。
人不多,众人行礼之后,就剩下等待着黄台吉、代善、莽古尔泰入座。
莽古尔泰第一个坐了下去。
谁知道,代善却站出来向着黄台吉施礼。
“臣弟恭请大汗入座,阿敏贝勒此事一出,为防蒙古不稳臣弟在此向大汗辞行,去巡视蒙古各族。”说罢,自己让手边的亲兵将放在黄台吉傍边的座椅搬了下来。
“臣弟也请大汗同意,将这把座椅安顿在阴山之上,以永镇蒙古各族。臣弟不为大汗找到大金玉玺,永不踏入大帐一步。”
说罢,在众目睽睽之中,单膝跪下。
黄台吉也尚未落座。
于是,大帐之中出现了最为奇怪的一幕。
黄台吉面带悲伤的站在一侧,前面单膝跪着代善。最前的两个王座里,坐着目瞪口呆的莽古尔泰。剩下的多尔衮、阿勒泰等等王族大将们各有表情。
黄台吉没有动,也没有说话,气氛就这么尴尬的持续着。
良久,黄台吉好像才从梦中醒过来一般。
“好!”黄台吉拍着代善的肩膀。
“此次阿敏出事后,别人还都沉溺的昨日的悲痛之中,但是只有你,却知道死而不能复生,我们还要为活着的人努力的道理。要不然,当大雪满山的时候,大家只有死路一条。你去,你去。”
代善这才站了起来,去不敢去看座椅上莽古尔泰的眼睛。
“既然你要站着说话,本汗就陪着你站着,大家都陪着你站着。”
说罢,黄台吉拉着代善的手,走到了大帐的一侧。剩下的大将们自然而然的随着黄台吉的脚步转了半圈。
“代善此去之后,剩下人做好准备,随时准备攻打朝鲜。阿敏贝勒不能白白死在那里。还有,”黄台吉根本就不等众人的反馈,直接接着说道。
“范文陈罪不至死,能将阿敏带回来也是大功一件。关上一个月自己反省,然后到本汗身边继续做个内秘书院大学士。”
“大汗岂可重用南人!更何况,朝鲜之事他尚有不清之处……”
坐在上位的莽古尔泰再也忍不住了,直接站起来喊道。
“该杀了此人为阿敏陪葬。”
一句陪葬,又一次拨动了黄台吉心中敏感的神经。努尔哈赤离世之后,就是黄台吉以陪葬之名,逼死了阿济格之母。在此之后,他又做主废弃了陪葬制度。
“更何况,现在正是商议八旗动议的时候,代善此去蒙古,我看着八旗之议暂时作罢。”
黄台吉斜着眼睛看着他,就好像看着一头发脾气的野猪一般。
“今日是阿敏死了,倘若那天本王也战死阵前了,难道咱们后金就一起陪葬么。”他厉声问道。
“难道大家就回去再做那大明的附属么?难道你去紫禁城替咱们给大明的皇帝叩头么!”
“谁说要叩头了!”莽古尔泰被黄台吉问的急眼了。每一句话都对,但是这其中的意思怎么就那么不对劲?
“阿敏死了,代善要去巡边,我们就坐在帐篷中喝酒玩耍,等着猎物掉到我们头上?”
“我没有说!”
莽古尔泰抽出了腰刀,却又不敢冲向黄台吉,只好顺手剁向自己身后的椅子,发泄着自己的怒气。
“好啊,你连先王留下的四人一体的王座也敢破坏。来人啊!”
看着喷着粗气的莽古尔泰,黄台吉觉得自己内心都在歌唱。
“把这个眼中没有先王的关到大牢去,等着他反省清楚了再回来。顺便把这椅子也给本王一起送过去,什么时候他在大牢中修好了,什么时候让他带着椅子过来见我。”
几位披甲勇士是黄台吉永远带在大帐之后的,听到了黄台吉这么说,直接冲了上去,莽古尔泰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押了下去。
“黄台吉!……”
一句话没有说完,就被一拳打得闭了嘴。
这时候,黄台吉都已经没有耐心再跟代善说话,而是一个人几步就坐到了唯一的一把椅子之中。这才看着底下众人。
不知是谁带头,一人跪下,众人跟着跪下。
“黄台吉大汗,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一七二章 一种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