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号不是粮铺,粮铺只是一间卖米面的铺子,粮号是一家字号,可以拥有无数间粮铺。
潭王手里的粮号每一家都能给两个卫所的将士提供一年的粮食,那可是能养活整整两个卫所的米面。
胡庆余这人......成香饽饽了。
太子朱标萌生了争抢的念头,潭王不付出那么大的代价还好,有人争抢了更觉得胡庆余难得可贵了:“八弟拿出了一家粮号,孤怎么也得凑凑热闹。”
“这样吧,只要四弟把胡庆余让给孤,送你三名一等扬州瘦马。”
鸦雀无声的戏园子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咽口水声音,哈喇子都快流一地了。
第94章 朱元璋知道了
朱棣心动了,摆出一副真要把胡庆余卖了的似笑非笑:“你小子的作价都快赶上一斤肉一斤黄金了,一等扬州瘦马可遇不可求,太子殿下居然愿意用三名一等瘦马换走你。”
戏园子里的众人竖起了耳朵,翘首以盼的等着朱棣说出一句换了,胡庆余再怎么金贵也没有三名一等扬州瘦马金贵。
傻子才不换。
胡庆余没有半点的忐忑不安,还摆出为朱棣考虑的样子:“三名一等扬州瘦马要是落在方孝儒这些俗人手里,肯定是自用。”
“落在雄才大略的王爷手里可就不一样了,完全能用一等扬州瘦马为燕王府笼络三名才干胜过末将的俊杰。”
朱棣心动的原因就在这里,不是贪恋美色,而是能够为燕王府带来三名俊杰。
朱棣摇了摇头,颇为心疼可惜的说道:“一等扬州瘦马虽好,胡庆余只有一个。”
“试问东宫的众多才子谁能给太子牵马执鞭,方孝儒?黄子澄?还是齐泰?”
朱棣说出的这三个名字不仅是享誉京城的大才子,身后还站着庞大的官僚缙绅,得到了方孝儒就得到了浙东官僚缙绅的站台,黄子澄齐泰等学社闻人都是一样。
众人看向了方孝儒。
方孝儒暗自鄙夷胡庆余的厚颜无耻,自以为有气节才能更加得到太子朱标的看重,满嘴的大义凛然:“断不可能!”
“牵马执鞭是对读书人最大的侮辱,方某怎么会如此的没有气节。”
一个牵马执鞭还扯到气节上了?
胡庆余心里只有嗤笑,当年越王勾践还尝过吴王夫差的人中黄,这可比牵马执鞭丢人现眼多了,方孝儒要是干出了这种事,还不得羞愧的上吊自尽。
谁又能说卧薪尝胆的越王勾践不是一代雄主。
黄子澄齐泰等读书人深表认同的不停点头,方孝儒已经成了我辈读书人的楷模。
太子朱标看了看方孝儒,又看了看黄子澄齐泰等人,眼里尽是失望。
朱棣失去了三名一等扬州瘦马,却还是浑身的神清气爽,带着仪卫离开了夫子庙戏园子。
潭王陷入了沉思,总感觉哪里不对劲,难不成胡庆余买走那么多粮食不是投诚?
为了旱灾?
潭王看了一眼脚下潮湿的青砖,京城昨夜还下了一场雨,怎么可能有旱灾,却还是感觉怪怪的:“算了不想了,米行还有不少陈粮要处理。”
“先把陈粮卖了,再想其他的时候。”
拥挤的夫子庙戏园子,没过多久空无一人了。
胡庆余前往了燕王府亲自处理陈粮的贮存,免得出了差错,引起走水烧光了粮食。
小济宁侯和方孝儒等人回去以后,总觉得胡庆余是个威胁,愁眉苦脸的聚集在一起商量着怎么败坏他的名声。
商讨了半天,小济宁侯信心十足的说出了胡家最大的弱点:“左丞相胡惟庸和小丞相胡汉山最大的夙愿就是让胡家成为大明的五姓七望。”
“胡家对于名声可不是一般的爱惜羽毛,不如就用囤积居奇来泼脏水,保准能让胡庆余后悔的用头撞墙。”
方孝儒等人闻言大喜,十分佩服小济宁侯的才思敏捷。
“还是自己人了解自己人啊,小济宁侯说的不错,胡庆余最忌讳的莫不是胡家名声臭大街了。”
“呵呵,胡家的名声要是臭了,看他们家还怎么笼络党羽,当真是绝妙极了。”
“不错!说不定胡党的官员们都会离心离德,大大消减胡党在朝廷里威望,从此再也不可能成为浙东文官的对手,胡庆余还不得后悔死。”
小济宁侯和方孝儒等人越说越是激动,似乎已经见到胡庆余因为名声太臭,后悔到痛哭流涕的一幕了。
小济宁侯心情激荡的当场拍板:“事不宜迟,这件事就仰仗各位在舆论风向方面的影响力了。”
方孝儒又是激动又是亢奋,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道:“行军打仗你们淮西勋贵最擅长,说起嘴皮子,谁能有我等学社读书人巧舌如簧。”
“我等学社立即分头行动,在京城里的各大酒楼茶馆大肆的痛斥胡庆余。”
方孝儒激动到面色通红,一晚上也不想等了,率先带着浙东学社的读书人前往了钱市胡同,这里的遍布商号。
通过商人们能够把胡庆余的劣迹斑斑,尽快散播到整个京城。
方孝儒安排浙东学社的读书人去了钱市胡同各大酒楼茶馆,他自己带着几名才子,去了钱市胡同的狮子楼。
朱元璋正在坐满了天南地北商人们的狮子楼里体察民情,瞧见方孝儒走了进来,知道准没好事:“胡庆余这小兔崽子最近又招惹方孝儒了?”
毛骧有些哭笑不得,心想胡庆余难不成是专门与官僚缙绅做对的惹祸精,想到锦衣卫番子们一炷香以前送上来的密报。
还真是。
毛骧照实说道:“京城里最近发生的一件新鲜事,陛下还没看过番报应该还不知道,胡庆余坚称一个月内会有旱灾,拿走了燕王府所有的大明宝钞,买了足足四十万石的陈粮。”
“嗯...不对,根据一炷香以前的密报所说,胡庆余的夫人为了筹措更多的粮食,逼着胡庆余卖了一千亩良田,又囤积了十万石陈粮,总共是五十万石陈粮。”
十万石陈粮?
朱元璋可不是‘何不食肉糜’的皇帝,对于民间的各种情况不仅是了如指掌,还亲身经历过老百姓的苦难,怔住了:“不就是说一千亩良田卖了十万两大明宝钞?”
“难道一千亩良田全是上等水浇田,也不对,胡庆余手上的田庄是什么土地,咱最清楚了。”
“当初胡惟庸筹集一千亩良田的时候,锦衣卫日日夜夜的盯着,不过是以中田为主,还有不少的下田,最多也就能卖二三万两大明宝钞。”
毛骧看到皇帝朱元璋诧异的询问目光,憋不住笑了,朝着口若悬河的方孝儒努了努嘴:“不是别人,就是这位用十万两大明宝钞买走了胡庆余的田庄。”
第95章 扫把星本星
朱元璋颇为哭笑不得。
这也可以........胡庆余还真是成了官僚缙绅的灾星。
方孝儒等官僚缙绅碰到了胡庆余以后,没有一个不倒霉。
朱元璋实在想不通一千亩中田怎么能卖出十万两大明宝钞,板着脸说道:“胡庆余难不成是强买强卖?用他那头吃人的恶犬逼着方孝儒掏出了十万两大明宝钞。”
毛骧听到一句问责,一点也不感到意外,表情古怪的说道:“怪就怪在了方孝儒是自愿,没有任何人逼迫他。”
“如果不是当时记述密报的那人是宋忠,末将都怀疑这人是不是收了胡庆余的银子。”
毛骧因为这事过于离奇了,有些说不清楚当时的情况了,直接从松江紫花布袖口里拿出来番报,交给了皇帝朱元璋。
仔细看了几眼,朱元璋彻底无语了。
方孝儒的满腹经纶享誉整个京城,朱元璋看过他的治经文章,确实是有真材实料,不愧是浙东官僚缙绅年轻一代的第一才子。
担任浙东学社的闻人,名副其实。
只是......碰到了胡庆余以后,怎么变得蠢笨了许多,又栽进了胡庆余挖好的大坑。
朱元璋板着的脸,变成了表情古怪:“胡庆余这小兔崽子难不成是扫把星下凡,每一次干出一些出的预料的荒唐烂泥事,偏偏都是别人倒霉。”
“退婚蓝香君是这般,不去东宫当值也是这般,最近给寿身寺捣乱还是这般,谁招惹了这个小兔崽子准没有好事。”
毛骧想了想还真是,胡庆余每一次干出荒唐烂泥事都能成为扫把星,让别人倒了大霉。
心里又是忍不住暗暗可惜:胡庆余为了博夫人一笑,舍得把一千亩中田都给扔了,当初就不应该拦着女儿接触胡庆余,就疼娘子这一点来说,他还真是一个好归宿。
还没等两人古怪完胡庆余的扫把星本事,方孝儒走一路说一路,来到了朱元璋旁边。
方孝儒说了大半天了,口干舌燥,端着青花釉盖碗喝了一大口,扫了一圈四周一眼就看中了朱元璋。
气度真是不凡。
就凭他那一身气度少说也是个银号的大掌柜。
方孝儒拿捏着架子走了过去,只是略微拱手,一副给足了朱元璋面子的高高在上:“学生精通相面,以你的面相来看,应该是个掌柜。”
毛骧登时就气炸了,差点没人用拳头给他脑袋上开瓢。
朱元璋的脸色更古怪了,示意毛骧不要节外生枝,点了点头:“咱算是老百姓的掌柜,给老百姓们看着属于他们的东西。”
方孝儒乐了,果然是让他猜中了,还真是一个给老百姓守着银子的银号掌柜:“看你面生的很,应该是刚来京城没有多久。”
“在京城里一定要留神,要是请托办事千万不能去找左丞相的小儿子胡庆余,他可是京城里有名的混账。”
“就拿最近的一件混账事来说,胡庆余为了赚黑心钱,居然十恶不赦的开始囤积居奇。”
囤积居奇是什么意思。
朱元璋不仅知道,曾经还亲身经历过,奸商每逢灾年都会囤积粮食,翻上几倍的银价卖给老百姓,老百姓买不起粮食就不得不用家里的土地抵账,甚至是卖儿卖女。
朱元璋看着振振有词的方孝儒,问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大明这些年风调雨顺,夏粮已经在运往京城的路上了。”
“不是灾年,怎么能说是囤积居奇。”
方孝儒振振有词的大声说话,戛然而止,嚅喏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场面十分的尴尬。
狮子楼里的富商们全都盯着方孝儒,想要看看他要怎么解释这件事,到底是胡庆余囤积居奇,还是有人往他身上泼脏水。
方孝儒被揶揄的半天说不出话来,随着富商们的目光越来越奇怪,脑门子上冒出来细汗,心急如焚,今天要是解释不清楚,他就成了诬陷胡庆余的小人了。
方孝儒急切的想了很久,实在是想不出怎么解释,使出了惯用的伎俩,指着朱元璋信口雌黄的说道:“你一定是胡汉山手底下的伢人!”
“装什么银号掌柜,今天过来一定是奉了胡汉山的命令,帮着他幼弟胡庆余挽回囤积居奇的名声。”
方孝儒等了一会儿,没等来朱元璋的反唇相讥,更是来劲了:“被方某猜中,没话说了吧。”
“胡汉山的这点小伎俩瞒的过别人,可是瞒不过方某,劝你还是不要掺合这件事,否则没有好下场。”
毛骧忍不住了了,抬手就是一拳砸在了方孝儒的脸上。
“哎呦!”
只听一声惨叫过后,那张还算是中人之姿的书生脸,冒出来一个貘眼。
方孝儒疼的眼泪都出来了,满嘴的威胁:“有辱斯文!常言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怎么出手偷袭我一个年轻人。”
“圣人的礼教都被你的东家扔了,真是没有教养,看来你的东家也是和胡庆余一样不学无术。”
“这事不会善罢甘休,方某记住你了。”
毛骧乐了,还有敢威胁他,轻飘飘说了一句:“我也盯住你了。”
锦衣卫头子去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位浙东高官当场吓得尿了裤子,深知被锦衣卫头子盯住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方孝儒不知道自己无意中招来了多大的横祸,只是在意一件事,能用挨的这一拳填补多少买卖田庄的损失。
方孝儒等了半天,坐在官帽椅上的掌柜始终没有掏出一张大明宝钞,捂着淤青的眼角,疼的呲牙咧嘴:“韩国公亲手制作的青檀宣还不错。”
“只要你家东家能够赔偿一刀,方某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就不追究了。”
宣纸?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