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在深宫里长大的汝宁公主,比起在场任何权贵子弟都要了解元生公主与大明皇帝有多亲近。
公主府的贴身太监,尖细声音安慰道:“殿下,元生公公与陛下以前是一个庙里的师兄弟,感情深厚。”
“各位藩王都对元生公公十分客气,殿下今天不算丢了面子。”
汝宁公主知道这是事实,但心里一直憋着胡庆余主动退婚的怨气,发泄不出去。
汝宁公主想了想,可以去找蓝香君的麻烦:“起驾,去蓝玉的官邸。”
胡庆余等到夫子庙大街门口没人了,让私宅里的管事大丫鬟锁死了大门,坐着官轿回官邸了。
绸缎蝠纹官轿刚刚停在厩房,胡庆余走进十犬院的院子。
“胡庆余!你个小畜生给本侯滚出来。”
随着一声愤怒的厉喝,一位头戴四方梁冠,身穿大红麒麟服的侯爷,手持雁翎刀冲了过去。
“汪!”“汪!”
“汪!”“汪!”
十犬院里彻底乱了套,苍猊目露凶光的狂吠,低伏着犬身,随时准备扑向这位侯爷。
院子里的茹黄豹、斑锦彪、霜花鹞等十几名名犬,全都狂吠起来。
只要这位侯爷踏进垂拱门,就把他撕成粉碎。
“营阳侯莫要冲动,那些恶犬可是连左丞相都敢咬,只认胡汉山胡庆余兄弟俩。”
左丞相官邸的大总管跟在后面,瞧见营阳侯杨要冲进去,不停的擦拭老脸上的冷汗。
营阳侯杨站在垂拱门外,只是看了一眼院子里众多的名犬,就停下了脚步。
别说是他了,就是虎群进去了,一样会被撕成粉碎。
“胡庆余!还本侯侄儿命来。”
营阳侯杨不敢冲进去,憋屈的站在垂拱门门外,直接把手里的雁翎刀掷了出去。
营阳侯杨作为戎马一生的宿将,力大势沉,雁翎刀刀尖直奔胡庆余的胸口插去。
胡庆余没有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雁翎刀贯穿他的胸膛。
“当啷”
千钧一发之际,苍猊一跃而起。
用锋利的犬牙咬住了刀背,救下了胡庆余的小命。
营阳侯杨已经被怒气冲昏了头,哪里肯轻易放过胡庆余,又拿起刀鞘砸了过去。
还没等他动手,闻讯赶来的其他胡党侯爷们,赶紧上前抱住了营阳侯杨。
“兄,万万不可,庆余可是大兄的嫡生幼子。”
“弟,有话好商量,何必下这么重的狠手。”
“从长计议,咱们还是好好商量这件事。”
平时一件都难见到的大红色麒麟服,在十犬院门口出现了十几件,全都在劝解营阳侯杨不要冲动。
左丞相胡惟庸得了信以后,立即就从丞相衙门赶了回来,看见了正在闹事的营阳侯杨。
营阳侯杨想给从子报仇,却被十几位胡党侯爷拦住了。
孤立无援,一时间竟是差点落泪。
“好啊!都是兄弟,你们只帮助胡惟庸,这兄弟不要.......”
营阳侯杨的话还没说完,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威严声。
“弟,咱们还是先想办法救出从子杨缙,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胡惟庸匆忙走了过来,黑着脸盯了一眼胡庆余。
不提从子杨缙还好,营阳侯杨听到从子的名字,彻底爆发了:“救!怎么救!胡惟庸你告诉本侯怎么救。”
“当年空印案死了那么多官员,怎么没见有一名官员从诏狱里出来,当初要不是空印案咱们也不可能抱团取暖。”
胡庆余牵着苍猊躲在十犬院里,看了一眼多达十几人的淮西勋贵侯爷,腹诽不已:你们这可不是抱团取暖。
这么多手握重兵的侯爷结成了朋党,简直快要把皇帝朱元璋给烧死了。
难怪会在两年后掀起一场‘胡惟庸案’,你们不死,哪一位皇帝能够睡的着觉。
你们但凡是像唯一得善终的汤和那样,不结党不营私,老老实实在家做个富家翁。
每一位侯爷都能得到善终,也不至于落了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营阳侯杨说话红了眼睛,想到从子杨缙还在诏狱里饱受折磨,忍不住落泪了:“你让本侯以后有何颜面去见幼弟。”
“怎么给他说这件事,就说认的大兄幼子害死了亲弟的长子,还不能报仇。”
胡惟庸突然把脸转向了胡庆余,严肃说道:“孽子过来!给你叔跪下。”
胡庆余做出这一切,就是为了让营阳侯杨与胡党反目成仇,剪除父亲胡惟庸的党羽,尽快回家做个富家翁。
眼看就要成功离间一位侯爷了,哪能会半途而废。
胡庆余打了一个哈欠,满脸的无所谓:“啊哈时间不早了,本少爷也该回去睡觉了。”
“营阳侯你愿意闹就闹,想要报仇的话,有本事就走进十犬院。”
营阳侯杨正在经历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丧子之痛,听到胡庆余这句话,咆哮了起来:“胡惟庸你要是不砍了幼子的一条手臂赔罪,从此以后,咱们就断绝来往。”
“只认乡党,不认胡党!”
胡惟庸听到这话不免有些慌乱,少了一位淮西侯爷,胡家变成五姓七望的可能就会大大降低。
其他淮西侯爷们不免大骂胡庆余的混账不是东西,从来没见过这么拆父亲台的混账儿子。
胡庆余已经快要走出前院了,听了营阳侯杨最后通牒,心里大喜。
大好事啊。
胡庆余转过身来,喜不自胜的说道:“脱离胡党?给你十个胆也不敢,别在这里乱叫了,打扰了本少爷睡觉。”
“好!”营阳侯杨看着一直没有表态的胡惟庸,又想到没法面对的幼弟,老泪纵横的吼道:“从今天起,本侯就不是胡党的人了。”
说完,营阳侯杨一把推开了众多侯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左丞相官邸。
“小畜生!”
胡惟庸大怒,抄起掉在地上的刀鞘,就要冲进十犬院打死大逆不道的胡庆余。
“汪!”“汪!”
十犬院里的名犬只认胡汉山胡庆余两兄弟,又是一阵狂吠。
胡惟庸只能铁青着一张脸,回去找长子胡汉山了,让他把名犬全都拴起来。
第11章 有人要倒霉了
胡庆余回到厢房里没有睡觉,等到所有的侯爷们都走了以后,偷摸从后门走在官帽胡同大街上。
淮西勋贵的官邸全都在官帽胡同,营阳侯官邸也不例外。
胡庆余只带了两名贴身长随,又有软巾遮着脸,来往的行人以为他是生员,没有认出来他是左丞相嫡生幼子。
胡庆余走了没多远就来到了一处官邸:“没想到,两家挨的还很近,看来营阳侯和父亲的关系不是一般亲密。”
“不过嘛,嘿嘿......”
营阳侯官邸门前停满了官轿,浙东文官们听说了这件事,弹冠相庆的赶过来看胡党损失了一名侯爷。
胡党侯爷们一样是全都过来了,过来劝营阳侯杨再考虑考虑。
营阳侯杨气的连夜就搬家,再也不与胡党有任何往来了。
营阳侯杨等到家丁仆僮把金银细软全部装上了马车,看着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勋贵和官员们。
一句话也没说,拿出从应天府衙门要来的封条,亲手把营阳侯官邸的大门封死了。
十几辆马车随着‘驾’的一声呼喊,渐渐消失在官帽胡同的大街尽头。
搬出了官帽胡同,前往了灯市的私宅。
“胡庆余真是太混账了,好端端的把他爹左膀右臂给砍了一只。”
“何止是左膀右臂,这位可是多少官员想要巴结都巴结不来的侯爷,手握重兵。”
“哎,谁要是摊上这样的儿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营阳侯官邸前的众人,一直对着干就差拿着刀拼个你死我活的浙东文官和淮西勋贵,难得的同仇敌忾了。
从来都是相互对骂,今天罕见的一唱一和了。
全在破口大骂胡庆余的混账。
胡庆余听到这一声声喝骂,简直比柳玉娘软软糯糯的吴侬软语还要动听。
在这里站了足足有半炷香时间,直到有人好像认出来他了,迫于无奈离开了贴着封条的营阳侯官邸。
回到十犬院,胡庆余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十几天名犬还是趴在院子里,狗脖子上没有拴着铁链。
天色已经很晚了,胡庆余回到厢房刚准备睡觉,就听见门口一阵‘叮呤咣当’的声音。
时不时的传来一声声怒吼喝骂。
一直到半夜才消停下来。
“吱呀”
胡汉山一脸倦容的走进了厢房,脸上还有淤青:“庆余,这几天最好别出去了,刚才周德兴带着兵过来了。”
“要不是其他侯爷叔伯拦着,就要替他从子周熙宁报仇了,说要砍了你一条手臂作为陪葬。”
胡庆余赶紧拍了一下床边的苍猊。
趴在地上的苍猊,立即竖起了耳朵,警觉的四处乱看。
胡汉山替弟弟胡庆余挨了揍,又毁了他和父亲的一部分大业,却没有丝毫责怪胡庆余的意思:“苍猊这些恶犬再是凶猛。”
“真要是咬伤了旧部最多的侯爷之一周德兴,兄长和父亲也护不住你了,肯定要受到鞭刑。”
“行了,别多想了,这件事有为兄给你担着,绝不会让你伤你半点毫毛。”
胡汉山说话时用的力气大了一些,牵扯到了淤青伤口,疼着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拍了拍胡庆余的肩膀,转身去东厢房敷药了。
胡庆余望着兄长的背影,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等到兄长的背影消失以后,喃喃自语:“兄长放心,弟弟也一定会护着你。”
接下来的几天,胡庆余老实了很多,整天就在院子里逗几只刚生的小狗玩。
玩了几天,实在是忍不住那颗想要摆烂的心。
带上十几名粗壮长随,牵着苍猊,出去逛了逛。
胡庆余掀开绸缎蝠纹官轿的侧帘,看着四周的店铺楼阁,这时迎面走来熟悉的罗幔纱帐辇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