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还不停的念念叨叨。
“有了这玩意还卖什么铜矿,以后就有五千亩水浇田了。”
“祖宗显灵了...祖宗显灵了...”
胡庆余对于丘福这么快看出和兰风车的门道,一点不感到意外。
和兰风车的结构没有多复杂,一般的木匠都能打造。
但很多东西就差一层窗户纸。
就像马镫和马鞍看起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了,却用了几百年才发明出来。
往往最难的,就是捅破窗户纸。
丘福睁大眼睛,看了足足一袋烟的功夫,这才小心翼翼的放进了屋子里的床底。
放进了锁着田契的木箱子里。
把桑皮纸看的比田契还重要,小心的放在了田契下面的夹层里。
丘福走出屋子,突然叹了一口气:“胡爷啊,这玩意好是好。”
“但这个叫做大明风车的水排,高约一丈四尺有余,足足有两层土楼高。”
丘福说到这里顿了顿,枯瘦手指在泥土地面写写划划,又继续说道:“需要的木料和铁料可不少。”
“丘福大致算了算,最少需要六担木料和一担铁料。”
胡庆余前些天问过丘福,清楚的知道木料和铁料的银价。
木料是七钱银子一担,六担木料就是四两二钱银子。
铁料是一分六厘银子一斤,一担一百斤,一担铁料就是一两六钱银子。
六担木料和一担铁料合起来一共是五两八钱银子。
造价确实有些惊人。
丘福本来有些愁眉苦脸,突然又喜滋滋的嘿笑一声:“还好胡爷聪明,心眼比那些憨货多。”
“说了几句话,就从外村军户手里赚了三千多枚铜钱。”
“只可惜俺们这不是京城,要不然打造大明风车的银子就够了。”
大明的铜钱分为京钱和外省钱。
京钱又叫做黄钱,七百文就能折合一两银子。
外省钱叫做皮钱,一千文才能折合一两银子。
丘福手里有三串多铜钱,一串一千文,总共三千多文铜钱。
这要是黄钱,差不多能折合五两银子。
可惜只是皮钱,只能折合三两多银子,还缺二两多银子。
也好在有了这三串多的铜钱。
胡庆余不缺银子,缺少信得过的人手:“银子的事情不同操心了,打造大明风车的事情也不同操心了。”
“需要去一趟墩堡,要把你爹叫回来,另外去把你家里的青壮叫回来。”
第138章 都是正经买卖
“就算是把大明风车打造出来了,怎么保住这五千亩田洋,可就是个难为事了。”
丘福重重点头,离开了土屋,朝着田洋赶去。
墩堡的军户们出兵役有两条路,一是去边关当个边军,二是在墩堡当个卫所兵。
卫所兵隶属于千户所,相当于州县驻军,不需要参与打仗。
卫所兵在地方上又属于官兵,但凡沾着官这个字,在老百姓眼里就是官吏了。
相比较伤亡很大的边军,就是一个肥缺了。
丘福祖上要不是出了一位百户,老爹丘大仁要不是读过书,还轮不到他当个卫所兵。
丘福的二叔和三叔就没有这个好命了,只能去边关当兵。
好在丘大仁的见识不是一般乡野老百姓能比的,先是找个讨巧的办法,帮老二老三转个了卫所兵,两人凭借着过人的勇武,爬到了小旗的官位。
丘福一门四个小旗,都是凭借自身勇武挣来的出身。
墩堡距离关庙村有十几里的路程。
胡庆余丘福顺着乡野的土路,走了三四炷香的时间,终于是看到了墩堡。
从远处看去。
墩堡是一座圆形土堡。
有着三层土楼的高度。
上面插着大明军旗,建造了一座烽火台。
墩堡外面渐渐形成了一片小集市。
几百年过去了,小集市已经相当热闹了。
形成了一条长街。
街道两侧有茶馆、布庄、押质铺等不少的铺子。
小集市的外面围了一圈木栅栏,只在土路的东西两头留了口子。
几名帮虎穿着青色旧袄,手里拿着竹枪,吊儿郎当的坐在东口的凉棚里。
趾高气扬的瞅着来来往往的军户百姓,他们似乎成了墩堡里的官兵。
胡庆余丘福来到市集东面的入口,还没走进去,就看见集市里有很多军户百姓在讨价还价。
心情变得十分不错,总算是见到人气了。
这些天闷在村子里,着实是把他憋坏了。
村子里的男丁白天都要去种田,妇女在家纺纱贴补家用。
整个村子空荡荡的,没几个人出来。
胡庆余丘福迈开步子,顺着土路朝着热闹的市集里面走去。
领头的帮虎刚好看见了他,瞧见他是一个生面孔,穿的又是打满补丁的灰布旧袄。
领头帮虎挑了挑眉头,心里盘算着要多坑点钱,从凉棚里走了出去。
旁边的几名帮虎,嘻笑一声,紧跟着走出了凉棚。
领头帮虎拦住了丘福,声音很大的喝了一声:“进来开始要交钱的。”
“先把钱交了再走。”
这一声大喝,没有吓住丘福,倒是把一些离开集市的老百姓吓了一跳。
那些老百姓赶紧回头看了过去,瞧见了平时没少作威作福的领头帮虎。
又看了一眼丘福,瞧他身上的旧袄缝满了补丁,是个穷人家的军户。
心道糟了,这个军户怕是要被坑了。
这要是换成一般的军户,突然被几名中年汉子围在中间,肯定被吓住了。
胡庆余饶有兴致的看向了丘福,他知道前朝有城门税,却从来没听说过进入市集要交钱,想要看看丘福怎么处理这种突发情况。
以后要在海上厮杀,各种突发情况多的是。
还没等丘福说话,耳边突然又传来一声大喝。
“刘二狗,你他娘好大的胆子!”
一名壮汉突然从市集口的押质铺冲了出来,一拳打在了领头帮虎刘二狗的脸上,把丘福牢牢的护在了身后。
刘二狗虽然只是一个帮虎,一个依附着总旗讨生活的烂人,但他好歹有着总旗亲信的名头。
一般的老百姓见了他,个个都是客客气气,生怕得罪了他们这些帮虎。
谁能想到。
今天竟然被人打了一拳。
刘二狗吐了一口带血的口水,眼睛里带着仇恨瞪了过去:“弟兄们,给老子打死......”
这句话还没说完,刘二狗突然愣住了。
赶紧换上了满脸的堆笑,带着一点谄媚的说道:“原来是丘三叔,小侄可是请过丘大仁仁叔喝过酒。”
“今天这是咋了,怎么得罪了丘三叔。”
丘三礼像头发怒的野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点也不给他面子:“还仁叔?”
“我大哥要是知道你拦住了大儿,非得扒了你的皮不可。”
刘二狗顿时愣住了,指着完全挡在后面的丘福说道:“这位就是仁叔的儿子,我兄弟丘福。”
“哎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周围看热闹的老百姓,看到这里恍然大悟。
难怪平时吆五喝六的刘二狗被人打了,不仅没有半点要打人的意思,还要卑躬屈膝的说好话。
原来是卫所小旗丘大仁的儿子。
丘三礼‘啪’的一声,拍走了刘二狗指指点点的手指,带着丘福朝着集市里面走去。
看着侄儿丘福换上了另一张脸,乐呵呵的说道:“大儿,来这一路上饿了吧。”
“走,三叔带你吃碗油泼面。”
丘福只是听到油泼面三个字,嘴里就冒出口水了,笑道:“三叔,我早就想吃了,这位俺东家胡庆余,找了个发财的路子给俺们家。”
丘三礼仔细打量了胡庆余几眼,默不作声没有说话,路过酒馆的时候,招呼了一声:“你们先吃着,三叔我去一趟油泼面的摊子,等会儿就回来。”
卫所官兵们已经站了起来,要去好好的整治一顿刘二狗几人,敢招惹丘家的长子长孙活腻歪了。
胡庆余看着那些站起来的卫所官兵,更是觉的不虚此行了,这些卫所官兵虽说都和丘福一样瘦弱,骨架却是很大。
只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进补,都能变成虎背熊腰的壮汉。
丘三礼带着两人走到一处油泼面摊子坐下,熟络的招呼摊主要了三碗面,审视着胡庆余:“本小旗的这个侄儿打小就聪明,他能够把你介绍给本小旗这样的长辈。”
“应该是真的有来钱路子,说吧,是白龙挂买卖,还是窝家买卖。”
胡庆余放在以前不知道这两句词是什么意思,通过张武已经对大明的底层有了清楚的认识:“不是大江上的水贼,也不是海上的海寇,是正经买卖。”
正经买卖?
丘三礼的眉毛拧在一起,看不透胡庆余了,他们丘家除了在杀人方面有把子力气,还能有什么本钱去做正经买卖。
莫不是在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