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在这里镇着,这些官僚就不敢了。
等到太子朱标赶到文华殿,听到里面的动静,感觉自己像是来错了地方。
朝臣们已经哭作了一团。
悲戚异常。
全都在痛斥胡庆余的居心叵测,整天就打着与官争利的主意。
确定里面不是私塾学堂?
还是蒙童待的学堂,受了委屈只会找先生哭诉。
太子朱标忍不住摇了摇头,同时心里隐隐担忧起来,担心父皇架不住朝臣们的哭诉裁撤了水西门钞关的船引。
转念想到父皇可不是宋朝的皇帝,朝臣们只要一副忧国忧民的哭诉起来,就会心软答应朝臣们的请求。
父皇只会干一件事。
杀。
太子朱标走进了文华殿,也不知怎么了,过去瞧见朝臣们一心为国的痛哭流涕,总是产生很大的触动,眼眶跟着湿润了。
今日一看。
朝臣们一个个变成黄鼠狼,偷吃了鸡以后,突然有一天没鸡吃了,反倒是哭诉鸡主人不打开笼子了。
太子朱标皱起了眉头,放眼看去,只看到了一张张面目可憎的虚伪面孔。
朱元璋早就厌烦了朝臣们的虚伪哭诉,明明是为了自己谋取私利,还有标榜一心为国,瞧见了长子朱标,迫不及待的问道:“水西门钞关一共卖出了多少大明宝钞的船引。”
早在退朝以后,一些来到文华殿的朝臣们又开始忧国忧民的哭诉,朱元璋心里就有数了,水西门钞关的银子达到了二十万两。
另外,锦衣卫早早的具体密报送了上来,朱元璋一直忍着没看,就是想与朝臣们一起分享这个好消息。
太子朱标哭笑不得,没想到父皇还有杀人诛心的蔫坏,只能大声禀报道:“本月,水西门钞关买卖船引的所得一共是二十三万一千四百两。”
朱元璋呆了一呆,着实是被这笔银子的数额惊到了。
第182章 香炉
他在心里早有预期,只要能够达到十万两大明宝钞,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区区一个钞关征收了半个省的赋税,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理由。
可是,朱元璋已经觉得自己有些痴心妄想了,还是低估了水西门钞关的船引买卖所带来的银利。
朱元璋惊喜的同时,紧随而来的是震怒,倘若是水西门钞关每年都能征收两百多万两的大明宝钞。
那么这些年来,以浙东官僚为首的各大商号逃避了不知多少本该征收的赋税。
朱元璋猛地拍了一下龙椅,怒喝了一声:“够了!都给朕滚出去。”
“瞧你们那副哭丧的样子,留着眼泪回家给你爹娘哭坟去,别在这里惹得咱心烦,再不走就让锦衣卫拿人了。”
朝臣们忧国忧民的哭诉,当场就凝固了。
文华殿内,变得鸦雀无声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了,按照往常的惯例来说,只要朝臣们一心为国的潸然泪下,朱元璋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触动。
只要不涉及国本,提出的一些朝议都会答应下来。
可今天仅仅是为了一个小小的水西门钞关,屁大的事情,朱元璋不仅没为朝臣们做主,还引起了震怒。
一些朝臣为了寻求补救的法子,不留痕迹的靠近了太子朱标几步。
大明的储君性情宽厚,比起朱元璋好说话多了。
谁知,等到这些朝臣靠近了以后,太子朱标不仅没有像往常一样为他们求情,反而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朝臣们懵圈了。
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差错,居然是让他们一心为国的哭诉失效了,难不成要来上一次更为步步紧逼的手段。
撞死在大殿上?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沉默了。
全都笃定这个手段能够起到作用,但谁也不愿意当那个装死的人。
“臣等就先行告退了,水西门钞关一事还希望陛下多做思量。”
朝臣们的眼泪一抹,哪里还有半点潸然泪下的悲戚样子,快步离开了文华殿回去再想法子。
以浙东官僚为首的朝臣们不在大殿里胡闹了,朱元璋却是盯上了他们,命令太监关闭了殿门,带着太子朱标前往了后殿。
父子二人站在供桌前,神情完全不一样。
朱元璋满脸的痛心疾首,似乎在为臣子的不争气感到惋惜,被逼无奈的给六安侯香炉里加了一炷香:“你家儿子王宗睿自作孽,咱只能这般了。”
太子朱标的神情有些古怪,瞧着赶紧把一炷香插进香炉的父皇,不明白父皇到底是喜还是悲。
要说悲,可这一炷香塞进去的也过快了一些,怎么感觉是迫不及待。
要说喜吧,父皇脸上痛心疾首的神情却是做不得假。
朱元璋惋惜的看着已经达到三十炷香的六安侯香炉,无可奈何的说道:“王宗睿自寻死路只能成全他了。”
“标儿,回头你亲自拟一道圣旨,流放了这位通济门钞关大使。”
“至于新官就让胡庆余兼任京城两座钞关的大使,新政继续施行,通济门钞关以后也要免征商税了。”
太子朱标恍然大悟,明白父皇的神情怎么悲喜交加了,确实因为王宗睿感到了惋惜,更加为通济门钞关照本宣科的施行船引新政,感到心痒难挠。
每年就多了两省的赋税。
还不是老百姓掏出的粮税,全是由浙东官僚和商号们掏出的银子。
当真是大快人心了。
朱元璋随后又把手伸向了胡惟庸的香炉,从里面拿出了一炷香:“谁能想到都要快掀起一场胡惟庸案的胡惟庸,香炉里的数目已经减少到了四十炷以下了。”
“因为水西门钞关的新政,胡庆余又立了功劳,今日又要减去一炷香了。”
胡惟庸香炉从三十九炷香,减少到了三十八炷香。
朱元璋拿着这炷香没有放回去,直接插在了李善长的香炉里,脸色冷峻:“胡惟庸也好,李善长也罢,想要结党就要承受影响。”
“王宗睿要不是受到了李善长的教唆,找了门路去当通济门钞关的大使,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别以为咱不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不就是想把胡惟庸身边的淮西勋贵再次聚拢到身边。”
李善长香炉从十六炷香变成了十七炷香。
太子朱标瞧着数目增减的两尊香炉,心生感慨:“都是权利迷人眼,所谓旁观者清那是他没有真正享受过局中者所带来的权势。”
“别说是胡惟庸和李善长了,古往今来有多少人因为权利二字,逐渐变得丧心病狂起来。”
“胡庆余看似混账,却是无意中在挽回胡惟庸一家的险恶局面。”
太子朱标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询问道:“听说胡庆余从东洋运来的滇石棺材被人洗劫一空,宫里的公公们自从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一个个食不下咽的吃不下饭。”
“从水西门钞关一事来看,应该就是宁波海商潮州帮等商号的报复了,朝廷是否需要派遣一支水师清剿了这伙海寇。”
站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元生公公,立即抬起了脑袋,期盼的看向了朱元璋。
以胡庆余刚刚搭建的那支龙江船队,显然是打不过那伙海寇,虽说已经喊出了剿灭海寇的意图,但京城里所有人都知道只有送死的份儿。
要是朝廷能够派遣一支水师,海寇或许迫于朝廷的压力,能够把滇石棺材还回来。
朱元璋听到了长子在军事上的谏言,又开始为他孱弱的武略感到了不满,这一点远远逊色于老四朱棣。
朱元璋心里明白太子朱标长于内政,只能不厌其烦的慢慢说出了原由:“那些抢走了滇石的海寇,说是海寇,其实不过是半商半盗的宁波商帮潮州帮等商号。”
“大明水师追上了海寇,往往都会是摇身一变成了正经的商号,又有树大根深的浙东官僚当做后台。”
“到那时,耗费了无数钱粮的水师,到底是剿灭还是不剿灭?”
太子朱标经过慢条斯理的讲述,明白了父皇的意思。
第183章 胡惟庸的培养
宁波商帮潮州帮等商号随便可以由匪变民,大明水师是正义之师,怎么可以对老百姓动手。
不就成了杀良冒功,消息一旦传回了大明,势必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太子朱标有些想骂娘了,这些读书人真够不要脸,平时满嘴的仁义道德,只要涉及了各自的银利,一个比一个口蜜腹剑。
朱元璋把读书人的龌龊掰碎了,一点点展示给了太子朱标:“听说胡庆余派遣了龙江船厂的商号船队去剿灭海寇了。”
“估计要功亏一篑了,就他那三五艘福船,不会是浙东官僚三五十艘福船的对手,这还是浙东官僚暂时空闲的一小批福船,大部分还在经商。”
“不过,这件事也不用胡庆余操心了,他那个面冷心热的老爹,应该已经帮他解决了这件事。”
正如朱元璋所说的那样,胡惟庸已经找到了妥善解决的办法,派人去胡千户的宅子把胡庆余叫来了左丞相官邸。
胡庆余坐在花梨官帽椅上,端着珊瑚釉盖碗小心翼翼的喝着茶,如坐针毡的等着父亲胡惟庸到来。
许是,担忧弟弟遭到父亲的责罚,胡汉山没等放衙就回家了,坐在一旁陪着弟弟。
胡庆余松了一口气,只要兄长在这里,父亲就不会动手了,口头上训斥两句就训斥,反正他脸皮厚,不觉得痛痒。
两兄弟等着父亲回家,胡汉山突然叹了一口气,想要用严厉一些口吻说话,却又不忍心。
胡汉山满脸忧愁的说道:“你可知王宗睿因为默许通济门钞关的商号夹带,已经被流放了。”
“为兄本来与王宗睿的大哥小六安侯关系密切,经过多年经营,他已经默认了支持我成为胡党的继承人。”
“可惜,随着他弟弟王宗睿被流放,一切都变了,当天便与我断绝了来往,还说以后会了结这份恩怨。”
胡庆余顿时就没了惴惴不安,神采飞扬的问道:“六安侯怎么样了,有没有搬出大时雍坊官帽胡同?”
本以为还能从弟弟嘴里说出一些忏悔的话,没想到竟是期待六安侯脱离胡党。
胡汉山若不是心性足够沉稳,都要痛呼造孽了,也难怪父亲骂他是个败家玩意。
胡汉山扯了扯嘴角,沉默了一阵,只当是好事多磨了:“六安侯已经带着家人先一步离开了,官邸的管家正在收拾金银细软。”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搬去夫子庙,滋长李善长的权势。”
这算是哪门子的好消息,胡庆余不怎么乐意了,只有坐大了李善长的权势才能李代桃僵。
胡汉山瞧了一眼反倒是乐呵呵的弟弟,着实有些忍不住了,想要规劝几句,毕竟由于他的烂泥扶不上墙,胡党的十八位淮西侯爷已经脱离了三位。
这辈子不可能东山再起的李善长,趁机笼络了两位了,在这么下去真有可能让他成了气候。
张了张嘴,始终说不出口,胡汉山只能作罢了。
就在这个时候,胡惟庸放衙回家了,沉着脸走进了正堂厅阁。
还没开口说话,胡庆余赶紧站了去了,躲到了兄长胡汉山的身后,眼珠子不留痕迹的看向门口。
情况稍有不对,立即开溜。
胡惟庸过来不是为了管教小儿子,是为了那一船的滇石:“明天你去一趟自己的船厂产业,把你的那几名门生唤回来,无需去以卵击石了。”
“浙东的一位部堂亲自找过为父了,只要你安排十几名浙东公子去燕王府校场读书,就会把滇石给你送来。”
“另外,以后龙江船厂的福船去南洋经商,不会受到宁波商帮潮州帮等商号的劫掠,还会受到他们的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