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托的手段虽然隐秘,但却瞒不住荷兰公爵这样的聪明人。
“不愧是右相!”荷兰公爵有些感慨。“好一招祸水东引,本来是右相的危机,现在,估计睡不着觉的,应该是意大利国王了吧。
或许,陛下也能看得出来这一点。
但既然陛下选择安抚右相,那也能说明,陛下的心中,还是对于皇位传承更加看重啊。”
这世界上,从来都不乏聪明人,虽然大家不知道奥托和神罗皇帝卡尔的谈话。
可奥托获得赏赐的同时,意大利国王阿努尔夫,则被委派到伊比利亚去整顿防务,再加上此前关于两人的流言,自然有不少人猜出了奥托做了些什么。
“该死的奥托!”
巴登郊外的庄园中,意大利国王阿努尔夫,忍不住低骂了一句。
当他接到皇帝的任命,让他在参加完婚礼之后,去一趟伊比利亚视察,顺便出使一番科尔多瓦苏丹国探查敌情的时候,阿努尔夫也是处于懵逼的状态。
在帝国中,论对于伊比利亚情况的了解,阿努尔夫不说是完全不知情吧,至少也是两眼一抹黑。
想到皇帝把熟知伊比利亚情况的纳瓦拉国王调去打维京人,让自己去一趟科尔多瓦苏丹国,阿努尔夫第一反应是,他这位皇帝叔叔,是不是已经老到昏聩了。
不过随即,通过手下的分析后,阿努尔夫还是找到了一切的始作俑者帝国右相奥托。
奥托的计谋,与其说是什么阴谋,倒不如说是利用了皇帝对于皇位继承担忧的想法做的阳谋。
奥托自始至终,倒也不怕被人知道。
尤其是,不怕阿努尔夫知道。
奥托和阿努尔夫之间的关系,那叫一个微妙。
一方面,两个人在政治上,可谓是天然的敌人。在经济上,双方私底下又有着合作。
另一方面,对于皇位嘛,阿努尔夫确实自己也有想法,奥托描述的意大利王国的事情,可不是他杜撰的,而是确有此事。
眼见压着自己那么多年,抢了自己王位的神罗皇帝卡尔命不久矣,阿努尔夫心中没有想法,那才是怪事呢。
当初,阿努尔夫的父亲,之前的东法兰克国王,王位可是都交到了阿努尔夫手上被神罗皇帝卡尔抢走的。
眼下,虽然阿努尔夫还有个意大利国王的称号,但领地的范围,也仅仅只有巴伐利亚和意大利东北部。所谓的意大利国王,连五分之一个意大利都没有。
种种因素叠加,阿努尔夫想要在神罗皇帝卡尔过世之后,闹出点事情,也不奇怪了。
正是因此,得知自己是被奥托坑了一笔之后,阿努尔夫虽然在咒骂奥托,却一时半会儿也拿出不什么好对策出来。
导火索是奥托的阴谋,可真正的原因还是他对于神罗皇位的宣称,这一点,可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打消皇帝顾虑的。
“被奥托这么一坑,接下来的时间,恐怕咱们日子会不好过了。
说说看吧,为之奈何?”
第230章 苏黎世大学
“一二三四......”
伴随着士兵们早上跑操的口号声,亚伯拉罕在床上缓缓睁开了双眼。
听着这熟悉的跑操声,哪怕来到苏黎世已经不短时间了,亚伯拉罕还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这瑞士公国的军队,怎么每天都这么准时啊,除了下雨,天天跑操,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翻身爬起床,亚伯拉罕眯眼望向窗外,天色已然大亮。
“到了冬天,不会他们还要跑操吧。
光看这种训练的态度,恐怕瑞士公国的军队,在整个欧陆都是独一份吧。
真不知道,瑞士公国是怎么练的军队。”
亚伯拉罕,原是阿巴斯王朝巴格达地区一位很有名气的数学家。
为了躲避战乱,带着弟子,跟随阿布鲁,来到了瑞士公国。
期初,对于阿布鲁描述的瑞士公国的好,亚伯拉罕其实是不怎么相信的。
那么多年,无论是什么贵族总督,为了种种原因赞助学者进行学术研究的,在阿拉伯世界,并不是没有。即使这些人赞助了学者,但对于学者的态度,哪怕是对于名满天下的知名学者,他们实际上也没多少尊敬。
如果不是眼看战火要波及自身,亚伯拉罕说什么都不愿意背井离乡,千里迢迢来到异国他乡,继续研究。
但到了瑞士公国之后,随着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亚伯拉罕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亚伯拉罕对于瑞士公国,以及在瑞士公国的生活,都产生了好奇和期待。
关于瑞士公国和欧陆其他地方有什么不同,如果是其他人学者的话,估计能指出一大堆不同点之处,例如各种新事物的运用,例如对于技术的推广和普及,例如对教育的重视等等。
可这些,在亚伯拉罕看来,都不是重点。
瑞士公国和其他地区最大的不同,莫过于对人的尊重。
是的,没错,就是对人的尊重。
哪怕瑞士公国有贵族,有官吏,但很显然,底层的民众对于官吏和贵族们,倒不像其他地方的人一样,只有畏惧和害怕。
面对管理他们的官吏,虽然看得出一般的民众还是有些拘谨,但他们并不害怕和官吏进行沟通交流。而官吏们,在面对普通民众时,讲解各种政策和事物时,多半脸上也带着微笑。
这让亚伯拉罕有一种错觉,仿佛官吏和民众们的关系,不像是统治者和被统治者,双方之间的地位是平等的。
他的想法,也从公国的法律中得到了验证。
瑞士公国的每个公民,无论从事的什么工作,无论出生时的地位高低,只要各司其职,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最后,竟然都有机会成为贵族?
在第一次看到这个法律条文的时候,亚伯拉罕都怀疑自己在做梦,怀疑瑞士公国的统治者哈布斯堡家族是不是疯了。
显然,瑞士公国的统治者,无论是那位年轻英俊又彬彬有礼的侯爵,还是睿智博学的大公,都不可能是疯子。整个瑞士公国展现出的蓬勃生机,更证明了他们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正是从一路目睹瑞士公国普通人的生活开始,亚伯拉罕对于瑞士公国的态度发生了转变,原本因为传言对于瑞士公国和神圣罗马帝国那种野蛮落后的想象,不知不觉中已经消失。
而这种态度,到了苏黎世,真正接触到由奥托编撰,如今已经在瑞士公国开始大规模传播的科学知识后,更是达到了顶峰。
亚伯拉罕难以忘记,当他第一次接触到那些看似奇怪,但最终证明都是对的各种理论时的震撼,不亚于整个世界轰然倒塌又重建。
原来,一直以来他所认为的“神迹”、“神的力量”不过都是一些自然的产物,是大自然的力量,和神明没有关系。甚至,许多场景,人类也能复现。
和亚伯拉罕一样,许多学者也被这系统性的科学知识理论惊得不轻,出于学者的本能,忍不住就想进行驳斥。可当看见那些一个个验证了理论是正确的实验结果时,他们却没办法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们是学者,是追求知识的人,做不到否认看起来没有问题的真理。
于是乎,他们只能先学习这些知识,期望从中找出这些知识的不合理之处。
然而,随着学习的深入,到了后面,几乎所有人都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反而是被新奇的知识和科学理论所吸引。
作为被阿布鲁邀请的学者中最为顶尖的几人之一,亚伯拉罕自然也很快初步了解了这流传的各种科学理论。
相较于同僚们开始废寝忘食的投入到研究学习之中,亚伯拉罕却是在思考一个问题,这些成系统的理论知识,到底是出自何人的手笔。
这些知识,在试图验证没有所谓的“神”的情况下,却又似乎造出了一个“神”。
除了“神”,还有人能得知这个世界的本质,明白这个世界的一切吗?
对于亚伯拉罕的疑惑,瑞士公国的人们也不能给他解惑,只知道这是很早之前从鹰堡城,从大公家族流传出来的。
至于是谁编撰的,怎么来的,那就无从得知了。
想到那位眼神中似乎藏着无数秘密的大公,亚伯拉罕有些怀疑,怀疑这些都是出自那位大公的手笔,但他又不敢相信。
和奥托有过交流的亚伯拉罕,确实对于奥托的睿智和博学相当钦佩,但也很明白被誉为“战神下凡”的米兰大公,终究只是一个凡人而已,不可能掌握“神的禁忌”。
他倒是想直接问大公,却也明白不可能问得出答案,正如当时大公那句让他印象深刻的话一般。
“知识和技术根本没有好坏对错之分,来源是什么地方也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所谓的知识对不对,所谓的技术,能不能为人们带来好处。
一个罪犯造出了更加轻便的武器和铠甲,难不成贵族们就不用了吗?
一个异教徒改良了小麦的种植方法,难道信仰另外宗教的人们就会自发的抵制这种技术?
不可能的!知识和技术,是不存在立场的,只有对错。”
是啊,知识只有对错,这些知识,显然是对的,那么,从哪里得知的,还重要吗?
亚伯拉罕脸上露出了苦笑,从自己的书桌上拿起了那本数学教材以及手稿,缓缓向着食堂走去。
苏黎世的大学城,虽然还没建设完毕,但由于有了水泥的帮助,建设工期明显快了许多。同时,随着大量学者和学生的入住,大学城也开始有了人气。
为了保护大学城和临近的图书馆,苏黎世地区驻扎的一个团近卫军士兵中,有两个营的驻地是在大学城。
亚伯拉罕等学者,每天早上听到的跑操声,正是这些近卫军士兵的日常训练。
据说,这种练兵方式,是当年大公定下的,如今,在整个瑞士公国的军队中,一直沿袭了下来。
亚伯拉罕如今在瑞士公国的职位,是苏黎世大学的高级教授,每月可以获得两枚金币的薪水。
两枚金币听起来不多,可按照物价,实际上却是一笔不菲的收入,要知道,在瑞士公国,一匹优秀的战马,也不过三十到五十枚金币的价格。如果换成粮食,足够三口之家半年的消耗。
除此之外,高级教授每年都还有一定数目的“研究经费”,可以自由组织开展各种课题的研究,每周也只需要抽出两天时间去给学生上课,可以说是相当自由了。
而如今,亚伯拉罕的主要工作,就是和其他的十多名精通数学的学者,将数学教材重新编撰补充,制定适合不同等级学生学习的教材。
奥托当初是几乎将自己前世受过的教育,了解的知识全部都写了出来。
然而在某些方面,奥托也就是一个九年义务教育的水平。其中的代表,就是数学了。
俗话说得好,谁都会骗你,数学不会,因为数学不会就是不会。
奥托说了解的那些浅薄的数学知识,编撰成一本书之后,虽然放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不错的数学知识了,但,远远达不到自然科学给学者们的震撼。
因为奥托的那些数学理论和方法,虽然很精妙,但深度实在是太浅了,或许对于一般的学生来说,已经可以让他们直呼看不懂了。可对于像亚伯拉罕这样的,几乎大半辈子都在和数学打交道的人来说,就有点意犹未尽的意思了。
术业有专攻,奥托也没指望着自己能一个人建立整个科学体系,开启科技革命。他能做的,只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
在瑞士公国有了足够的学者之后,许多事情就可以放心大胆的交给学者们去做了,亲力亲为可不是一个上位者应该做的事情。
夹着书卷,亚伯拉罕快速出了宽敞的宿舍,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亚伯拉罕见到了不少像他一样的教授,同样准备前往食堂吃早餐。遇到熟人,亚伯拉罕少不了和对方寒暄几句。
这也是苏黎世大学的特殊之处了,在这里,不管身份地位,无论你是平民还是贵族,无论你是教授还是学生,大家衣食住行,诶,都是被统一的。
衣,有专门的制服,每人提供两套夏衣和冬衣。食,有专门的食堂,所有人都只能在食堂就餐,要不就自己动手做饭。住,教授和工作人员住员工宿舍,学生住学生宿舍。行嘛,诶,偌大的校园中,还是有许多公共马车的,至于私人马车,不好意思,不准进。
所以嘛,早起的人们,都只能前往食堂,在这里填饱肚子。
不过,虽然时间还早,但宽敞的食堂,人却一点都不少,亚伯拉罕一眼就注意到了,已经排队排到食堂之外的几行队伍。
那几行队伍之所以引人注目,是因为那些人一个个都没有穿着大学的制服,而是五花八门衣衫褴褛,显然不应该属于苏黎世大学。
不过,这些人和大学的师生显得泾渭分明,他们虽然排了长长的队伍,但另一边,却不断有大学师生进出食堂。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亚伯拉罕自然知道这些人的身份,这些不属于大学的人们,是从瑞士公国周边领地来的灾民。
今年的旱灾,让整个神圣罗马帝国所谓的“强盛”一下子暴露了真正的面目。除了少数贵族的领地之外,几乎从夏季开始,整个帝国就开始爆发了此起彼伏的流民起义。
没办法,哪怕明知道无力和贵族对抗,但要饿死的农民们,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
即使是修建了大量水利设施的瑞士公国,在旱灾中同样也不好过。
如今秋收已过,听来进修的官员说,初步估计,今年公国的粮食减产起码达到了四分之三。这样的成绩,已经十分难得了,要知道在帝国的大部份区域,可都是颗粒无收啊。
虽说粮食减产了,但由于瑞士公国这些年粮食都是丰收,粮仓储备足够,又在年初大肆收购了粮食,在政府的救济之下,瑞士民众的整体情况还算过得去,虽说惨了点,但起码不会出现饿死人的情况。
瑞士公国在旱灾中的表现,自然就吸引了周边流民的投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