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镇中路亲自指挥骑兵的克罗地亚国王，蹙眉注视着前方已经进行交锋的瑞士步兵和克罗地亚步兵，沉默不语，心中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虽说双方从排兵布阵上来说，慕尼黑联军在两翼占优，但双方的统帅都很清楚，在双方各自手中都还有一定预备队的情况下来说，真正决定胜负的，还是中路战场。
克罗地亚国王之所以让另外两位公爵各自指挥自己的军队，除了考虑指挥效率之外，更多的还有将维尔蒂的军力消耗在两翼的想法，这样，他才能从中路一举奠定胜局。
是的，没错，这次的会战，克罗地亚国王就想依靠自己的军队决定胜负，而他最大的倚仗，自然是他率领的两万骑兵了。
一直以来，在神圣罗马帝国，瑞士骑兵的大名，都响彻帝国。
然而，瑞士骑兵只是精锐，并不是规模庞大。
瑞士地区的地形注定了，这里并不适合养马，如果不是奥托每年将大笔资金源源不断的投入到买马事业之中，或许根本不会有什么瑞士骑兵的名头。
马匹，对于瑞士公国相当珍贵，需要从外地引进。然而对于身处东欧的克罗地亚王国来说，马匹实在是一种极其普通常见的战略资源，可谓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瑞士公国的不少马匹，其实都是来自于克罗地亚王国，凭借着给瑞士公国提供马匹，克罗地亚王国才换来了上好的武器装备。
因此，克罗地亚的军队，绝大多数都是骑兵，也就不稀奇了。
不仅是克罗地亚王国，东欧的许多国家和势力，都不缺骑兵的。
瑞士公国虽然扩军备战很多年，但到目前为止，总的骑兵数量也只堪堪到了一万人的规模。
而这次，克罗地亚国王带出来的骑兵就有两万人，自然给了强大的自信。在这个时代，骑兵是当之无愧的战场王者。
有这两万骑兵，克罗地亚国王有自信赢得这场战役的胜利，甚至赢得对瑞士公国战争的胜利。
他之所以指挥着骑兵，迟迟没有发动冲锋，就是想等自家的步兵和瑞士步兵消耗一阵，瑞士军队阵型出现漏洞的时候，再利用骑兵的高机动性，一波击溃瑞士方中部军队。
只是，看着自家的步兵由于兵力劣势陷入苦战，但对面的阵型却一如既往的稳固，并未出现眼看要获胜就全军压上的破绽和漏洞。
对面的指挥官也太稳了吧，还有对面的士兵素质这么高吗，居然这都不给机会？
克罗地亚国王在心中腹诽着。
此前两次击败瑞士军队，其实都不是堂堂正正的作战。
在康斯坦茨城下，凭借着奥格斯堡公国军队出其不意的突击以及慕尼黑和克罗地亚军队的出现，交战不利的韦德是选择了果断撤退，双方之间并未正面打一场。
之后在约翰城堡，克罗地亚国王率领的慕尼黑联军也是趁着腓特烈率领的军队刚刚经历过大战，人困马乏的攻城战，取得的胜利。剩下的无论是追击腓特烈还是维尔蒂，也没啥大战。
如今正式第一次和瑞士军队正面对决，克罗地亚国王才发现帝国这么多人称赞瑞士军队的实力是名不虚传，这普通士兵的素质，是远超其他贵族军队的，可以和贵族们的常备兵相比了。
但克罗地亚国王知道，对面的可不全是常备兵，那些因为经常劳作被晒得黝黑，以及身上那粗糙的衣物，都在证明这些人中许多都是农夫，他们只是征召兵罢了。
征召兵都能有如此素质，那么，庞大的瑞士公国如果全部动员，将会是多么恐怖的军力啊。
不过克罗地亚国王也只是想一想罢了，他也清楚，这么多军队，光是开销都是个天文数字。哪怕瑞士公国富裕，但眼下对方的军队规模也快到极限了，就连坐拥金银矿的慕尼黑皇帝都对战争的开销感到忧愁，何况瑞士公国呢。
心里七七八八的想着，正在犹豫是不是先派一部分骑兵去骚扰对方步兵阵型的时候，克罗地亚国王却突然眼睛一亮，发现了战机，不由得大喜，也顾不得其他的了，指着前方的某处喊道：
“所有人，看着我手指的方向，随我朝那支步兵冲锋！”
第276章 时代变了，但没完全变
克罗地亚国王身后的不少贵族将领，都看向了他手指的地方。
那是不远处的一处战场，只见一支瑞士步兵方阵突然前插了许多，让原本看起来十分齐整的瑞士总体阵型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漏洞，而克罗地亚国王正指着那个漏洞。
看起来，那似乎是那支步兵方阵的指挥官冒进，想要率领自己的步兵方阵合围克罗地亚步兵才出现的阵型混乱。
克罗地亚国王发出命令之后，当即率先打马朝着瑞士防线冲了过去。
见状，克罗地亚骑兵没有犹豫，一个个立刻发起了冲锋，并将自己的马速提到了极致。
国王都带头冲了，下面的人怎么敢不努力呢。
克罗地亚骑兵发动了冲锋，让另一边指挥的维尔蒂顿时皱起了眉头，同样指着那支莫名其妙前插的步兵方阵问道。
“那个方阵，是谁指挥的？”
身旁的将领看了下旗帜之后，立刻回禀道。
“大人，是伯杰男爵的部队。”
“伯杰男爵...”听到这个名字，维尔蒂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怒喝道。
“胡闹！是谁给他的命令前进的。”
只是，维尔蒂这次的怒骂，身边的将领们却一个个低头看脚，没人接话。
伯杰男爵不是别人，正是瑞士公国的一位元老将领迪隆男爵的三儿子，此前一直是在亚历山大身边担任侍从官。
之后，在瑞士公国改革后，伯杰男爵便在亚历山大的安排下，离开了他的身边，到地方去担任军事长官。
此前的战事中，这位伯爵男爵并未参战，直到这次带着援军来，同样也是在亚历山大的安排下，成为了军中的一名将领。
由于官职不低，且又是宿将迪隆伯爵的儿子，在这场会战中，虽然捞不到一个大的指挥权，但作为一个步兵方阵的指挥官还是没啥问题的。
维尔蒂知道，伯杰男爵的身份不低，且是亚历山大的亲信，这一次肯定是来战场上镀金的，也没对对方抱以太大的希望，只期望着对方中规中矩的听话就好了。
可没想到，刚刚上战场的伯杰男爵，实在是对不起其父亲的名头，直接做出了这番愚蠢的举动。
维尔蒂知道，那位伯杰男爵肯定是看着克罗地亚的步兵将要不敌，所以才指挥自己的军队上前，想要彻底击溃敌人步兵的同时，也为自己捞一些军功。
只是，他却不知道，他这么一动，就给了对方骑兵机会。
“大人，我们要出动骑兵帮忙吗？”看着铺天盖地向瑞士步兵阵型冲来的克罗地亚骑兵，有将领忍不住担忧的问道。
“不用！”维尔蒂脸色虽然不好看，但还是保持了冷静，眼神不断从战场扫过。
“先相信蒙顿伯爵，这个时候还不是投入预备队的时间。
再说了，咱们的新武器都还没发威呢，也要看看新武器的实战效果才是。”
瑞士的步兵总计分为了六个方阵，其中最中部，已经和克罗地亚骑兵交战的，是三个方阵。
这三个步兵方阵，虽然也采用了最新的方阵阵型，不过由于这些士兵此前是长期和奥格斯堡公国作战，因而并未采用最新的武器，既没有装备火枪，而是使用的依旧是手弩，远程火力是不太行的。
而另外的三个步兵方阵中，有两个装备了最新的火枪，位于中部瑞士三个步兵方阵的左侧后方，至于另外一个步兵方阵，则在右方后侧。
因为克罗地亚步兵的人数不多，因而一半的瑞士方阵步兵面对克罗地亚步兵，兵力上已经占据了优势，获胜只是时间问题。
在对方骑兵虎视眈眈的情况下，负责指挥的蒙顿伯爵便选择只投入一半兵力，剩下的一半兵力放在后方，一旦敌人的骑兵发动攻击，位于后方侧翼的剩下的步兵方阵，可以在前方步兵溃败的情况下，组成相对完整的阵型，抵御骑兵。
在蒙顿伯爵看来，对方的指挥官要么看着眼前的步兵被消耗殆尽，最后捏着骑兵不敢冲锋，要么就是冲击前方的三个步兵方阵。
后者虽然有机会击溃一半的瑞士军队，但后续装备精良，阵型完整的瑞士方阵步兵，定能给对方的骑兵造成巨大的损失，从而形成先败后胜的结果。
对于火枪的威力，蒙顿伯爵还是相当相信的，知道这算得上是骑兵杀手了。
更何况，后方的维尔蒂那里，还有十多门火炮，同样能对骑兵造成杀伤。
眼看敌人步兵不支，一切都朝着蒙顿伯爵预料的方向发展，蒙顿伯爵甚至都开始询问另外两侧的战局时，没想到被他当做后手，装备了火枪的伯杰男爵的方阵，却离开了阵型，突然前插，朝着敌人步兵合围而去。
还没等蒙顿伯爵反应过来，思考是立刻让对方撤回来填补阵型还是让另外两支未接战的方阵也压上，快速击败敌人步兵的时候，以免被敌人的骑兵进攻时，却已经发现对方骑兵动了起来。
这下，蒙顿伯爵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只能一边在心里问候伯杰男爵的全家，一边命令另外两支步兵方阵也快速上前，和中间的三支步兵靠拢，以免被敌人的骑兵一波冲没了。
此刻影响了战局的伯杰男爵，并没有意识到他做了一个多么愚蠢的举动，他确实是见到敌人步兵将要不敌，而对方骑兵迟迟按兵不动之后有些忍不住，才命令军队前进的。
毕竟万一对方的指挥官放弃了这些步兵，指望着另外两侧的战场突破，那整场会战下来，他岂不是捞不到什么功劳。
哪怕击破了眼前的步兵，只要敌人骑兵不进攻，难不成瑞士方面还能用步兵追着敌人的骑兵砍吗？那不现实。
只是，伯杰男爵没有想到，自己才刚刚一动，还没加入战局呢，对面的骑兵却在这个时候发动了冲锋。
“晦气！真倒楣！”伯杰男爵低骂了一句，还没意识到对面骑兵发动进攻是因为他，反而抱怨自己的运气不好。
怎么自己刚刚动，敌人就动了呢，早知道，还不如原地等着敌人呢，起码还有友军策应，不像现在，才走到一半，距离友军都还有一定的距离。
不过虽然抱怨运气不好，但伯杰男爵心中却不慌乱，立刻命令部队停止前进，将方阵迅速调整成了一个圆形，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伯杰男爵虽然实战经验较少，但作为瑞士公国新一代的贵族，他是接受了完整的教育的，除了文化教育之外，还有着军事教育，所以对于军阵也算不上陌生，尤其是，对于瑞士步兵方阵的阵型。
在维尔蒂大力训练新阵型的时候，伯杰男爵可是第一批受训的将领，自然很清楚步兵方阵在面对骑兵时应该做些什么。
虽然来不及弄点什么拒马啥的，但是，他手上还是有一些铁蒺藜的，这种轻便的反骑兵利器，对于如今钢铁产能充裕的瑞士公国来说，并不算什么太贵重的武器。
只是，因为瑞士军队最精锐的其实一直都是骑兵，骑兵，又是贵族们的骄傲，所以这玩意并未大规模使用罢了。
恰巧，这次运输物资和援军支援维尔蒂的时候，听说克罗地亚骑兵很多，才带了不少，而在战前，在其他贵族都不屑于使用的时候，伯杰男爵却让自己的部下带了一些，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铁蒺藜加火枪，哪怕对面冲锋的敌军骑兵密密麻麻，但伯杰男爵还是有信心自己的军阵能扛过这波冲锋的。
他有信心，他手下的士兵可就没有了，无论是前排拿着长枪，举着盾兵的长矛兵，还是中间拿着长刀的近战兵，还是后排手持火枪的士兵，一个个都是面色苍白，握着武器的手不住的颤抖。
这些士兵中，绝大多数都是只接受过训练，并没有太多实战经验的新兵。虽说瑞士公国扩军许久，这些士兵中最短的也接受过长达几年，实际时间几个月的训练，在这个时期算是相当精锐了，但初次上战场，还看见呼啸而来的骑兵冲锋，紧张是在所难免的。
别说是他们了，就连伯杰男爵身边的好几个侍从护卫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上万骑兵冲锋，那是多么恐怖的一个场景啊，他们也没见过这种场面啊。
伯杰男爵似乎也是察觉到了士兵们的紧张，一边许诺战后只要此战获胜，他就自掏腰包，每人发放一枚金币，一边也开起了玩笑，缓解他们的紧张感。
“大家不用怕。”伯杰男爵大声的说道。“就像你们平常训练的那样就行，敌人是不可能冲破我们的防御，你们慌什么，我都不慌，我刚去娶的妻子，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说起来啊，我那妻子啊，还真是有意思，作为一个贵族小姐，平日里对我老冷漠了，除了晚上，你们猜猜这是为什么？”伯杰男爵说到这里，故意拉长语调，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听到指挥官还能在这个时候开玩笑，士兵们的紧张感消失了不少，那些已经结婚或者有过经历的士兵，此刻不约而同的会心笑了起来。那些单身的士兵，有的脸上露出了红晕，像是想到了什么，还有的不知道为什么的士兵，则向身旁发笑的士兵询问，一时间军阵紧张的氛围大减。
士兵们还在期待伯杰男爵接下来的话，会不会如同他们猜测的那样时，转瞬之间，敌人骑兵就已经进入了火枪的射程范围中。
士兵们接下来听到的，就不是什么玩笑话了，而是来自指挥官的命令。
“火枪手准备，三，二，一！
开火！”
伴随着开火的命令，士兵们按照平日里接受过的训练，条件反射般的开始行动了起来。
“砰砰砰...”的火枪声响起时，与声音同时出现的，还有不少骑兵落马倒地的场景。
这突如其来的火力，让克罗地亚骑兵的冲锋脚步似乎都放缓了不少，但很明显，即使看见同伴倒地，绝大多数克罗地亚骑兵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依旧按照惯例向前冲锋。
然后，紧接着，从伯杰男爵军阵中不断的发出了火枪射击的声音，收割着骑兵的性命。
同样的场景，在另一个装备了火枪的步兵方阵也在上演。
远处，当看到伯杰男爵在发现敌军骑兵冲锋之后立刻放弃前进，摆出防御阵型之后，维尔蒂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低声道。
“总算不是个完全的蠢货。”
看见凭借着火枪，瑞士军队似乎延缓了一下敌军骑兵的冲锋时，维尔蒂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三段式射击法装填的火枪，远程杀伤效果确实比弓弩强不少。
只是，想凭这个，就搞定对面的骑兵，那就有些异想天开了。
因为目前瑞士公国装备的火枪还很初级，威力、射程、射速和精度，都远没有到能真正排队枪毙骑兵的程度。
只不过进行了四五轮的射击，作为对方冲锋目标的伯杰男爵的军队，就已经淹没在敌人骑兵的海洋之中了，犹如一叶扁舟，面对暴风雨的打击，随时都有倾覆的风险。
除了伯杰男爵之外，最惨的就是那三支和克罗地亚步兵接战的瑞士方阵步兵了，许多克罗地亚骑兵在越过他们之后，选择绕到从后方对他们发起进攻。
此前身后侧翼由于有着友军的掩护，那三个方阵的指挥官完全没有考虑后背防守的问题，而和敌人的激烈交锋，则也没有及时发现后方自家军队的阵型出现了改变。
猝不及防之下，当即就有一个方阵险些崩溃了。
并且，伴随着敌军骑兵源源不断的冲锋和进攻，那三个步兵方阵的崩溃也只是时间温柔。
至于友军，则因为伯杰男爵的缘故，此刻各自都有不少的距离，被敌人的骑兵分割包围开来，并没有办法做到互相支援，只能勉强抵抗眼前的敌人，都承受了很大的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