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通过这次的调整和改善,能确保南粮北运一事,甚至江南诸省,每年起运的赋税、折色银等,不会出现严重漂没吧。
‘江南治下的官商利益群体,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了。’坐在龙椅上的崇祯皇帝,眼神冷厉,心里暗暗道:‘一个个想尽千方百计,偷税漏税,甚至是逃税,更别提侵吞大明的官田了。’
‘大明在江南诸省的掌控力,可谓是持续性的削弱,皇权这江南那边,更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北方灾害不断,兵乱不绝,南方纸醉金迷,醉生梦死。
这不可谓不是大明的悲哀啊。
现阶段大明的实力和底蕴,还不足以去触碰这片雷区,真要去触碰的话,只怕江南诸省治下,不知会有多少揭竿而起的叛乱。
至于这些叛乱势力的背后,究竟是哪些人在撑腰,就不得而知了。’
大明的赋税重心,一直以来都是江南诸省,特别是湖广、浙江等地,那绝对是排名靠前的富庶之地。
只是江南常年不曾经历战乱,文脉昌盛,加之适宜的气候和环境,使得治下的读书人很多,像现有的朝堂中,包括各地的官府,就有很多江南籍的官员。
而这些官员和读书人,所在宗族势力,在当地都是极强的,凭借着手中的特权,他们罗织了盘根错节的人脉利益网。
“臣…祖大寿,拜见陛下!”
在崇祯皇帝思虑之际,传召进宫的祖大寿,赶来东暖阁,向天子作揖行礼道。
“祖卿来了,快免礼。”
见到祖大寿,崇祯皇帝露出微笑,伸手道:“王伴伴,给祖卿赐座斟茶,朕要和祖卿促膝长谈。”
“喏!”
王承恩当即作揖道。
既然要改改大明漕运,叫它处在相对可控的范畴,崇祯皇帝在说出要整顿运军时,心里就有个合适的人选。
那便是神枢营左副将,祖大寿!
时下祖大寿这个辽东将门的头牌,还不到能除掉他的地步,真要杀了祖大寿,后脚辽前那边,就彻底成建虏的疆域了。
围绕祖家、吴家的那些辽地武将,深知他们都干了些什么,朝廷除掉祖大寿,就代表要除掉他们。
除非他们脑袋叫驴踢了,在知晓祖大寿被杀后,心里还抱有侥幸,觉得朝廷不会清算他们。
“祖卿啊,朕现在遇到难处了。”
崇祯皇帝故作忧虑,对刚刚坐下的祖大寿,轻叹道:“山东那边,漕运出现严重的贪腐情况。”
只此一句话,就叫祖大寿站了起来,神情间流露出几分复杂。
说实话…对于漂没一事,他祖大寿太熟了。
这里面的门道,他很清楚。
此前朝廷输送到辽前的粮饷,还没有从京城离开,就没了一部分,途径各地转运时,又没了一部分,到了山海关这边,能有六七成份额,就算是烧高香的了。
接下来精彩的就来了。
从山海关这边,到辽前沿途诸地,再到各部将领之手,最后实发到将士手中,这一层层盘剥之下,也就所剩无几了。
这也是为何大明跟建虏打仗,越打建虏越强,越打大明越虚,甚至还滋生出辽东将门,这样的地方准军阀势力。
“祖卿啊,朕决意整顿大明漕运,除了这文官所辖事宜外,朕特意将漕运所辖运军,给明确下来了。”
看着神情复杂的祖大寿,崇祯皇帝装作不知道,继续说道:“朕决意参考九边重镇,设八省运军重镇,专司漕运各段运输事宜,另设提督运军戎政一职,统辖运军事,隶属漕运总督直辖。
以后这个运军啊,就不再是松散的群体,而是定编定制的军队,所以朕打算谴派一员心腹大将,离京赴任!”
不是吧。
难道陛下打算叫我去赴任不成?
内心震惊的祖大寿,心里不免惊呼起来,这个劳什子的提督运军戎政,无论如何都不能去当。
离开辽前,被束缚在京城,就够叫他心烦意乱的了。
甚至还被天子一次次设套。
这要是再给支到江南去,那祖家在辽前的势力,必然会受到严重损失,到时吴家就会顶上来。
“祖卿啊,朕思前想后,此事非你莫属。”
崇祯皇帝站起身来,缓步朝祖大寿走去,神情动容道:“漕运关乎国朝命脉,时下国朝艰巨。又是建虏,又是流贼,还有时不时发生的灾害。
若是漕运出现任何问题,那对国朝的打击太大了,朕深知祖卿之才,赴任提督运军一职,定然能替朕分忧。
…若此事祖卿能做好,叫漕运有所改观,朕将敕赏祖卿伯爵,世袭罔替!”
见祖大寿要开口婉拒,崇祯皇帝直接加码,根本就不给祖大寿,任何能拒绝的理由。
都说你是朕之心腹了,还敕赏伯爵,世袭罔替的那种,你祖大寿好意思拒绝吗?
若是拒绝的话,那是什么意思?
眼里面没有朕这个大明皇帝?
心里有没有这不重要!
再者说,叫祖大寿离开神枢营,去提督运军戎政,就江南诸省,那错综复杂的关系,怎会轻易容他祖大寿这员武将的。
大明文官是什么德性,崇祯皇帝比谁都要清楚,那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大明武将的,甚至是不加遮掩。
退一万步来讲。
就算祖大寿去了江南,真和那边的官商利益群体,勾搭到一起,那至少也在数年以后了。
等到那个时候,崇祯皇帝也不惧怕。
只要除掉辽东将门,那祖大寿就是无根浮萍,到时一道旨意夺职,他祖大寿什么都不是。
真要敢在江南那边造反,崇祯皇帝求之不得,这下师出有名了,派磨砺的大明新军,南征平叛,顺势军管江南!
时间,现在崇祯皇帝只要时间,只要能从这混乱局势下,抢出几年安稳发展期,一切都是有可能改变的。
离开东暖阁的祖大寿,神情有些复杂,脑子里很是混乱。
他只记得他要离京赴任,被天子赐了道密旨,还叫吴襄随行,至于别的,他都没记起来。
世袭罔替的伯爵。
这个政治加码,叫祖大寿在内心深处,甚至找不到任何理由,能出言婉拒天子。
说不心动是假的。
但漕运的复杂程度,祖大寿心里同样清楚。
可是他敢拒绝吗?
若这样的加码,都敢忤逆圣意,那祖大寿甚至能想象到,天子会怎样对付他,甚至怎样叫祖家身败名裂。
他死是无疑的。
可他死之后,就算辽东都反了,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第427章 图闻噩耗
“皇爷,您歇息歇息吧。”
王承恩手捧茶盏,面露忧色道:“您这几日在乾清宫,处理朝政都至深夜,就算是铁打的身子,那也吃不消啊。
皇爷要……”
“好啦王伴伴,朕知道了。”
崇祯皇帝伏案批阅着奏疏,开口道:“把茶放下吧,朕的身体朕心里清楚,就不必再劝说了。”
见自家皇爷依旧在忙碌,王承恩的脸色忧色不减,想要说些甚么吧,可话到了嘴边,却怎样都讲不出来。
将手里所捧的茶盏,恭敬的放到龙案上,瞧见自家皇爷那疲态的脸庞,王承恩心里很是难受。
难啊。
自家皇爷太难了。
外朝的国库空虚,朝中那帮文武大臣各怀心思,时不时还给皇爷添堵,各地频生的灾害,山陕和辽东等地叛乱未定,安置灾民事……
单单是王承恩能够想到的,那都是成堆的存在,这就像一副副重担,压在崇祯皇帝的身上。
尽管有内阁,尽管有军机处,可涉及到国朝稳定的大事,又有哪一件,不是崇祯皇帝亲自过问的。
“王伴伴,天津那边的造船厂,所营造的海船,进度如何了?”批阅完手里的那份奏疏,崇祯皇帝放下朱笔,揉揉发胀的太阳穴,略显疲惫道。
“眼下各处要用粮的地方很多,不管是便民铺,还是皇庄这边,都要多多储备粮食,以备不时之需啊。
现在内帑这边,还有多少银子?内厂着皇庄筹建的诸厂,第二批进展怎样了?便民铺这边,要尽快在北直隶铺设开。”
这些时日,面对层出不穷的问题,叫崇祯皇帝有些心力憔悴,虽说大势有些维稳的迹象了,可依旧是很脆弱的存在。
若是不能取得相应的成果,崇祯皇帝心里比谁都要清楚,这脆弱的维稳迹象,必将被历史惯性所破坏掉。
除了在外朝所倚重的那些大臣,内廷这边的有司班底,必须承担起更重的职责,叫他们帮着分担压力才成。
要做的事情太多了,真要这样继续下去,崇祯皇帝甚至觉得,自己很有可能英年早逝!
“回皇爷,天津那边营造的海船,进度还算可以,不过所需木料,收集起来比较麻烦,所以没能加快进度。”
王承恩当即作揖道:“不过便民铺那边,所选中的那批商贾,都开始积极进取,并跟不少粮商,私底下取得联系。
考虑到当前北直隶、山东两地实况,他们有意向江南等地,低价购进一批粮食,皇庄这边所筹建的粮仓……”
崇祯皇帝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认真听取着王承恩禀明的情况,这些情况的讲明,对他之后治理朝堂,治理天下,是有着莫大的好处的。
“王枢辅,此事该如何跟陛下讲明啊。”
就在崇祯皇帝听取情况之际,王洽、周延儒二人,快步朝着乾清宫赶来,神情间皆流露出焦急。
“这杨鹤究竟是怎样剿匪的,怎叫不少的流贼,都朝西安府一带肆虐。”周延儒眉头紧皱,伸手说道。
“若是这些流贼势力,突破西安府,或南下直取汉中府,这对我大明而言,绝非是什么好事啊。
一旦叫他们顺河东进,或转战川地的话,那我大明两处腹心之地,都将遭受流贼侵袭之患啊!!”
“当前这种情况,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王洽皱眉道:“好在周遇吉所领勇卫营,朝西安府一带进发,有陕西巡抚洪承畴,率部坐镇西安。
说不定还有时间啊。
只要能抢在那些流贼势力,突破西安府,或直取汉中府前,堵住这帮叛贼的去处,那局势就还算有救。”
大明在平叛这件事情上,从崇祯皇帝御极以来,就没有主动过,不是建虏蹦,就是流寇蹦,要么两方都蹦。
大明不少的财政支出,都砸到这平叛事上,可平叛的这几年间,叛乱势头不见衰减,大明国力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削减。
虽说特设军机处后,着命其总揽平叛事,使得这方面的窟窿,在种种谋划下,特别是实发粮饷推行后,减少了很多。
但是吧,就总的平叛态势来讲,大明依旧是处在不利的境遇下,毕竟大明能征善战的军队,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除了崇祯皇帝所缔造的新军外,活跃在各地平叛的军队,真正能打仗的,就是那帮统兵文官和武将,麾下所豢养的家丁队伍。
没有实发粮饷,叫多数名义上的将士,又怎么可能会拥有很强的战力呢?
“陛下,勇卫营主将周遇吉,呈递军机要务!”
来到这东暖阁后,王洽当即作揖道:“眼下陕西匪情严峻,西安府治下,云聚着诸多流贼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