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诸藩只是一个开始。
等这件事情做好后,崇祯皇帝还要逐步把湖广、江浙等地的诸藩,也一步步的落实下来,捏住他们的子嗣,不怕他们不听话。
实在不听话的,那就夺爵论罪。
第494章 群臣激愤
宗藩进京一事,在朝引起极大的重视,受儒家思想的影响,大明的文官群体,对于勋戚和宗藩,都是充满警惕和限制的。
一来,勋戚和宗藩失去约束,掌握权柄,就会让大明社稷存有风险,特别是明成祖的靖难之役,叫大明宗藩这一群体,从先前的精英教育,逐步演变成养猪政策。
二来,文官群体并不希望在朝权力,被别的群体分走一部份,所以对宦官、勋戚、宗藩皆抱有敌意和提防。
三来,限制天子的可选择性,本身一个内廷宦官群体,就够让文官群体警惕和提防了,倘若再多个勋戚或者宗藩,那皇权和臣权之争,岂不是皇权彻掌优势了?
明末的这场权力之争,背后所掺杂的利益和层次,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韩元辅,你召集我等过来,究竟是所为何事?”
温体仁倚靠在官帽椅上,神情自若,看向沉默不言的韩,说道:“时下内阁这边,可是有不少事情要做。
现在我等都过来了,您又一言不发,这究竟是何意?”
在这文华殿内,毕自严、徐光启、周道登、何如宠、钱象坤、吴宗达几人,无不是看向神情凝重的韩。
和先前的内阁相比,崇祯皇帝掺沙子的新内阁,包括赋予的各项权力,使得这一届的内阁,不再是首辅独大。
韩是掌握着不小的权势,但是同样来讲,像温体仁、毕自严、徐光启他们,也都拥有着相应权势。
一个内阁,不能只有一个声音。
“诸君,想来你们都清楚,北地诸藩进京一事吧?”
韩眉头紧皱,看了眼温体仁,说道:“现在就因为这件事情,朝中科道、礼部等有司大臣,对此很是激愤。
上了很多奏疏。
看看,都堆积到本辅这边了。
依着大明的宗法礼制,宗藩无故是不能擅离藩地的,可是这次这般多的宗藩,赶来京城这边,包括我内阁在内,先前根本就不知情。”
温体仁、毕自严、徐光启他们,流露出各异的神情,对宗藩进京这件事情,他们的确有着各自的看法。
甚至到现在这个时候,别说是其他有司衙署了,就算是他们内阁这边,都不清楚天子是什么时候,叫北地诸藩进京的,召诸藩进京陛见,又是为了什么事情。
对朝中的文官来讲,他们并不担心天子怠政,他们所怕的,是猜不透天子的行为,究竟带着什么深意。
尤其是天子乾纲独断,做出一些他们毫不知情的决断,这会叫他们很是被动。
“陛下这般做,想来是带有深意的。”
徐光启想了想,开口道:“众所周知,当前国朝内忧外患严重,或许陛下召见北地诸藩进京陛见,是为排忧解难而来。
或许这些宗藩分支,能做的事情不多,不过为国朝行捐输纳粮,还是能解决一些问题。
所以本辅觉得对待此事,内阁没必要掺和太深,毕竟现在需要做的事情,还是有着很多的。”
“徐阁老,您说这样的话,就是对社稷不负责任了。”
吴宗达皱眉说道:“就算是陛下想叫北地诸藩,为国朝行捐输纳粮,至少也要叫内阁知晓这些吧。
现在内阁不清楚此事,连带着科道那帮言官御史,所呈的不少奏疏中,有弹劾我们内阁的。
且据本辅所知,这些宗藩抵达京城,被安置在通州一带,前两日,陛下召见这批宗藩进宫,也没说叫这些宗藩返回藩地。”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韩出言打断道:“这般多的宗藩,聚集在通州一带,每日会耗费多少钱粮?哪怕是这些开支,皆由内帑调拨的。
可若是内帑真有银子的话,为何陛下对内阁这边,先前所呈递的几封请拨内帑奏疏,却迟迟没有表态?”
文华殿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温体仁、毕自严、徐光启三人,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韩所讲的这些,他们清楚是怎么回事。
无非是现阶段大明的财政压力,被天子顶在内阁这边,以往随便呈递封奏疏,就能争取到一笔内帑银子。
现在却变得是困难重重。
对韩这位内阁首辅,原本他这边缺什么了,直接向天子陈述禀明,将财政烦恼多甩给天子。
可现在的情况却反过来了。
将财政烦恼甩给天子,却又被天子顶回内阁,这叫韩是痛并快乐着。
一方面是首辅权柄却有增强。
一方面是首辅压力不断增大。
“本辅就明说吧。”
见众人沉默不言,韩皱眉说道:“本辅打算,将这些呈递的奏疏,以内阁的名义呈递御前。
内阁出具票拟意见。
望陛下能尽快叫北地诸藩离京归藩,同时请陛下调拨一笔内帑银子,以缓解朝中有司的问题。”
“附议。”
“附议。”
吴宗达、周道登几人,纷纷出言附和道。
“此事,本辅不掺和。”
温体仁却唱反调道:“这廉政公署草创在即,本辅没有精力,去多管其他事情,此事是陛下允准的,要尽快做出成效。”
“本辅要忙于户部事宜。”毕自严站起身,说道:“韩元辅,此事你们看着办吧,若无其他事情,本辅就先告退了。”
“韩元辅,本辅这边亦有要事。”
徐光启起身道:“这件事情还是要商榷下,毕竟我们都不清楚,陛下召见诸藩进京陛见,究竟是所为何事。”
韩:“……”
见温体仁、毕自严、徐光启三人,公然跟自己唱反调,这叫韩的心里生怒,他觉得自己的首辅之威,受到挑衅。
可是在这件事情上,韩他不管是同意与否,都必须要以内阁名义呈递,毕竟朝中有司的大臣,不少都把压力施加到他身上。
暂稳期的内阁首辅,很多时候就是夹在中间做人,却往往又是里外不是人。
韩不是没想过摆脱这种处境,可除了上疏请辞外,根本没其他更好的办法,可偏偏这个位置,又不是他想请辞,就能请辞的。
第495章 帝怒
“皇爷…那些宗藩,一个个都哭穷,说王府空虚没有银子。”王承恩神情有些踌蹰,对崇祯皇帝作揖道。
“通州那边所派太监,多次呈递奏疏归京,言福王他们求见皇爷,想……”
“他们能有朕穷吗?”
崇祯皇帝放下御笔,轻笑道:“一个个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朕都把话讲到这份上,还是不死心嘛。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吃的、穿的、用的全部减半,将服侍在他们身边的宦官,全都集中起来看押。
朕有的是时间,跟他们耗下去。
什么时候诸藩的子嗣归京了,所捐银子抵京了,他们才能离京归藩,叫曹化淳带一批东厂的人,去通州接管。”
“喏!”
被传召进京的北地诸藩,倘若按照崇祯皇帝所定份额缴纳,那能让内帑增收五千多万两银子。
哪怕是这笔银子,耗费个半载年限,才能分批入库内帑,这对崇祯皇帝来讲,亦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赚银子嘛,不磕碜。
敲诈大明的宗藩群体,拿走他们积攒的银子,同时不叫各地宗藩,将自身损失给转嫁到地方,那就要拿捏住他们的命脉。
子嗣,无疑是最好的。
毕竟香火传承这件事情,对这些地方宗藩来讲,都是极受重视的,他们享乐的同时,也想叫子孙后代承袭爵位。
所以崇祯皇帝并不着急。
“皇爷,内阁首辅韩求见。”
王承恩刚走,殿外一名宦官,就进殿禀明。
“宣。”
崇祯皇帝言简意赅道。
韩这个时候进宫觐见,崇祯皇帝根本就不用想,就知道是为宗藩进京陛见而来,毕竟外朝的文官群体,听风就是雨。
对宗藩进京陛见,他们了解不到实际情况,一个个难免就会忐忑难安,所以本能就会做些事情。
“臣…韩,拜见陛下。”
“免礼吧。”
崇祯皇帝伏案忙碌着,没有抬头去看韩。
东暖阁内很安静。
韩捧着一摞奏疏,见天子忙着批阅奏疏,心情难免忐忑起来,不知究竟是该讲,还是不该讲。
“韩卿此来,是为宗藩进京陛见之事?”
崇祯皇帝拿着御笔,批阅着军机处所呈奏疏,开口道:“若是因朝中一些大臣,呈递规谏奏疏,就不必提了。
朕召诸藩进京,是为开设宗学,管束宗藩族裔,叫他们明宗法礼制,别在就藩地那般肆意妄为。”
说着,对眼前这份裁撤京卫所明的成果,进行圈阅,随着部分京卫的裁撤,这使得国库的压力,随之也减少一些。
尽管不多,但蚊子腿上的肉,也终究是肉。
更何况裁撤掉部分京卫,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崇祯皇帝会逐步谋改军制,叫大明军队所堆弊政革新。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
韩却作揖规谏道:“叫各地宗藩族裔,进京到宗学进修,这会给朝廷增添负担,甚至危害社稷根本啊。
京城乃大明中枢所在,哪怕是进京的宗藩族裔,皆是各地宗藩子嗣,也会产生很多不好的影响。”
“怎么不可?!”
崇祯皇帝搁下御笔,皱眉看向韩,说道:“当初朕御极登基时,就叫内阁这边,明确约束宗藩的事情。
可今日推明日,明日推后日,最后不了了之了。
除了内阁这边。
礼部、户部等有司衙署,对待宗藩这件事情,态度也是如此。
难道非要等到宗藩之事,出现什么大麻烦,大问题,朝廷才要后知后觉,想着怎样解决此事吗?”
其实说起来,大明文官群体,对待宗藩这一特殊群体,所采取的是既提防又放松,一切只因其中掺杂了利益。
每年国库这边,对大明的宗藩族裔,都会调拨一笔宗禄银子,用于各地宗藩和族裔,发放他们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