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道归一则能很好的制约此风,限制职权,让都察院所辖职权更明确,这对监察百官,整顿吏治,维护法纪等事……”
韩继思绞尽脑汁的说着,崇祯皇帝神情自若的听着,说起来科道归一,除对皇权有所好处外,还对都察院有着种种好处。
科道。
科道。
尽管常混淆在一起,虽说两者的职权很相似,然却属两个系统,多数时候科道官所站位置相同,然涉及到一些特殊政治事件时,却都站在各自的阵营内。
特别是牵扯到党争时,朝堂上的言官御史就是急先锋,就一项风评弹劾的权力,就像是一件大杀器,不管事情是不是真的,先把你名声搞臭了再说。
就算最后查无此案,可名声臭掉了,那想在朝堂立稳脚跟就不易了。
文官的嘴能杀人。
文官的嘴能诛心。
“卿家能这样想,朕很欣慰。”
崇祯皇帝放下朱笔,拿起那份圈阅的名单,看向韩继思说道:“尽管朝中的不少朝臣,对温卿所呈科道归一的奏疏,有着诸多的反对和不满,甚至大骂温卿是祸乱朝纲之辈。
然朕却不那般想。
看看近些年来,六科做的事情可谓丑闻不断,该做的事情不做,不该做的事情,却做了很多。
既然有些人想利用所辖职权,做以权谋私之举,那就没必要存在了,毕竟国朝现在面临的问题很多。
卿家先看看这份名单,朕打算将他们调进都察院。”
说着,一旁服侍的王承恩,忙上前捧起那份公函,随后在崇祯皇帝的注视下,快步朝韩继思走去。
温体仁所提科道归一,果真是天子授意的啊。
韩继思垂首接过王承恩所递公函,不过心里却唏嘘起来,像这等大事,明知道会得罪很多人,就算温体仁是内阁次辅,他自己也没胆量做这件事情。
让六科并进都察院,只怕是一个开始。
“王印懋、陈焕、程正揆、世雍、龙起宏、吴太来、潘曾、卜象乾、陈太来、柯元伯、申嘉允、熙孕、杨鼎和、曹、刘大垣、唐钱蕃、尹绍、涂必宏、房廷建、王含、冯家……”
看着被圈阅的人名,韩继思双眸微张,上述这些人皆是辛未科的两榜进士,时下皆在各处观政,一些人在吏部那边,都圈定要下放到地方为官了。
崇祯四年的科举,在忙碌的状态下安然结束,对这一届科举高中者,崇祯皇帝并没有多干预什么。
毕竟想要谋改科举制度,并非朝夕所能办成的,与其做惹众怒的事情,倒不如逐步的渗透改变。
像辛未科的状元陈于泰,榜眼吴伟业,探花夏曰瑚皆进翰林院,被崇祯皇帝下旨做些具体性事宜,待考察一番后再决定新的政务。
“自吏治新规明确后,不提此次在朝清查出的事情,朕发现很多地方,都存在着严重的问题。”
崇祯皇帝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看向韩继思说道:“吏治不清,就算朕做的再多,朝廷做的再多,都无法改变大明的窘境。
像内阁大臣周延儒、徐光启奉旨离京清查历年赈灾诸事、清查地方火耗,这终究只能做一次,不可能让他们长期远离中枢,去做这些本属都察院的事情。
朕有意让这批新晋的两榜进士,到都察院出任巡察御史,直属于都察院左都御史,以中枢的名义,不定期的对地方展开巡察,就像当初在山西等地所做诸事一样。”
“陛下,在当前这种朝局下,贸然做出这等举措,只怕会加剧朝局的动荡。”
韩继思想了想,拱手作揖道:“何况所调进都察院的人,有不少在吏部那边,都已经明确要下放到地方去……”
“加剧朝局动荡,事情就可以不做了?”
崇祯皇帝重顿茶盏,皱眉道:“难道我大明的吏治不清,就不会加剧社稷动荡吗?这等简单的道理,你这位左都御史还不清楚吗?
地方存在多少冤屈?
地方存在多少弊政?
地方存在多少纷争?
如果这些现象都不存在,那我大明的吏治何至于此会这般?
这只是一个开始,以后大明每定一届两榜进士,都要挑选一批补进都察院,就专司中枢巡察之事。
朕就是要通过这些两榜进士,来好好的去各地看看,去各地深查,把那些不法事全都查清楚。”
中央巡察,是崇祯皇帝所定的一把利器,他要通过一批刚进仕途的新人,去对付官场的老油子,特别是那些隐藏极深者。
哪怕所派的中央巡察队伍,一半以上都没能查出什么,可剩下的那部分能查出问题,也是能解决不少问题的。
刚迈进仕途的官员,还没有被大明官场的风气所沾染,或许在这过程中,会有一批堕落下来,可依旧坚挺的那部分,就是值得信赖的臣子。
“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
崇祯皇帝继续说道:“待这批官员补进都察院后,就到山陕两地去,给朕明察暗访,看看有多少不法事,看看有多少漏网之鱼!!”
第605章 南北之争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极好的诠释了当下的大明,法纪失去震慑和约束,就会让吏治崩坏,继而衍生出更多的问题。
“大哥,您说钱谦益他们,为何要设宴邀请我等?”吴襄一身便服,骑马前行,不解的看向祖大寿询问道。
“据我所知,这帮东林党人最瞧不起的,就是我等武夫出身吗?莫非是想通过咱们提督衙门,做些什么事情不成?”
“瞧不起归瞧不起。”
祖大寿神情冷峻,似笑非笑道:“不过迫于当前漕运的变动,特别是天津那边持续的开海通商,导致江南诸省的海贸收缩不小,所以他们就想做些事情。
现在琉球镇那边,以郑芝龙为首的群体开始势起,替朝廷把守着海疆要镇,使得进出大明的欧罗巴各国海商不断增多。
这帮东林党人啊,嘴上仁义道德,实则却都是利己者。
何况他们背后站着的人,都是士绅、大地主、海商,你说他们这个时候,选择邀请我等能为了什么?”
“为了银子!”
吴襄嗤笑道:“跟我心中所想的一样,不过钱谦益他们邀请我等,又能解决什么实际问题呢?
虽说咱们提督衙门掌着漕军,可漕运大权却在漕运总督府,充其量在调度漕军上,我们能做些事情。”
“有这些就足够了。”
祖大寿双眼微眯道:“现在得天子支持的开海地域,除了天津直隶州外,也就登莱两府做得较深些。
像辽东所明确的诸港,只能跟天津港进行对接,北上的欧罗巴各国海商,根本就无法前去这些港口。
如果咱们漕军这边,要出现一些问题的话,继而影响到漕运调度,那朝廷是否会多开辟些地域,增设海贸航线?”
吴襄脸色微变。
对祖大寿所讲的这些,吴襄先前从没有想过,如果漕军该出现任何问题,继而影响到漕运调度,那他们必然会受到严惩。
毕竟漕运的重要性,吴襄心里是清楚的。
尽管现阶段的大明,在对外开海通商一事,已有锐不可当之事,但海贸航线的开辟和运转,却并没有影响到漕运。
恰恰相反,因为天津直隶州的持续发展,使得内运河经济命脉不断增强,以从江南诸省治下,北上运输大批瓷器、丝绸、茶叶等海外紧俏品。
淮安府城,某处会馆内。
祖大寿、吴襄在几名青衣小厮的引领下,走进这装璜奢华的正堂内,以钱谦益为首的十余众人,纷纷从官帽椅上起身,笑着朝祖大寿他们走来。
“祖提督能屈尊赴宴,老夫心里甚是欢喜啊。”
钱谦益面露笑意,向祖大寿伸手示意道:“祖提督请上座,今日我等以酒会友,不说别的,就聊些家常,想来祖提督也不会介意吧?”
“受之公客气了。”
祖大寿抬手一礼道:“能得诸公所邀,本帅心里难免有些激动,只要不牵扯到公务,想聊什么都行。”
随钱谦益过来的一行人,听闻祖大寿所讲,无不是眉头微蹙起来。
本以为祖大寿欣然赴约,是知晓他们此次设宴款待的目的,所以本着合作的态度,过来和他们交谈的。
却不想祖大寿会讲出这等话。
钱谦益心里有些不喜,不过却没表露出来,在和祖大寿、吴襄他们落座后,一番简单的寒暄就开始了。
说起来钱谦益这等身份,东林党元老,在江南诸省享有盛名,是不屑于和祖大寿这帮粗鄙之辈,有任何牵扯的。
不过受局势的变动吧,特别是天津开海通商,抢走不少海贸生意,让越来越多的人坐不住了。
“听闻祖提督的爱子,还有吴副将的爱子,都被天子调任到琉球镇任职。”钱谦益放下酒盅,看向挺身而坐的祖大寿,笑吟吟的说道。
“难道祖提督就没有想过,代替那桀骜不驯的郑芝龙,前去琉球镇担任总兵官吗?老夫可是听说琉球镇可是个肥缺啊。
说起来,祖家和吴家在辽西那边,受到的损失不小吧,特别是孙承宗这位辽东督师,还在辽西撤卫设府,听说闹得动静不小,照这个趋势来看,只怕剩下的辽前地带,也会撤卫设府吧。”
祖大寿眉头紧蹙起来,死死攥着手里的酒盅,不过却没表露出来。
不知不觉间,以祖家和吴家为首的辽东将门势力,在崇祯皇帝一点点的肢解下,虽说保持着一些底蕴,不过却不似先前那般碰不得了。
毕竟祖大寿、吴襄、祖宽、祖大乐、吴三桂这批辽东籍武将,被崇祯皇帝拿着大义,分批调离出辽前这处大本营,这让剩下的那批辽东籍武将,逐步陷入到群龙无首的境遇,现在更是各立派系。
“这个漕军提督,本帅觉得就不错。”
祖大寿露出笑意,看向钱谦益说道:“再者言琉球镇总兵官,乃是天子所设,可见天子对郑芝龙是很信赖的。
就算琉球镇是肥缺,那也非本帅所能多想的。
受之公是不知道啊,现在漕军提督衙门这边啊,是各种琐碎的事宜不断,为了这些事情,本帅常感到头疼啊。”
“可是受拖欠粮饷一事?”
钱谦益掏出一份银票,递到祖大寿面前,微笑着说道:“这是汇通票号开具的本票,无需验证,凭票即兑,不多,也就20万两银子。”
出手真是阔绰啊。
祖大寿心里冷笑起来,一出手就是20万两银子,只怕要办的事情,所产生的利益就是十倍,甚至是更多吧。
“老夫这些人吧,希望祖提督这边,能多领着麾下各部漕军,好好盘查盘查南下北上的漕船。”
钱谦益看了眼同席的几人,随后对祖大寿说道:“要是有违背大明法纪的,该扣押就给扣押掉,不要让一帮奸商乱我大明社稷的根脉。
就像天津那边的船商,为了些阿堵物,真是什么事情都敢做。
要是能做成这些事情,老夫在朝也算有几分薄面,到时琉球镇总兵官一职,不是不能运作的。”
“只这些是不够的。”
祖大寿拿起那份银票,在众人的注视下,眼神坚定道:“本帅要一成份额的纯利,只要受之公能答应,那剩下的事情就好办。
毕竟做这样的事情,本帅是担着风险的。
您也知道,天津那边深得天子的倚重,要是捅到御前去,就算本帅做的再好,也难保不会不被天子斥责。”
“……”
正堂内安静极了。
钱谦益这些人都没想到,祖大寿的胃口竟这般大,可一想到这件事情要能做成,能促成江南诸省的一些事情,他们就算心里再怎样不满,最终还是要答应祖大寿。
第606章 议九边(1)
中枢的问题,地方的问题,就像是两道口子,撕裂了大明社稷的根脉,让大明的元气不断流失。
苛政猛如虎。
趋利避害的风气一旦形成,想要踩住急刹车,避免不好的趋势蔓延,那并非是件容易的事情。
远在京城的崇祯皇帝,并不清楚他带来的影响,正加剧江南诸省的治下,某些既得利益群体的反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