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崇祯皇帝站起身来,一甩袍袖道:“走吧,摆驾乾清门,朕要在平台,召对!跟朕的这帮好大臣,好好的,认真的,商讨军机要务!
孙卿,随朕一同前去吧。”
“奴婢遵旨!”
“老臣遵旨!”
曹化淳、孙承宗等人,当即拱手作揖道。
崇祯皇帝所讲平台召对,是大明天子召集朝臣,询问政务的场所,尤其是对地方上的封疆大吏,为凸显隆重,凸显重视,皆会在平台召对政务。
平台,位建极殿居中向后,与乾清门相对,为今天这场平台召对,崇祯皇帝已经筹谋了数日。
所做的一切,都是为避免一些悲剧发生。
“你们说天子会召见我等吗?若陛下不召见的话,那这戡乱救国之诏,岂不是就要被内阁明发了?”
“此诏,牵扯到天津、登莱、东江等地,怎么都绕不开兵部,哪怕是叫兵部给事中驳斥,冒着惹怒天子的风险,也绝不能明发出去。”
“可这是中旨啊,就算……”
彼时在乾清门外,齐聚的朝堂廷臣,那神情间带着忧色,带着愤慨,带着不安,在这里小声议论着。
韩、李标等内阁大臣,静静的站在前面,虽没有讲话,但身后那帮大臣所讲之言,他们皆听到了,心中更是不断的揣摩圣意。
“陛下口谕,群臣齐聚平台,召对!”
曹化淳提前行至乾清门外,在身后宦官的簇拥下,见到眼前的群臣,神情淡漠,朗声喝道。
韩、李标等一众廷臣,闻言心中不由大惊,天子再度毫无征兆,做出平台召对的决断,这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啊!
“臣等领旨!”
然心中就算再惊疑,可天子口谕已下,他们唯有奉旨听令,一个个神情不定的朝平台方向而去。
“孙卿,你先到一旁候着吧。”
崇祯皇帝坐在龙辇上,神情淡漠的说道:“这次能否挽救大明,能否力挫建虏,就看这次召对了。”
“老臣领旨。”
孙承宗拱手应道,紧皱的眉头,自出了乾清宫就没松开过,显然他心中对这次平台召对,也没有绝对的把握。
在曹化淳的引领下,齐聚乾清门的群臣,以韩、李标等内阁大臣为首,整齐的朝崇祯皇帝所在赶来。
当见到崇祯皇帝,已至平台坐着,韩、李标这些阁臣也好,亦或者身后那帮廷臣也罢,一个个心中都暗暗生疑。
“跪!”
在韩、李标他们肃立而定后,王承恩向前走了数步,朗声道。
以韩为首的朝班队伍,行拜礼,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崇祯皇帝收敛心神,视线定在人群中所站的周延儒、温体仁二人,神情淡然的说道。
“谢万岁!”
在这平台之上,行拜礼的群臣,先后站起身来,这场平台召对,也算开来了序幕。
“朕听闻,你们齐聚乾清门,可是对朕所颁中旨,有异议?”
崇祯皇帝神情淡漠,扫视眼前朝班群臣,说道:“怎么?可是觉得朕所讲,有不对的地方?
韩卿,你是内阁首辅,你先说,眼下朝局不定,就别那么多规矩了。”
这平台召对的好处,在与天子召群臣商讨政务,遇到问题时,由天子点名大臣,可掌握相应主动。
“陛下,今建虏虽取道蒙古,分兵寇边,然眼下局势,远远没有到陛下心中,所想的那般危急。”
在平台所聚群臣的注视下,韩向前走了数步,拱手作揖道:“陛下所颁中旨,明戡乱救国之诏,与当今局势来讲,必会引起动荡啊!
望陛下,念在社稷安定,请收回此道中旨。
内阁已着兵部,商讨好对策,可命辽东督师袁崇焕,即刻率部驰援京畿,击退寇边之建虏!”
“是吗?那就是朕错了?”
崇祯皇帝双眼微眯,扫视眼前群臣,冷冷的说道:“你们该不会还在心中以为,当前寇边的建虏,只是攻破了龙井关、大安口等要隘。
遵化、三屯河两处军事要地,虽说有被建虏威胁的风险,但却不至于被建虏直接兵临城下吧!
你们是不是都以为,朕这几日,不到文华殿理政,就不管当前紧急军务了?
朕实话告诉你们,眼下只怕喜峰口这处要隘,已然被另一支建虏主力攻破了!
难道非要等建虏八旗,打到我京畿要地这边,你们才肯醒过来吗?!!!”
崇祯皇帝所讲之言,叫韩、李标等一众群臣听后,那心中皆生出惊骇,脸色纷纷大变起来。
倘若喜峰口这处要隘,亦被建虏攻破,那遵化、三屯河两处要地,就真的彻底暴露在建虏兵锋之下了。
“陛下,若真是这般的话,那就更该诏命袁崇焕,即刻班师回援京畿!”韩强压内心惊骇,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对崇祯皇帝拱手作揖道。
“韩!你这个内阁首辅,除了会叫袁崇焕之外,还会干什么!”
崇祯皇帝厉声喝道,从龙辇上站起身来,指着韩喝道:“这些年,朝廷听从袁崇焕之言,向天下摊派辽饷,斥巨资,修筑了关锦宁防线,说能五年平辽,朕信他,以为他是大明肱股,能助朕解决建虏之患,可结果呢!!!”
第6章 军机处
崇祯皇帝的这番质问,叫韩楞在原地,他万没有想到,天子会生出这等怒火,然他所讲的那些也没错啊!
眼下寇边的建虏大军,磨刀霍霍想杀进关内,几处关隘已被攻破,若不加急调遣关锦宁防线的边军,一旦建虏杀到京城这边,那局势只会更加动荡。
“陛下…老臣能理解您的心情。”
韩拱手作揖,对崇祯皇帝说道:“然当前北直隶的局面,不是追责问责的时候,还请陛下以社稷为重啊!
为保京畿安危,老臣请谏,恳请陛下收回中旨,着兵部急召戍边大军,分驻蓟镇、遵化、营州、三河等地。”
“朕何时不以社稷为重了?”
崇祯皇帝向前走着,神情淡漠,扫视眼前群臣,说道:“这大明是朕的,难道朕绕开内阁,下中旨,就是想看着社稷动乱吗?
韩卿,你这个内阁首辅,太叫朕失望了,连朕想要表达的意思,都不明白,孙卿,你出来吧,跟这帮朕的好大臣,讲讲!”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一甩袍袖,转身朝龙辇处走去,无视身后一众大臣,那震惊、错愕的注视。
“老臣领旨!”
孙承宗的声音,此时响起,在韩、李标等一众大臣的注视下,神情坚毅的走了出来。
“这是什么情况?孙公是何时进京的?怎么先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啊?!”
“是啊,陛下在此之前,应该是接见孙公了,不然也不会……”
原本安静的朝班,出现一些小的议论声,不少廷臣的心中,都对孙承宗突然进京感到震惊。
“此番建虏寇边,引国朝震动,归其缘由,在与袁崇焕这位辽东督师,过重关锦宁防线,而轻蓟密永三协所致。”
在群臣的注视下,孙承宗皱眉道:“为圆五年平辽一说,将朝廷调拨粮饷,多用于关外防线,削减关内三协。
此举导致关内武备松弛,兵额奇缺,军纪涣散,以龙井关、大安口为首的要隘,能被建虏攻陷,根源就在于此。
对战肆虐辽东的建虏,绝不能重一头、轻一头,这犯了兵家大忌,然袁崇焕欺朝廷不明此事厉害!”
韩、李标等不少廷臣,闻言皆心生骇意,眼下这个特殊时期,孙承宗讲这些话,到底是何意?
削减蓟镇等地防务,在此之前,就于朝中引起很大争论,然袁崇焕于辽东所取战绩,才得以使其被遮掩下来。
现在孙承宗再提此事,语气这般严厉,这不是给袁崇焕递刀子吗?
崇祯皇帝倚靠在龙辇上,看着眼前神情各异的群臣,嘴角微扬,眸中闪过一道冷芒,这朝堂,连真话都听不全了,还玩个屁啊!
皇太极统御建虏寇边,对大明的确是坏事,但若趁此势,将自己的一些筹划,得以落实下来,那大明还能救!
“孙公慎言啊!”
李标强压内心惊骇,走上前,看向孙承宗说道:“方才韩元辅已说,眼下并非追责问责的时候,就算问罪袁崇焕,那也要等击败建虏再说。”
“李卿说的对。”
崇祯皇帝开口说道:“击败建虏,是我大明首要之事,但怎么击败,这是不是要定下个章程?”
李标,跟东林党有渊源,其师为赵南星,乃东林党元老,虽死掉了,然在士林的影响力还在。
“陛下,为今之计,依老臣见解,急调袁崇焕统兵来援,是必然。”
在群臣未反应过来之际,孙承宗拱手作揖道:“但是该怎样展开部署,该怎样迎战来犯建虏,却不能叫袁崇焕独揽大权。
此战,乃我大明的国战!
我大明虽不承认建虏建国,然建虏之患,已成我大明心腹之患!
正如陛下先前所颁中旨,此为戡乱救国之战,当由陛下亲裁,由朝廷统一调动,而非听一家之言。”
到底是大明肱股。
算是帮朕解决了大问题。
崇祯皇帝面露笑意,内心满意的看着孙承宗,此刻相聚平台的群臣,心里算是明白,自家天子想要干什么了。
“陛下,倘若是这般的话,可由兵部主导此战。”
钱龙锡走上前,对崇祯皇帝拱手作揖道:“掉辽东等地援军,分驻各处要镇,逼退进犯京畿的建虏。”
如今所聚平台,进行召对的群臣,心里都明白一点,天子对袁崇焕失去信任了,若过多纠结此点,只会给自身引祸。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尽快调集援军过来,把攻克龙井关等地的建虏,给赶出大明之外,叫这一祸事尽早结束!
“不,这并非朕之本意。”
崇祯皇帝站起身来,负手而立道:“兵部,有兵部要担的责任,不管是调兵,还是重振武备,皆需兵部署理。
此番建虏犯我大明,事发紧急,朕要统御此战,击败来犯建虏,故不能影响兵部运转,这有违朕的本意。
内阁虽该担此重担,然所处文华殿,恐生军机泄密之事……”
崇祯皇帝在讲到这里,韩、李标这些大臣,心里便知有大事要发生,甚至这才是天子颁中旨的本意。
看着群臣的反应,崇祯皇帝继续说道:“…故,朕决意在乾清门这边,创军机处,全权署理建虏寇边之军机要务。
着,兵部尚书王洽,兵部右侍郎李邦华,礼部右侍郎周延儒,军机处行走,协理朕处置紧急要务。
复,孙承宗旧职(文渊阁大学士),擢太子太傅,军机处行走,辅佐朕处置军政,朕意已决!
朕此前所颁中旨,改由军机处明发上谕!”
韩、李标等一众大臣,面露惊色,难以置信的看向崇祯皇帝,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天子竟因建虏寇边一事,要特设所谓的军机处。
这到底是想干什么啊!
“老臣领旨!”
孙承宗率先拱手作揖道。
“臣…领旨。”
王洽、李邦华、周延儒三人,神情惊疑,在群臣的注视下,走出朝班,对崇祯皇帝拱手作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