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这次朕没创设内厂和西厂,调集大批厂番出动,对内廷名下皇庄出手,你还要一直瞒着朕啊。”
面对崇祯皇帝的斥责,被踹翻的曹化淳,忙趴在地上磕头求饶,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内心充满了恐惧。
正如崇祯皇帝所说的那般,倘若这次没有内厂和西厂的联合行动,将刀砍向内廷名下的皇庄,那曹化淳肯定不会讲这些的。
不管是在什么地方,都有着其奉行的一套游戏规则,外朝是这样,内廷同样如此,像皇庄行贿内廷太监,这便是默认的事情。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见频频磕头求饶的曹化淳,垂手而立的崇祯皇帝,冷冷道:“若是胆敢再有这等事情发生,朕绝不轻饶了你。
把贪的东西,全给朕吐出来,详细的写出来,呈递到朕这里,另向负责此事的王伴伴,缴一份议罪银,自领二十棍。”
“奴婢谢皇爷不杀之恩。”
有劫后余生之感的曹化淳,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磕头谢恩,本以为这次要死的他,没想到自家皇爷,饶了自己。
不过此后若想再赢的自家皇爷的信任,那就必须要好好表现,否则自己的下场,那绝对是好不了。
“起来吧。”崇祯皇帝眉头微蹙,看着曹化淳道:“眼下有两个差事,叫你去办,一个是跟十二监四司八局的那帮人,都聊聊,凡涉及其中的,以此为标准,向朕密呈奏疏,领罚,缴议罪银。
另一个以司礼监之名,准许内廷十二监四司八局的人,检举揭发,经查属实者,揭发者可入内书堂,敢有诬陷者,杖毙!”
“……”
曹化淳脸色大变,自家皇爷这般行事,那明显是想保大除小,在内廷这边,借审查皇庄一事,展开一次全面的清除。
看着离去的曹化淳,垂手而立的崇祯皇帝,嘴角微微上扬,经此一事后,内廷就算彻底肃清了,跟外朝的联系,算彻底断掉了。
至于那些涉足此事的中低层宦官,没说的,在查明以后全部杖毙,以儆效尤。
而曹化淳这些被揪着小辫的家伙,除了卖命效忠自己外,根本就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像私下串联在一起,行谋害自己之事,这种蠢事,曹化淳他们是绝对不会做的,甚至还拼了命保自己周全。
好不容易才爬上内廷的高位,除非脑袋叫驴踢了,才会做出这等蠢到家的事情。
‘还好自己的身边,有王承恩、方正化这些忠心耿耿的太监。’想到这里的崇祯皇帝,不免心生感慨道:‘不然像这般简单粗暴的整肃内廷,收拾皇庄,属实是有些太拙劣了,不过经此一事后,内廷与外朝的联系,才算是彻底斩断了。’
处在这上下摆烂的大明,该心狠手辣的时候,就必须足够狠,不过有些时候,却不能一味的去杀,毕竟人若都杀完的话,那谁来替自己办事?
内廷是制衡朝堂的一股力量,虚弱的内廷,不符合崇祯皇帝的政治目的,所以行杀鸡儆猴之事,彻底收内廷之权,就可以了,至于那些没有利用价值的中低层宦官,死了也就死了吧。
第175章 朕来迟了
内厂、西厂奉皇命所展开的行动,对内廷名下的皇庄进行整肃,这给本就不那么平静的朝局,无疑又平添了几分变数。
然对崇祯皇帝来讲,他并没有在意这些,在敲打了曹化淳他们后,便放下手头之事,出宫前去英国公府了。
在国朝处在动荡之际,被自己委以重任,并在御驾亲征离京后,为稳定京城秩序,出任辅政大臣的张维贤,在自己凯旋归朝前夕,却重病卧床,身为大明的天子,若对此不闻不问的话,难免会被打上凉薄的标签。
“孙卿,你果真没有叫朕失望。”
倚靠着软垫的崇祯皇帝,看着恭敬而坐的孙祖寿,还有一旁的孙传庭,面露笑意道:“能在短短数日间,就能厘清和五城兵马司、五城巡城御史公署的职权,并将原守城的兵马遴选出来,做的不错。”
被夸赞的孙祖寿,心里一喜,然表面却略显诚惶诚恐,微微欠身道:“陛下,这并非臣一人之功。
若没有陛下运筹,没孙府尹相助的话,臣绝不可能做好此事,甚至还会辜负陛下给予的厚望。”
被孙祖寿这般一说,崇祯皇帝看向神情自若的孙传庭,心生感慨道,到底是明末的良臣啊,自己初次召见,却没有任何慌张之意。
“伯雅啊,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了。”
收敛心神的崇祯皇帝,微微一笑道:“在国朝危难之际,朕将顺天府尹这副重担,交到你身上,属实是有些为难你了。
但在朕御驾亲征,离开京城,你能配合朝廷安抚民心,稳定粮价,但凡没有真才能的话,那断然是不可能有这些成果的。”
没了建虏所带来的外患,在一应事宜皆理清头绪后,崇祯皇帝也有多余的时间,来见见他所倚重的大臣了。
想要制衡朝堂,叫凸显到表面的党争压一压,让朝中的那帮大臣,能按照自己所预想的方向行事,筹建帝党,重用帝党,便是崇祯皇帝要做的事情。
“与陛下所做之事相比,臣所做的这些,都显得微不足道。”孙传庭恭敬的拱手作揖,向崇祯皇帝一礼道:“不过陛下,近些时日京城这边,多了不少返京者,除了部分家资充盈者,余者皆是各地来的逃户。”
“这件事情嘛,伯雅,你顺天府衙可以这样做。”
听孙传庭向自己所禀之事,崇祯皇帝想了想,伸手说道:“将这些涌到京城一带的逃户,暂时都收容起来,做出些预防疫病的措施,对他们进行登记造册。
其中若有匠户者,则单独造册,等此次皇庄整饬结束后,再将他们分批安置到各地皇庄治下。”
“臣领旨。”
受建虏进犯大明一事影响,整个京畿都处在人心惶惶之下,这也导致大批权贵、官绅名下的佃户向南逃窜,只是随着崇祯皇帝御驾亲征,局势渐渐变得明朗起来,逃窜的群体又开始返回。
崇祯皇帝心里清楚,大明治下的土地兼并严重,这些破产的群体,逃走容易,回来就难了,到时必然会遭受进一步的盘剥。
好在内廷名下的皇庄,在王承恩、方正化他们的清洗下,不仅揪出大批的家贼硕鼠,其名下多出的田产,也将归皇庄管辖。
崇祯皇帝打算以此为基准,不再继续扩大皇庄的规模,到时将筹建起一些产业,用于扩展内帑收入。
“陛下,英国公府到了。”
朱纯臣的声音,在御驾外响起,这叫崇祯皇帝撩了撩袍袖,剑眉倒张,在孙祖寿、孙传庭的行礼下,起身朝御驾外走去。
“臣,张之极,拜见陛下!”
“拜见陛下!”
走出御驾的崇祯皇帝,入眼就瞧见英国公府中门大开,以张之极为首的众人,恭敬的行跪拜之礼,叩迎圣驾。
“陛下~”
在御驾旁候着的张世泽,早早的搬下马凳,神情有些凝重,恭敬的小声提醒道。
“走,跟朕一块过去。”
看了眼张世泽,轻甩袍袖的崇祯皇帝说道:“是朕疏忽了,这几日,没叫你离宫,回来照看英国公。”
作为英国公府的嫡长孙,张维贤重病卧床,这张世泽理应在床前照料,可被选进府军前卫的他,跟着天子凯旋归京后,便忙着在圣前听命,且崇祯皇帝忙着各种政务,就没能回来。
“为陛下尽忠,是臣的本分。”眼眶微红的张世泽,低头拱手道:“臣的祖父若知……”
“走吧。”
走下御驾的崇祯皇帝,一把拉住张世泽的手,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便快步朝英国公府中门走去。
崇祯皇帝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叫张世泽感激涕零,叫左右随驾之人感慨万千,叫出来迎驾的张之极见后,内心是激动不已。
“英国公现在怎样了?朕来迟了啊。”
拉着张世泽走来的崇祯皇帝,见到张之极后,便开口道:“走,带朕去英国公所在,边走边说。”
“臣遵旨!”
抛开其他的不说,英国公一脉算诠释了与国同休的含义,甲申国难,袭封英国公的张世泽,被李自成所部杀害。
其实大明的勋戚群体,真的是一帮很矛盾的群体,有很多平日里有些贪婪,谋私利的举措,但是在大明遭遇国难之际,却也有表现得极为忠义的。
对待大明勋戚群体,要用,但要有条件的用,若能用好了,那对大明有好处,若用坏了,那便会给大明薄弱的家底,再伤不少元气。
走在英国公府的崇祯皇帝,思绪一时间有些复杂,一想到自己要见病重的张维贤,先前所承诺的空头支票,是不能如数兑付了。
一门两国公这种事情,不能再发生了。
对待大明的勋戚群体,他也是略显有些头疼,那些勋戚子弟,尚有改造的余地,可现在袭封爵位的那些勋戚,又多是一些不能直接用的。
都说治国如烹小鲜,可话虽然说的简单,然实际操作起来,却又困难重重,大明皇帝这个职业,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好当。
第176章 为了大明
来到张维贤所在,嗅到飘散的浓郁中药味,崇祯皇帝眉头微蹙,想到自己所知晓的情况,便知张维贤真的是大限到了。
“陛下~”
在前引路的张之极,见崇祯皇帝停下脚步,忙欠身道:“家父……”
“走,带朕去见英国公。”
崇祯皇帝神情严肃,向前走去,说道:“英国公乃我大明忠良,朕这次是来迟了,不该这般。”
随驾的张世泽、朱纯臣、孙祖寿、孙传庭等一众人,露出了各异的神情,尤其是对张世泽来讲,那心里除了感动外,就没其他了。
堂堂大明天子,忙于朝政,纵使张维贤先前被委以重任,但做到崇祯皇帝这份上,那是何等的恩宠啊。
“英国公,朕来迟了啊。”走进房内的崇祯皇帝,没有理会向自己慌忙行礼的女婢,快步走到病榻前,见到神情恍惚,脸色憔悴的张维贤,动容道:“张卿啊~你可要快快好来,朕还要张卿来辅佐,治理大明的啊。”
跟着崇祯皇帝一块进来的众人,瞧见崇祯皇帝真情流露,不顾君仪的坐到病榻旁,拉着张维贤布满老人斑的受,那无不心生感慨起来。
张之极、张世泽父子俩,眼眶微红,情绪略显激动,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此来英国公府,看望重病卧床的张维贤,崇祯皇帝将姿态放得很低,一副极为看重张维贤的态度,叫人看了都觉得天子仁德。
“皇…上……”
躺在病榻上的张维贤,朦胧的双眼,已然瞧不清眼前的人是谁,但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叫他情绪开始变得激动起来。
张维贤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会病的这般快,甚至很多时候连意识都变得不清楚,可心底的一个执念,却苦苦支撑着他。
一门两国公。
当初在国朝动荡之际,崇祯皇帝许诺给他这样的承诺,面对这样的诱惑,张维贤奉皇命总督京营戎政,甚至不惜得罪一些勋戚,然受当时局势的影响,再加之张维贤没有考虑好,要将自己的哪个子嗣,承封那世袭的国公爵,故张维贤并未告诉其他人,甚至连张之极都没告诉。
而在崇祯皇帝御驾亲征离京,又被任为辅政大臣,这叫张维贤的精力,在期间被大大消耗,甚至心里承受的压力,还掏空了张维贤的元气。
“张卿,朕在。”
见先前眼神迷离的张维贤,突然这样时,崇祯皇帝忙说道,然心里却暗暗揣摩起来,难不成这张维贤,先前并未将自己口头承诺的事情,告诉给张之极吗?
“皇……”
情绪激动的张维贤,囔囔的说着,可心底的那些话,却怎么都讲不出来,这叫他内心很是着急。
尽管身躯不受控制,但张维贤的精神却异常活跃。
“陛下,家父是听到您的声音,故而才这般激动的。”一旁的张之极见状,忙走上前拱手道:“先前陛下御驾亲征,家父不敢忘陛下厚望,在担任辅政大臣期间,就没再回过府,眼下知晓陛下凯旋归朝,故而……”
讲到这里的时候,张之极变得哽咽起来。
竟有这样的事情?!
崇祯皇帝双眼微眯起来,握着张维贤的手,下意识紧握了几下,张之极的这番话,不得不叫他验证自己先前所想。
倘若自己对张维贤的口头约定,张维贤因觉得此事过大,还没想好承封另一尊所谓世袭国公人选,那很有可能就没跟其他人提过此事,甚至连张之极都没讲过。
“皇…上……”
崇祯皇帝的耳畔,再度响起张维贤那虚弱的囔囔声,这叫崇祯皇帝回过神来,忙轻拍张维贤的手,说道:“张卿,朕知道你想说些什么,你未辜负朕,朕必不会辜负我大明忠良。”
眼下这些只是猜想,并不能得到佐证,所以承诺的事情,肯定是要办的,不过再敕封一个世袭罔替的国公爵,那肯定是不行了。
听到此言的张维贤,似乎心安了少许,这一刻,他的内心深处是无比的后悔,自己当初为何不将所知的这些,告诉给自己的长子啊。
将张维贤的手,放到病榻上,崇祯皇帝站起身来,看着房内所站众人,神情淡然道:“当初国朝遭遇威胁,建虏灼灼逼人,英国公知晓国朝难处,为朕分忧,主动担起整饬京营的重担。”
讲到这里的时候,崇祯皇帝的目光,停留在朱纯臣身上片刻,而其他人,在听到天子之言,一个个都露出各异的神情。
“那时朕对英国公许诺过,若此番国朝之危能除,朕绝不会轻待,对我大明做出贡献者。”崇祯皇帝动容道:“英国公一脉,乃我大明之忠良,是勋戚之楷模,英国公为替朕分忧,更是重病卧床。”
躺在病榻上的张维贤,断断续续的听到崇祯皇帝所讲,整个人的情绪,都变得激动起来,然奈何失去元气的身躯,却叫他不能有丝毫动弹。
“张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