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朝廷根本不管什么驱佃的事。
李忠义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个四十多岁的,但脸上纵横沟壑看起来仿佛五六十岁的老农民正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因为李忠仁李大老爷已经决定不再剥削他了,还非常好心的免除了他家的阎王债。
但是看看徐福贵的模样就知道。
他是真的想要继续被剥削啊。
因为如果没有那几亩薄田,他们全家没今天就得饿死。
哦。
现在据说有别的出路,比如说去东北,闯南洋,还有什么新大陆。
但是徐福贵这样一辈子就没离开过大桥镇,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去大桥镇的墟上买卖点土特产的老农民来说。
东北。
南洋。
新大陆。
这些都是太过于遥远,陌生,甚至让人恐惧的地方。
去那些地方,谁知道是死是活啊。
“大哥,这....这不太好吧。”
正在备考四川秀才试的李忠义面露不忍之色。
要说皇帝还是格外开恩了,给四川人多了一次考试的机会。
今年年底,四川秀才试。
明年年中,全国统一的秀才考试,以后就不会分省单独进行考了。
这样一来。
今年的四川秀才试对四川人来说就是一件天大的恩惠。
反正这几天李忠义在书院里面听到的都是感谢皇帝恩惠的声音。
这儒生啊。
给个红枣就安抚了。
朱皇帝多给四川人一次考试的机会。
川心便定。
“不赶走不行啊。”
李忠仁扒拉着算盘珠子。
已经从为民请命的儒家学生,变成了李扒皮了。
“你看看,好端端的五亩水田,被他种成了什么样子?几锄头下去,下面土地都板结了,泥土看着也没有什么肥力,肯定是没有怎么施肥,地力透支太严重,而且水渠也没修,全靠天吃饭,一年种下去五亩地的水稻,能有两三亩收得回来就算是不错了,一亩地就打个一两石的稻谷,能做的甚?”
“明天我就去买两头牛,再雇几个人,把田垄都铲掉,土地整平了,再修一条水渠从河里面引水的,这个老张家和田瘌痢头家壮丁多,留下当长工,其他的佃户都赶走....”
李家一共二十户的佃户。
大部分都欠了李家的高利贷。
娶妻生子,红事白事。
都得花钱。
这佃户能有什么钱,只能找地主老财借呗。
利息当然是很高的。
但是那只是名义上的高利贷。
实际上借出去的这些钱也不指望能还的上当然了,如果利息不高的话是可能还的上的。
三十年的房贷都能还的上。
何况是这个。
大部分都是每年还利息,到最后还的利息都超过本金了,这本金还一分钱没还呢。
所以一般来说。
地主借给佃户的高利贷都是用来拿捏佃农的。
由于大家都在同一个村子里面的,剥削都有底线底线就是不能让佃户们都饿死。
可以饿死一两户。
但要是都饿死了。
谁来种地倒是另说。
狗急了还跳墙呢。
二十户佃户谁敢保证不出个一拍两散的,到时候人家逼急了拼命了,李家这种小家小户肯定是兜不住的别说李家了,那些更大的豪户怕是都兜不住。
不过现在。
大明朝廷的两项政策却让李忠仁突破了那个底线。
第一就是三十岁以上不能考试科举的限制,让李忠仁放弃了读书了,从读书人,变成地主老财。
身份上的转变让李忠仁的人生目标从当官变成了种地发家。
第二就是大明对东北、南洋的开发,又给了那些赤贫的农民最后的活路,犯不着拼命。
这两条。
就让李忠仁完成了身份上的转变。
从士绅地主阶级,演变成为了农业资本家使用雇佣劳动力去经营土地和农业,和租佃制下的农业是有本质上的不同的。
资本家么。
当然是从头到脚,身体上的每一寸血肉毛发,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你能指望资本家在进行原始积累的时候成为大善人?
这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哪一个在原始积累的时候,手头上没有血淋淋的尸骨。
不管是本国的底层,还是殖民地的土著。
血淋淋的原始积累,事实上就是建立在血与泪上面的。
.........
广州,道桦大学。
挂着“中华奋进会”牌子的教室内。
几名穿着“道桦装”,还把头发剃成大明陆军标准发型圆寸头的年轻人正聚在一起议论着。
“仲因,情况怎么样了?那个兰详究竟是什么来头?怎么咱们这边刚准备办,那里就办起来了?”
在说话的年轻人脸色有些难看。
他旁边的另外另个年轻人脸色也有些低沉。
“查清楚了,那个兰详,是吴望海和吴信中两个人办的。”
“原来是这两个狗贼!”
那为首的年轻人猛然拍了拍桌子,面露忿怒之色。
“这办高考培训班和技校的事情...是上头吩咐下来的,咱们只办了个新中华,技校还没来得及开张呢...”
另外一名一直没说话的年轻人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中华奋进会,一听名字就知道,是大学城里面学生组织中的“保皇党”。
加入人数众多。
不过核心就三人。
为首的,是现大学士府的首席大学士陶必铨之子陶澍。
陶澍,字子霖,湖南人。
而另外一位,就是如今大明海军军官学院操船教官赛关公关守忠之子关天培。
关天培,字仲因,籍贯江苏,但从小生于广东。
剩下的这位则是出自广州番禺张氏张维屏。
张维屏,字子树,广东番禺人。
三人都是二十岁左右,接受过完整的“新学教育”的年轻人。
和杜如松、吴信中等人天然就尿不到一路去。
这“中华奋进会”,按现在的说法,也是个相当激进的“极右翼学生组织”。
主张自然也是朱皇帝那一套,而且明显更加激进。
关天培眉头紧锁,说道:“子霖兄,这上头让咱们成立新学培训学校吸纳三十岁以上的士子,现在被人横插一脚...”
“无妨,上头无非是要让那些三十岁以上的读书人有条出路,同时又能壮大新学,仅此而已。”陶澍说道,“咱们办这培训学校本就有带动民间资金进入的目的,现在只不过是....有人先办了而已。”
“但是办这学校的是“民主共和研究会”的吴望海孙闻等人,会不会....”张维屏面带忧色的说道。
“屁股决定脑袋,等那些从新式学校走出来的学生们需要依靠新学谋生的时候,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自然会为自己的屁股发声。”陶澍说道。
关天培微微一笑,道:“他们“民主共和研究会”也就只有十八人,号称十八罗汉,但其实比较活跃的也就是吴望海、孙闻等寥寥三四个人而已,如果不是吴望海那嘶有钱,他们这个“民主共和研究会”的牌子怕是一天都挂不下去。他们要办学校肯定要去各大学校招人去当老师的,那好啊,咱们动员咱们的人去兰详当老师去,嘿嘿...”
“借鸡生蛋!好计谋!”
陶澍和张维屏两人顿时眼前一亮,抚掌称善。
民主共和研究会只有十八罗汉。
但中华奋进会可是有上千名会员的。
而且都是在黄埔大学城相当活跃的大学生。
所以...
动员中华奋进会的人去兰详当老师。
学校是你办的。
但洗脑的人...呃,老师是我的人。
一举两得。
..........
中都,北城天子别院。
会客厅内。
隶属于大明皇室财团的新中华教育集团的总经理卢继业正在拿着一份报表,对朱道桦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