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知己知彼才方便一些，所以向您打听打听这晋州的情况，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听到长孙无忌这么说，那茶棚老板才又抬头仔细打量了几人一番，看着几人打扮确实像是商贾。
又瞅了瞅四周，见到四周无人，才收起了银子说道：“几位客官，你们到了晋州，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们的。”
“晋州确实发生了旱灾，而且还特别严重，听闻那里已经是路有饿殍，民生凋敝。”
“不是没有灾民，只是过往的通路，都被官兵封住，不让晋州灾民出，也不然绛州百姓入，唯有一些绛州的富家老爷，交了过路钱，就可以去晋州收够‘嫩藕’。”
嫩藕？
听了茶棚老板的话，李二和长孙无忌都是一脸懵逼。
只有薛仁贵在一旁眉头紧皱，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长孙无忌立马接着问道：“掌柜的莫不是在说笑？”
“自古也来也没有听说过，晋州盛产嫩藕，又何谈收购呢？”
可那掌柜的见到长孙无忌和李二的反应，便不再言语，揣紧了银子，拂袖而去。
这样一来，李二和长孙无忌就更加感到莫名其妙，不明所以了。
一旁的薛仁贵却是突然出声：“二爷，我想起来了。”
“早些年我家乡也发生大灾之时，就曾听人提过‘收嫩藕’。”
“这‘嫩藕’所指，并非真的是藕，而是买卖孩子。”
李二和长孙无忌身形一震，随即恍然大悟。
古时遇到大灾，生灵涂炭、哀鸿遍野，老百姓食不果腹，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为了能够吃饱肚子，别说是买卖孩子，就连易子而食的事情，也是时有发生。
如今晋州大旱，赤地千里，发生同样的事情，也就不足为怪了。
想罢，李二顿时震怒道：“岂有此理！”
“在我大唐盛世，居然还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事发生，这晋州官兵守的哪里是太平关，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面对李二的大发雷霆，冲冠眦裂，秦牧、长孙无忌和薛仁贵三人沉默不语。
须臾。
长孙无忌打破了沉默说道：“陛下，既然如此，为免打草惊蛇，不如我们找小道绕进晋州？”
李二却是沉声：“为何要绕小道？”
“打草惊蛇又如何？”
“朕就是要亲眼看看，他们晋州这些官员，究竟是如何对待的百姓！”
见到李二决心已定，长孙无忌也不再劝，又是找上了茶棚老板，再次给他递上了两锭银子：“掌柜的，其实我们就是听说晋州大旱，有嫩藕买卖才过来的。”
“不过是第一次没经验，还希望掌柜的能给咱们几个指条明路。”
见到长孙无忌出手如此大方，茶棚老板才又开了口：“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闻有个法子。”
“至于到底可行不可行，还得看几位客官的造化。”
长孙无忌连忙应声感谢。
茶棚老板继续说道：“几位客官到了关口，就说是受了刘三爷之托，前往太平关送粮的。”
“然后再交上一百两白银，就可以过关收藕去了。”
长孙无忌记住了法子，然后转述给了李二和秦牧，随即一行人便直奔太平关而去。
当一行人来到太平关口，便确认了那茶棚老板所言非虚。
即便此时是酷热难当，可太平关的守备，却比平时更加森严。
不但一个个披坚执锐、全副武装，并且在数量上也是增加了不少。
这个样子任何人想要混入过关中，都是绝无可能。
秦牧四人还未走到关口处，就有守备队的士兵将他们拦下，连问都未问上一声，就驱赶着几人。
“走走走走走！”
“太平关重地，闲杂人等，禁止靠近！”
第四百四十九章：一步天堂一步地狱（4/5）
面对守关士兵的蛮横无理。
李二气得胸前起伏不断，薛仁贵也是攥紧了拳头，一副就要爆发的模样。
好在是被长孙无忌给拦了下来。
那守关的队正，见到李二和薛仁贵满不服气的模样，立马就大声怒骂道：“哟呵！几个杂碎还不服气是不是？”
“官爷说的话你们是听不懂吗？！”
“还是说你们都是聋子？！快滚！再慢点，官爷这腰上的刀，可不长眼！”
长孙无忌心中是怒火升腾，但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仍旧堆满了笑容迎上前说道：“几位官爷不要动怒，我们是受刘三爷所托，给太平关送粮来的。”
一边说着，长孙无忌也是一边递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钱袋子。
掂量掂量了一下那沉甸甸的钱袋。
守关队正又看了看秦牧四人，没好气的说道：“刘三爷托来的？”
“你们怎么证明自己，是刘三爷托来的呢？”
“总不能每个人说自己是刘三爷托来的，我们就都给放进去吧？”
“到时候万一出了纰漏，哥几个可承担不起责任啊……”
守关队正一边说着，一边又是做出了银子的手势。
长孙无忌立马就明白了，这守关队是想要他们，再多给些买路钱。
虽然心中恼火不已，但长孙无忌立马还是又掏出了几锭银子，递到了那守关队正的手里，满面笑意的说道：“这些钱给几位官爷吃酒，我们啊，真的是洛阳来的正经商人，就是来送粮的，没有别的想法，更不会给几位官爷添麻烦。”
收到了钱，那守关队正立马是笑逐颜开，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放秦牧一行人入关，同时嘱咐道：“你们可抓紧点，只有三天时间。”
“若是过了三日还未出来，可没人进去给你们几个收尸。”
长孙无忌连忙恭敬应声，四人随即才进入了关口。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
“朕的手下，居然能有这样的兵！”
进了关，四下无人，李二暴跳如雷的破口大骂起来。
要不是他亲眼所见，他这个大唐的皇帝怕是永远都不会相信。
大唐府兵，竟然能够干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只要有钱就可以放任过关买卖人口，当真是令人发指！”
“令人发指！”
“待朕查明了实情，一定要将所有涉及此事的官员，统统五马分尸、凌迟处死！”
李二是骂不绝口。
但秦牧和薛仁贵两人皆是沉默不语，平静如常。
这几年，秦牧带着薛仁贵东奔西走。
大唐境内比这更加丧心病狂的事情他们都曾遇见过，早已见怪不怪。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人心可远比鬼神要更加可怕。
与关外紧张的氛围不同，秦牧一行人进入了关内之后，倒是觉得松懈了不少。
只不过，众人走了一路，却没有发现一个晋州居民，看到的，全都是太平府军。
这些太平府军勾肩搭背、酗酒赌博，就在街边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哪里还有着半点军人的样子？
知道的还晓得晋州发生了旱灾。
不知道的看见这番架势，必定会以为是已经提前过年了呢。
无视了太平府军的冷漠注视，秦牧一行人终于是穿过了太平关，进入了晋州地界。
只是眼前的一幕，顿时让他们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眼前的一片，尽是龟裂苍茫的晋州大地。
目之所及，满目疮痍，除了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灾民，再没有任何其他的存在。
别说是树枝树叶，就连树皮草根都见不到一块。
甚至有些灾民，已经将泥土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充饥。
在几个甲士的领路下，秦牧一行人来到了棚户区。
四人的反应惊人的一致，都是满脸的惊愕，难以置信自己眼前所见到的景象。
等着卖孩子的灾民，是人山人海。
看着几人目瞪口呆的神色，那甲士有些不屑的笑了笑，随即冷声解释道：“看中了哪株嫩藕，直接用银子跟他们交易就行。”
“至于价格，你们自己商定。”
“他们拿了你们的银子，就会拿着银子去另一边的棚户区买粮食的。”
“你们动作可要快点，上面已经有了风声，听说这几日御史台的人就要来进行调查，所以我们很快就要遣散这些灾民了。”
“到时候，可就没有嫩藕给你们挑了。”
听到甲士的话，李二和长孙无忌是万分惊诧！
两人面面相觑，却已经明白了彼此心中所想。
要知道，他们才刚刚来到晋州，这太平关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其中究竟有哪些猫腻，则是不言而喻，难以想象。
此时，众人心中都同时生出了一个疑问。
在大唐繁华光鲜的外表之下，究竟还隐藏着多少这样见不得人，伤天害理的勾当！
然而不等几人细想，见到秦牧他们一身绫罗绸缎，灾民便知道他们是来收嫩藕的，立马一窝蜂的涌了上来，顿时就将一行人给重重包围其中。
见状，甲士们纷纷抽出刀剑，举起长枪，怒声呵斥，这些灾民才退后排成了一队。
见到如此娴熟的整队动作，李二心中泣血。
这是经过了多少次实际的买卖，才能够在短时间里整齐划一的整出队列？
在他李世民的治理下，到底还有着多少这样的百姓，过着这种连畜生都不如的生活？
“老爷，这位老爷，你看看，我这闺女，水嫩水嫩的，已经快到了可以出阁的年纪了，可是正儿八经的黄花大闺女。”
“这么好的嫩藕，五十两不算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