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百药为人耿直,直言上谏,光明磊落,不欺暗室,是个谏臣。
今日更是长孙无忌调为先锋之谏。
见李百药出列,魏征,房玄龄,杜如晦几人沉了沉心。
交锋正式开始了。
李二眼眸淡漠,面色阴沉,“李侍郎有何不同见解,直言便可。”
秦牧听了不禁发笑。
这李二也真是够小心眼的,同是你的臣子,支持你的就是爱卿,不支持你的就直呼官职。
太特么的现实了。
李百药上前一步,不卑不亢,“陛下,微臣以为,自古以来,被分封诸王的后代,只会承借祖上的门第和功勋。不会在乎祖上打下江山,救民于水火的艰辛与初心。只会以为他们天生权贵,天生就高人一等,慢慢变得暴戾无仁,骄奢淫逸,声色犬马,鱼肉百姓。”
“他们的楼阁,仿若天宫;他们的吃食,山珍海味;他们的享乐,酒池肉林。他们噬骨吸髓般的搜刮民脂民膏。”
“陈灵公无视君臣之礼,和臣子一同侮辱夏徵舒;卫宣公则父娶子妻,暴虐的杀害了他的儿子寿和朔。他们还直言是为了治理好各自的诸侯国。这难道不是因为他们手中过大的军政大权,而导致的有恃无恐吗?”
“如果内官与外官皆是由朝廷来选拔,挑选出来的官吏由百姓任用,再利用御史台和京察来对这些官吏进行监管和审查。根据政绩核定他们官职的升降。这样才能使大唐官吏,秉公执法,清正廉洁。”
“就像如今的大唐,岑文本大人,魏征大人,温彦博大人几人,廉洁奉公,不把官俸拿进家门;也有的人只身赴任,将妻子和儿女留在家中;有的人位极人臣,却吃着干粮,舍不得用火烧饭;有的人身为封疆大吏,却自己携带干粮。”
“分封的诸王治理家国和这些清正廉洁的臣子治理国家,哪个更靠谱呢?”
“微臣以为,萧大人所言,功在当下,害在千秋。谁能保证代代封王的为国为民!?”
李百药说着,望向李二,眸光坚定,不容置疑。
谁也没想到。
只是官居礼部侍郎的李百药,竟如此刚强。
现在。
保持中立的文武官吏皆是看出了形势。
今日与以往不同。
长孙无忌,魏征,房玄龄,杜如晦几人肱骨之臣,全都站到了李二的对立面。
一个个紧绷着神情,持剑备战。
尤其是长孙无忌。
在以往的日子里,即便李二有误,他也会选择跟李二站在一起,默默的支持他。
可今日。
长孙无忌明显是跟李二对着干的话事人。
李二望着李百药,阴沉着脸。
萧则是面露轻屑的冷哼。
他们两人私下早就商议好了,也拉拢好了人心。
不过李二知道。
长孙无忌和魏征几人终究是站到了一起。
但分封制度的实行,李二怎么也要试一试。
天下终究是李家的。
他最希望的是,众皇子团结一心,共同发展大唐,将大唐打造成千古盛世。
但李二忘了一点。
人心是会膨胀的,李百药说的没错。
也许一代封王可以成为拱卫京师的利剑,但二代,三代呢?
谁也不敢保证,而这就是隐患。
与此同时。
中书舍人段守芳,站了出来,直视李百药,沉声道:“李侍郎之言,在下不敢苟同。”
紧接着。
他看向李二,揖礼道:“陛下。”
“治国理民,保护百姓是陛下的责任;尊奉国君,遵纪守法是百姓的义务。维护江山社稷,保护大唐稳定是千古大业,在这方面,陛下和百姓的想法是一致的。”
“然而每个朝代存亡的时间,有所差异。每个朝代的动乱程度,也大不相同。”
“周王朝社稷长达八百余年,大家也经常议论,周王朝统治天下,超过了他应有的年数;秦朝两世而亡,没有达到大家预计的年份。”
“微臣以为,周王朝借鉴了夏商两国,长治久安的经验,遵从圣王共同治理天下的方针,使各诸侯国矢志不渝的拱卫周王朝,使得周王朝的统治,长治久安。即便后来周王朝,朝纲废弛,诸侯国依旧可以勤王,平定叛乱,使得宗庙得以延续。”
“秦朝则违背了圣王方针,抛弃了先王治国的方式,依仗华山之险,废除诸侯,设立郡守,使得宗室子弟没有封地,百姓们哪里有共治天下的想法,这才使得秦王朝迅速分崩离析。”
“所以,微臣认同萧大人的说法,分封诸王,只分封皇子便可以了,即便噘功甚伟的臣子,也决不能封王,毕竟只有皇子们才是一心为了大唐的。”
又是一段言之凿凿的长篇大论。
段守芳的话算是说到了李二的心坎,开国功勋可以不分封,但诸位皇子,必须要成为藩王。
这是李二的底线。
但今日。
这事可不是李二一个人说了算的。
秦牧坐在角落里静静的听着,现在是小卒对战的时候。
虽然这小卒放在大唐,都是国之重臣。
第七百三十章:死谏不退!(1/5)
两仪殿中。
段守芳的话音刚落,魏征便站了起来。
打拉锯战太浪费时间。
魏征决定出马带一带节奏。
当魏征刚刚站起来那一刻,整座大殿的空气,都寒了几分。
李二望向他的眼眸,亦是不善。
大唐头号喷子,上线了。
魏征近上前来,微微揖礼,“陛下,微臣以为,萧大人拿是冥顽不灵,照本宣科,抱残守缺,食古不化,大开历史先河之倒车!简直可以称之为“国贼!”!”
到底是大唐头号大喷子。
别说李二和萧等支持实行分封的几人。
就连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几人都懵了。
人家是对分封制提出讨论,您可倒好,上来先将萧给骂了一顿。
不过。
真爽,骂长孙无忌一派,心里痛快!
秦牧亦是苦笑摇头,他还是低估了魏征的战斗力,这气势上就给对面压倒了。
“魏征......你......你口出狂言!”萧脸都绿了,指着魏征,怒不可遏,“尔安敢在此大放厥词,大言不惭!”他看向李二,怒火中烧,“陛下,魏征老贼重伤微臣,还请陛下为微臣做主!”
李二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这魏征还是一如既往的难缠。
不过他找萧干嘛来了?
不就是吸引火力来了吗?
紧接着。
李二望向魏征,面色阴沉,垂眸道:“魏征,这里是朝堂,不是菜市场,不是你鸡零狗碎的地方。今日就是讨论此事,你有意见可以提。”
“莫要再出言重伤萧爱卿。”
李二不咸不淡的扔出一句话,摆明立场。
对于魏征,他也没有什么好骂的了,魏征此人大家太清楚了,油盐不进,柴米不进,非常让人头疼。
李二也不愿跟他多哔哔。
你骂的越狠,除了让魏征的头更铁之外,没有任何的好处。
果然。
听了李二两句骂,魏征愈加亢奋,眼眸中迸射出道道寒光。
魏征抬起头,直视李二,沉声道:“陛下,倒不是老臣故意跟萧大人找不痛快,他这话老臣听了实在刺耳。”
“他企图用分封制的一个好处,而掩盖分封制带来的带来所有坏处,老臣不应该骂他吗?”
“东汉南阳太守羊续穿的都是破烂的旧衣服,莱芜县令范丹的米缸上经常蒙上一层灰。如果说做官都是为了贪图俸禄,那他们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只有土地不分封,爵位俸禄不世袭,大唐任用贤良的路子才会越来越广,才能任人唯贤。”
“百姓需要的国君只有一个,而不是两个,不管聪明人,还是愚昧之人,这么浅显的道理有何不懂?”
“春秋两百年间,灭国弑君,破坏纲常,泯灭人性的事情还少吗?宋襄公到睢水祭祀,竟然把国国君杀了当祭品;鲁国齐襄公与文姜之间的衣裳之会,不是分封下滋生的苟且吗?”
“即便西汉的哀帝,平帝和东汉的桓帝,灵帝之时,地方官吏再残暴,也不会达到这种程度。”
“分封制究竟给一个国家带来了什么,陛下还不清楚吗?”
魏征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李二。
看的李二有点头皮发麻,这个魏怼怼,气势十足。
听了魏征的话。
满朝文武皆是默不作声。
魏喷子说的有道理。
萧用分封制的一个好处企图掩盖所有坏处,其心当诛。
凡事皆有其双面性,怎可一言以蔽之。
“哼!”李二扫向殿中,眸光淡漠,“今日朕算是看出来了,你们这是合起伙来逼宫呢?”
“你们认为萧爱卿糊涂,认为朕也是糊涂?你们认为分封制没有办法保证大唐社稷的长治久安,那你们就拿出来个法子吗?”
“你们一味的在这里抨击分封制,抨击萧爱卿是国贼,那朕倒想问问,你们能拿出什么法子来?”
李二说着。
眼眸扫过殿中一个又一个的大臣,但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几人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片刻。
长孙无忌自蒲团上而起,走到萧身旁,强大的气场,压得萧喘不过来气,他站定身形,抬起头直视李二,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