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士荣则是长出了口气,笑着说:“世子,这些骑士没有挎弓,也没有携带长兵刃,看来王制军是有足够诚意的。”
对啊!骑兵不带弓又没有长枪,这管啥用?
尚之信也笑了起来,在心里头对自己道:没有弓箭和长枪,再厉害的精骑也是盘菜……况且这里也不是骑兵发挥的地方,这里是广州城下,骑兵还能插上翅膀飞上城头?待会儿伏兵一起,他们都是鸟枪兵的靶子!
正想好事儿的时候,王辅臣带着的骑兵队伍当中突然传出了一声长长的唢呐声音,前面扛旗的骑士,纷纷单手勒马,几匹看着比别的马高一头的大长腿马发出一阵长长的嘶鸣,两条前腿高高扬起,再重重落下,将土块刨得乱飞,只是在距离尚之信等人一二十步开外收住了脚步。
后面的大队铁甲骑士也没有越过这些举着旗帜的骑兵,而是往他们的左右两边展开了,排出两个相当密集的四排横队。
等着八百余骑全部都停顿下来,才看见王辅臣高大的身影,他的打扮也和底下的西北大汉一样,上阵冲杀的时候,可不容易认出来。不过这时他却在十几名亲卫簇拥下,立马在了两个各由四百名骑兵组成的相当密集的四排横队中间,笑吟吟地冲着尚之信和汪士荣招手。
在这头的尚之信和他的心腹将领,都松了一口大气!
王辅臣的骑兵的确没带长柄的家伙,而且他们身后空空荡荡的,也没有王家军跟随,最近的一个王家军的堡垒,距离东关城楼有十余里呢!
不过王辅臣的站位还是有点问题,距离东关城楼边上埋伏了鸟枪兵的城墙还是有点远,鸟枪打不着啊!
还有,他那么远就立马不进了,是什么意思?是闻见杀气了?
这可如何是好?
尚之信正想要用什么招把王辅臣再骗过来一点的时候,就看见王辅臣冲着自己招手。
他当然不可能过去了……那可是活吕布啊!
不过汪士荣并不知道尚之信已经摆了鸿门宴准备收拾王辅臣,他还以为自己这次可以凭着三寸不烂说服王辅臣、尚之信一起投靠吴三桂呢!
另外,昨儿他还接到吴三桂派人送来的秘信,让他跟王辅臣、王忠孝打听一下朱三太子的下落现在有一份明献帝的工作要给朱三太子,而朱三太子很有可能就在广东!
所以汪士荣看见王辅臣向自己招手,就挥鞭打了下马,笑呵呵地策马上前去了。
而王辅臣看见汪士荣屁颠屁颠骑马过来,而尚之信还不动如山,也只能苦笑一声,对汪士荣道:“伯恩,快过来,到这里来。”
王辅臣的话音才落,汪士荣已经到了王辅臣跟前,并且停住了胯下的马儿,正打算和王辅臣招呼几句的时候,忽然看见王辅臣从战马马鞍上挂着的一个枪套中抽出一把燧发手枪,又用另一只手掰开了手枪的燧石夹,然后就对着汪士荣身后的什么目标举起的手枪!
汪士荣下意识就回头去看,发现王辅臣用枪指着的正是尚之信!
这个活吕布居然要枪毙尚之信!
这也太无耻了吧?
汪士荣惊得连指责王辅臣的话都说不出来时,尚之信已经给吓得面无人色了!
因为他看见的拔枪出来的人可不指王辅臣一人,而是有足足二百余人所有列在前排的王家铁骑都拔出手枪,或者长管的燧发枪(就是那些直槽线膛枪)!
这可真是没想到啊!
铁甲骑兵不用长枪突击改用火枪射击了!
这也太不讲武德了吧?
尚之信还没回过神来,他就被不知道什么人猛推了一把,整个人一个没坐稳,就从马鞍上跌下去了,重重摔在了地上,摔了一个眼冒金星,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看见对面列成一排的骑兵手中,突然闪起一排大大小小的火光!
随后,尚之信就听见了一阵密集噼里啪啦的声响,紧接着人的惨叫和战马的嘶鸣声就从他的左右一起传来,响成了一片!
和惨叫声一起传来的,还有人体跌落地面的扑通扑通的声音!
由于这一轮的枪击是由一百多支燧发手枪和二十多支直槽线膛枪一起打响的,所以杀伤力不小。燧发手枪的精确度不高,在一二十步的距离上也没有太高的命中精度。但是那二十几支直槽线膛枪可就厉害了,在这个距离上几乎是百发百中!
只是一轮射击,就已经放倒了尚之信底下的军官和甲士四五十人!
可谓是死伤惨重!
手底下都死伤一片了,尚之信当然知道自己被王辅臣这个不讲武德、阴险狡诈的活吕布给暗算了,如果不是有人及时推了他一把,他这会儿说不定已经被王辅臣的人乱枪射杀了!
想到自己差一点就送命了,尚之信真是一头的冷汗,刚想大声呼喊埋伏在羊马墙后的秘道和藏兵洞中的伏兵出来,他忽然透过前方薄薄一层的硝烟,看见那些刚刚打空了一支燧发手枪的王家铁骑又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抽出了另一支手枪举了起来!
怎么还能换枪?
在和对手谈判的时候用手枪暗算已经很不讲武德了,怎么还带换枪打的?那是加倍不讲武德啊!
尚之信都无语了,王辅臣这个活吕布简直不要脸啊!
这个时候尚之信那些在敌人的第一轮枪击中幸存下来的手下已经反应过来了,纷纷大呼起来,同时还伴随着挨了鞭子的战马发出的颇为不满的嘶鸣之声。
“被暗算了,卑鄙……”
“妈的,姓王的还有枪!”
“他们又要开枪了,快躲……”
“砰砰砰……”
枪声又一次响起!
乱成一团的尚家的甲士将佐又被一二十步外打来的手枪子弹打死打伤了一二十人这一轮射击没有直槽式燧发枪参加了,所以杀伤力也就打了折扣,但是造成的混乱却更大了。
因为尚家的那些人被“第一次枪毙”的时候还抱着扑上去肉搏的心思,甚至还有些人打马向前。结果没等他们冲起来,敌人就换了把枪又把他们“毙”了一回。
而当王辅臣的手下再一次换枪,又准备第三回“枪毙”他们的时候,尚之信的手下再也绷不住了……枪毙起来咋还没完了!
“跑啊!”
“他们还有枪!”
随着几声绝望的喊叫,广州东关瓮城外的尚家军将兵丁就纷纷调头向城瓮城两侧的城门跑去!
向之信这个时候也连滚带爬地向瓮城逃去……鸿门宴已经失败了!
现在逃命要紧啊!
“砰砰砰……”
又是一轮催命的枪声!
尚之信也顾不得这一轮枪击到底又打死了他多少手下,他现在满脑子就一个念头,赶紧逃!逃进瓮城里面就得活了,所以他就撒开两条长腿拼了命地跑,这两条腿逃跑的速度都快赶上四条腿了。
就在这个时候,西北口音的喊杀声和战马的嘶鸣声还有密集的马蹄声一块儿响了起来。不用说也知道,一准是王辅臣的骑兵发起冲击了。
尚之信逃得倒是挺快的,当王辅臣的骑兵冲起来的时候,他已经跑到了手底下那几百甲士的前头了。这让他暂时逃过了一劫!
由于尚之信已经让人在广州东关瓮城外设了防,所以原本开阔的道路都已经被拒马枪封堵了大半,只留下很窄的一条通道。如果尚之信跑得慢一些,就会和那几百个甲士一起往那条狭窄的通道里挤了。
能不能挤出来,那可真不好说。
但是现在,他已经抢在众人之前跑过了那条窄道,而落在后面的甲士们又堵住了王辅臣的骑兵冲击的道路。
逃过一劫的尚之信在进入东关左小门前,还回头望了一眼身后,只看见几百个甲士挤在那条狭窄的通道前方,形成了一堵人强,任凭王辅臣的骑兵如何,一时也无法突破。
喊杀声、叫骂声、哭喊声,还有燧发手枪击发的声音响成了一片。
而原本伏在开在城墙跟处的秘道和城墙内的藏兵洞中的兵士,已经扛着鸟枪,带着弓箭冲出来了……只要他们一就位,就能依托羊马墙进行抵抗了。
城墙上的布防,应该也已经开始启动了。
尚之信松了口气,大步走进了瓮城,刚想招呼自己的手下来传令,突然发现瓮城里面一片安静。比他先一步进城的那些骑士,都不知道被谁从马背上拽了下来,在瓮城里面跪成了一排!
尚之信马上就发现不对了,刚想转身离开,“哗啦啦”一声响动,一道栅栏门(千斤闸)就落了下来,堵住了左小门的出口。
这下尚之信出不去了,只好张开喉咙就大呼道:“怎么回事?淑英!刘总镇……”
“俺答公!你就别嚷嚷了……你妹子在这儿呢!”
孔四贞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尚之信连忙扭头望去,就看见自己那个颇有几分姿色还挺丰腴的妹子,这时候也被人用绳捆了,跪在地上,绳子还勒得挺紧,嘴还让块布给堵了,还在那里抽泣,一对挺大的眼睛里面都是泪水。
尚淑英身边还站着两人,正是孔四贞和刘进忠,这两人都一脸奸笑……看着就有奸情!
“刘进忠,你,你……”尚之信火头一下就上来了,指着刘进忠就大骂,“你个无耻之徒,得了我妹子还不知足,居然为了姓孔的娘们出卖我和淑英!”
“你瞎扯什么呢?”刘进忠瞪了尚之信一眼,“尚之信,老子和你明说了,老子是奉旨捉拿你这个反贼的!”
“奉旨?”尚之信一愣,“你,你奉谁的旨?”
这个得问清楚了,现在康熙的旨应该管不到广东了吧?而吴三桂的旨……应该不至于啊!
刘进忠还真的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黄色的小卷轴,高高举起,张开喉咙大呼道:“奉大明定王殿下令旨捉拿逆贼尚可喜全家!”
“什么?”尚之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明定王?朱,朱三太子?姓刘的,你开什么玩笑?你说你奉朱三太子的命令抓我?”
“呜呜……”那个被堵了嘴的尚淑英也挣扎着叫唤了起来。
“别动!回头狠狠收拾你……”刘进忠也不知道怜香惜玉,抬起脚就踹了尚淑英一下,然后又振振有词道,“本官就是奉了定王令旨!”
“胡扯,朱三太子早死了,你上哪儿得他的令旨?”尚之信还不买账,还一边和刘进忠争吵一边在盼着援兵……广州城的城墙上和东关外面还有他的人。
拖延一下时间,也许他的人就能来拯救他了。
刘进忠则哈哈哈大笑道:“尚之信,你难道忘记了本官是什么出身吗?本官乃是大明毅宗皇帝的勇卫营出身……本官是大明皇帝的亲兵,是见过毅宗皇帝和少年定王的!
本官虽然已经二十多年没见过少主了,但本官记性特别好,还是能一眼认出来……错不了的!你啊,还束手就擒吧!来人,给我拿下!”
“是!”
第二百零五章 三太子,现在有两个献帝要您去当!
“某家王辅臣在此,谁人敢来决死战!”
就在刘进忠的手下将尚之信扑倒拿下的时候,王辅臣也吼声如雷,身先士卒,头一个冲过了广州东关城外那处位于护城壕上的长桥上,由拒马枪“拼”出来的“隘口”。
只见他右手一支燧发手枪,左手一柄破甲的短柄四楞小铁锤,追杀着落荒而逃的尚家甲士,铁锤挥舞,已经砸翻了两人,看见一个恼了的尚家壮士返身来战,甩手就是一枪,正中那人眉心,随后又顺手抽出一柄斧子。左斧右锤,杀得东关左小门外的尚军惨叫声连成一片,丝毫招架之力都没有。
这个时候已经有一些尚军从城墙根的秘道里杀出,但是他们却被王辅臣策马驱赶的自家甲士给冲了个七零八落,根本无法在羊马墙内结阵。有一名尚家的长枪兵大概不认识王辅臣,还举着根丈三长枪想要戳死这个活吕布,结果王辅臣一个飞斧就劈在他的脑门上,连惨叫都没发出就脑死亡了。人还没完全倒下,王辅臣就飞马而至,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长枪。
抢到长枪的王辅臣可就更凶猛了,抡起长枪就左突又刺,瞬间就放到了一片!羊马墙内的战场,很快就被杀空了不少!
这时东关瓮城左侧的城墙垛口上已经出现了尚家的兵士,都是弓箭手和鸟枪兵,纷纷张弓而射,举枪而打。沿着那条通道冲过来的王家甲士倒是不怕箭镞,但是枪声响动之中,还是不住有人翻身跌落。
不过王家的铁骑中有人带着线膛枪!虽然数量不多,但是打得准呢!只看见这些带着线膛枪的铁骑兵纷纷下马,也不列队打排枪,只是散在城壕外面,倚战马为掩护,不停装弹射击。
线膛枪加上“米尼弹”,就是王忠孝口中的木底锥体铅弹打起来本就非常准,再加上那些“火枪骑兵”都是特别选出来的神枪手,虽然只有二十几人,但很快就杀得城墙上的尚军鸟枪兵、弓箭手死伤惨重!
王辅臣这时已经将广州东关城楼左侧羊马墙内的尚兵杀散,他骑着大马也不可能冲进秘道和藏兵洞,于是就返身向左小门奔去。左小门的千斤闸正缓缓上抬,还没有完全抬起,不过王辅臣却不敢在东关城外久留城头上还有人在放枪放箭呢!于是他干脆翻身下马,收起铁锤,抽出腰刀,护着头脸,然后拖着长枪,一弯腰就从千斤闸下钻了进去。刚一进去,就听见了孔四贞的声音:“王大哥,我们已经抓住尚之信了!”
王辅臣这才松了口气,然后顺着孔四贞的声音望去,发现尚之信被人五花大绑着瘫坐在地上,双目紧闭,面如死灰。
“刘总镇呢?”
王辅臣没有发现刘进忠,而且瓮城里面的人也有点少,只有孔四贞领着的二三十号人。
“刘总镇带人上城去了!”孔四贞又急又快地道,“尚家的旗兵反扑得很凶!”
王辅臣回头望了一眼,看见他身后的千斤闸已经完全吊了起来,王家铁骑也开始涌了进来,其中一人还把王辅臣的大马给牵了进来。
于是王辅臣就再一次上马,用手中的长枪往瓮城内的马道一指,大吼道:“都跟我上城去!”
随后,王辅臣就一马当先,沿着瓮城内的马道飞奔到城墙上了。
上了城墙,王辅臣才发现,刘进忠和他的手下已经陷入了苦战!
虽然尚之信这个尚家的实际当家人已经被擒贼先擒王了,但是伏在城头和城墙上的尚家旗兵却依旧在拼死作战!
这些尚家藩下的旗兵就相当于是尚家的八旗兵,这二十多年里跟着尚可喜那叫一为虎作伥、吃香喝辣!屠广州他们是主力,迁沿海他们是骨干,圈地占房他们拿大头,垄断走私他们都赚了个盆满钵溢。
他们跟着尚可喜可谓是人人作恶,户户发财!
尚可喜干过的所有坏事儿,他们都有份!尚可喜抢来的财货产业,也都有他们一份!
现在尚家要亡……他们也只有陪葬!
实际上这些尚家的走狗爪牙,对大清压根谈不上有多忠心,他们只是想保住自己骑在广东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特权!所以在历史上,他们才会跟着尚之信一起投入了三藩之义和平西王藩下、靖南王藩下的人不一样,他们不是主动要反清的,而是被刘进忠、刘国轩、祖泽清、马雄四家爆揍,藩下精锐更是在潮州被刘进忠、刘国轩的联军打光,连惠州都被刘国轩夺取,才不得不举起反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