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全笑着点点头,看着那管家:“你叫什么名儿?”
“小的王三顺,三顺王的三顺。”
“好名字,你爹一准是想让你和三顺王一样为朝廷建功立业吧?”
“王爷您圣明,我爹大概就是这么想的,可惜我没那能耐,只好顶了他的缺,到鳌拜的公府当管事儿。”
“行了,以后跟着我混!”
“奴才谢王爷栽培……”这王三顺知道自己遇了贵人,当场就给福全跪了,还一脸的感激涕零。
“行了,办事儿去吧,”福全说,“对了,先带些人,把鳌拜存着的书信文稿都搬来。”
“!”
福全新收的奴才行了个打千礼,转身便去了。王忠孝这个时候就捧着一叠刚刚和观音保一起搜出来的书信文稿,凑到了福全跟前。
“王爷,收获不小啊!”王忠孝将一大堆的书信文稿摆在福全跟前的一张书桌上,笑着道,“这些都是大鱼!有平西王吴三桂的,有平南王尚可喜的,有靖南王耿继茂的,有大学士图海的,有山西巡抚阿塔的,有山陕总督莫洛的,有福建水师提督施琅的……全都是高官大员!”
“是吗?”福全眼睛都亮了,“真有那么多人要本王帮他们治心病?世凯,你说本王要不要帮帮他们?”
“当然要帮,但不能全帮。”王忠孝说,“咱们得好好琢磨一下,要真是鳌拜的死党,咱们可不能帮!”
“那是当然的!”福全笑着。
“而且……王爷也不要授人以柄。”王忠孝建议道,“虽然皇上无论如何都会站在王爷一边。但王爷这个当哥哥的,一定不想让兄弟难做。”
福全点点头,皱眉道:“那本王要怎么收钱才能不授人以柄呢?”
“王爷,”观音保这时也凑了上来,“奴才听人说有不少朝廷大员都喜欢开古玩书画铺子,再让人搞些假画放在里面卖给那些想送银子走门路的小官。”
“这主意不错,”裕王福全笑道,“要不我也开一个?”
“王爷,这古玩书画铺子的点子并不是最好,毕竟还得张罗赝品,挺麻烦的。”王忠孝说,“卑职还有个更好的点子。”
“说来听听。”
“卑职建议王爷可以开一间银号钱庄,让那些想让王爷帮着治心病的官员存一笔银子进去!”王忠孝说,“这可不是行贿,而是他们银子太多没地方放,借王爷的银号钱庄放一放。王爷您也不收他们保管费,就是帮个忙!”
福全眼前一亮:“对啊!我这可不是贪赃枉法,我是帮他们保管银子……我是皇上的哥哥,信用特别好,把银子放在我这儿安心啊!”
“王爷您圣明,您就是热心肠,好帮忙。”王忠孝说,“顺便还可以把这些银子放出去收点利息。王爷,这银号钱庄的名号,卑职都替您想好了。就叫瑞信堂!祥瑞而有信,您看,多喜庆,多招财?”
王忠孝给福全提的这个建议,当然是为了终大清了!
终大清不得花银子?
来银子最快的,不就是办一个专门为大清的贪官污吏奸商们服务的安心银行?
虽然如今大清朝也有可以存银子发银票的商号,但那些都不是专门的票号,只是八大皇商之流的兼营项目。而且八大皇商发行的银票流通性也比较差,只能在八大皇商的总号和北京分号里兑成银子,同时也只有少数的皇商、官商和混官场的人物才认这些银票。
见识过后世金融业蓬勃和金融危机海啸的王大终臣,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搞一个自己能控制的银行,不仅可以替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员管钱,还可以将这些资金转化为金融资本,投到可以促进资本主义蓬勃发展的方面……这个资本主义的,不得先有资本?
而且先贤们也说了,这个资本来到世界上,从头到脚每一个汗毛孔都滴着肮脏的血!这大清忠臣们贪赃枉法来的银子,不就是这样的脏钱?用这种脏钱来发展资本主义,一准事半功倍!
而那么坏的资本一旦有了主义,大清朝也就差不多该到点儿了……
不过裕王福全不知道资本有多坏,听见王忠孝给他出的主意可乐坏了,还在那儿盘算开了:“瑞信堂……好名字,又是祥瑞,又守信用,一听就不会倒掉,不过这个放债收息的买卖不大容易做吧?我借给别人的银子,别人要不还怎么办?我堂堂一王爷,总不能为了几两银子就逼良为娼,逼死人命吧?”
“王爷,”观音保笑道,“这您放心,不用您亲自出面……外城里头有不少大混混就是专门替人放债收账的,逼良为娼、逼死人命的事儿您沾不着一点因果,您只管坐着收钱。”
福全想了想,点点头道:“这还差不多……可是本王也不认识什么大混混。观音保,世凯,你们俩认识吗?”
观音保说:“我和胭脂胡同的袁二袁林静挺熟的,他专干逼良为娼的事儿,可不是个东西!”
福全瞅着这个吃斋念佛的观音保,诧异道:“他不是个东西,那你怎么还和他挺熟?”
“这个……”观音保一下说漏嘴了,不知道该咋圆了。
王忠孝赶忙帮自己的“观大哥”说话道:“王爷,观大哥是去他那里行善的,那个胭脂巷的漂亮姑娘们太可怜了,观大哥不去行善,她们可就没法活了……而且世上如果没有恶人,那您和观大哥这样的大善人上哪儿行善积德呢?”
福全一想,觉得也有道理:“也对啊,本王也是大善人……观音保,你下回去行善可得带上本王!”
带个小孩子王爷去八大胡同行善……这合适吗?
观音保回头看了眼王忠孝,王忠孝只好帮着他转移话题:“王爷,卑职还认识一个在珠市口开茶馆的大混混,名叫杨起隆的,人称杨三爷。他的茶馆只是用来交朋友的,真正来钱的就是替北京内城的权贵放债收账。您要是真想开瑞信堂,卑职明儿就去找这个杨三说说,让他来当掌柜的。有他在前台挡着,王爷您就管收钱吧。而且据我所知,这个杨起隆是不会把银子放给贫苦百姓的,所以您不必担心他干出什么逼良为娼、逼死人命索债的事情。”
“不放给贫苦百姓?那放给谁?”福全一愣。
王忠孝说:“放给那些吃漕运饭的。”
“漕工?运米能赚几个钱?”
“运米当然赚不了几个钱,”王忠孝笑道,“王爷不会以为这十数万漕工的衣食都靠每年替朝廷运送几百万石漕米吧?”
“难道还有别的来路?”
“那是当然的,”王忠孝笑着说,“北京城里的八旗子弟每年花出去那么多银子,买得那些好玩的,好看的,好吃的,还有什么绫罗绸缎,珠宝玉器,还有产自外洋的新奇玩意儿都是怎么运进来的?”
“难道都是那些漕工捎带来的?”
王忠孝挑起大拇哥:“王爷您圣明……您看这杨起隆他能行吗?”
“行!”福全点点头,“不过那个不是东西的袁二也可以让他试试看……虽然逼良为娼是不对的,但本王还是愿意给他一个从良的机会。他要是能从了良,那天底下一定能少不少的娼。这也算是积德吧?”
“对,对,”观音保连连点头,“王爷您才是大善人啊!”
王忠孝也附和着:“真是太善了。”
第六十六章 康熙是要谋害亲爹吗?
王忠孝和观音保快把福全夸出花儿来的时候,那个王三顺已经带着二三十个鳌拜公府的奴才,挑了十几口大箱子的书信文稿到了书房门口了。
“王爷,奴才已经命人把公府里收藏的书信文稿都抬来了,请您过目。”
听见王三顺的报告,福全就领着王忠孝、观音保一块儿出了鳌拜的书房,看着院子里头的一口口大箱子,他就笑着问王忠孝:“世凯,您看这些箱子放哪儿合适?”
“当然是放到王爷府上合适了,”王忠孝道,“现在粘杆处还没整顿好,其中说不定会有鳌拜的党羽混在粘杆处,要是一把火烧了这些信,那就耽误大事儿了。
另外,粘杆处里面没多少笔帖士,许多拜唐阿又不怎么认字儿,怕是读不了那些文绉绉的书稿信件。所以卑职想着招募一些汉员的粘杆处行走,帮着一起办事儿。同时在皇城外面设个小衙门,专办鳌拜党羽和其他反贼。”
王忠孝到底是终大清的,他知道大清朝的反贼有很多!什么天地会,什么三郎香会,什么白莲教,什么拜上帝会,什么同盟会,什么朱三太子等等……必须有个专门的衙门去找熟悉这些反贼的人去办他们!
裕王福全点了点头,笑道:“世凯,还是你想得周到……你回头拟个条文章程什么的,把这事儿说得清楚一些,本王奏请皇上恩准后就能照此办理了。这事儿可得抓紧一些,皇上这些日子吃不下睡不香的,尽在担心鳌拜余党了。”
“王爷放心,五天,五天之内,卑职一准把条文给您拿出来。”王忠孝顿了顿,又道,“王爷,卑职和卑职的阿玛还有些人要保举,都是在驱逐鳌拜这事儿当中出了力的。另外,卑职的哥哥虽然没能出力,但卑职也想请王爷为他也讨个封。”
“行了,世凯,你只管好好办差,”福全一拍胸脯,“这些个事儿都包在本王身上了!”
“那卑职可替他们给王爷道谢了!”
“谢什么呀,都是自己人!”
……
抄完鳌拜家的第二天晌午,王忠孝就骑着自己的赤兔驹溜达去了皇城,没有去紫禁城,而是去了皇城西苑的瀛台岛。他是来布库处办交接的,他的布库处领班已经干到头了。而且这个布库处也马上要扩建成善扑营了,这个善扑营听名字好像是“皇家摔跤队”,但实际上却是康熙朝时成立的一支内卫军。而能选入善扑营当差的,当然都是上三旗和内务府包衣人出身摔跤小能手。
而其中的佼佼者,还会被任命为善扑侍卫,可以进宫当差,专保皇上……可是这么一个专保皇上的善扑营,居然不让王忠孝这个大终臣染指,这个康熙小皇帝是不是在怀疑谁?
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王忠孝正感慨自己怎么终心,也得不到康麻子信任的时候,他已经听见福全和观音保在喊他了。
“王大头,你可来了!”
“世凯兄,昨儿是不是去八大胡同行善积德累着了?怎么那么晚才来?”
王忠孝听见声音,赶紧抬头看出去,就看见裕王福全,已经升了副都统衔的观音保,还有一个约莫二十多岁,身材高挑,眼大眉浓,穿着麒麟补服,帽子上顶着红宝石顶子的青年大官,正一块儿站在瀛台岛北面的石桥之上。
在北京城内,如果遇上一个二十多岁的一品大员,那不用说也知道,一准是八旗贵人,搞不好还是个爱新觉罗呢!
这可得好好亲近一个!
想到这里,王忠孝乐呵呵就一路小跑着上了石桥,先给福全来个马马虎虎的打千礼,笑呵呵地说:“卑职王大头请王爷大安!”
福全笑着上去扶了王忠孝一把,又问:“大头,那个王三顺把银子送到你家了吗?”
“托王爷您的福,早就送到了。”王忠孝笑着说,“卑职长那么大,还从没见过那么多现银呢!”
福全笑道:“大头,你以后跟着皇上混,有的是升官发财的机会!”
“卑职一定好好终皇上,终大清!”王忠孝站起身,又向观音保拱了拱手,然后又转向了那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大官,“这位爷贵姓?在哪里高就?”
这青年大官显得有点腼腆,也还了一礼,开口就是浓浓的陕西口音:“免贵,额姓李,上嗣下兴,现任散秩大臣。”
“李……散秩大臣?”王忠孝愣了愣,一时没想起这个姓李的散秩大臣到底是谁?而且散秩大臣是从二品的官,可眼前这位的补服和顶子却都是一品武官的。
边上的观音保则笑着介绍道:“世凯,这位李散秩乃是李定国的公子,在康熙元年拜表来归,封了都统品级,现任散秩大臣。”
“原来是李晋……李大(念代)王的公子,失敬,失敬!”王忠孝赶紧给眼前的李嗣兴抱拳行礼。
其实王忠孝在云南的时候认识不少李定国的老部下或是他们的儿子,也听说过这位“晋世子”,其中一些人还挺想念他的,没想到今儿居然在瀛台岛上见着了。
观音保接着又把王忠孝介绍给李嗣兴,李嗣兴则还了一礼:“原来是世凯兄啊,久仰,久仰。”
王忠孝又问:“李散秩今日来瀛台岛有公干吗?”
李嗣兴点点头,一五一十地回答说:“昨日皇上突然召见额,说额弓马娴熟,又通读兵法,还是将门虎子,理应大用,所以要额来做善扑营右翼翼长……可额又不会撂跤,弓马其实也很稀松,真不知怎么做这个翼长?世凯兄你是领班布库,而且武艺超群,还请多多指点与额。”
王忠孝寻思道:这位李定国的儿子看着还是个老实孩子,估摸着来了北京之后就一直宅在家里混日子,昨儿不知什么原因,被康熙挖出来做官了……难不成康熙还指望他去帮着打吴三桂和鳌拜?
他正琢磨的时候,边上的福全却主动开口替他解惑了,“李散秩,皇上叫你来善扑营,是因为知道你是名将之后,所以有个优差要给你去做。”
“王爷,”李嗣兴一听有“优差”,马上就来了兴趣,“不知是什么优差?”
福全笑着说:“日前清凉寺的方丈保柱大和尚上奏说五台山一带有盗匪出没,坏了文殊菩萨的清净,想请朝廷发兵剿匪。皇上寻思着要趁这机会让善扑营的壮士们去历练一下,顺便也提携几个年轻一些的八旗将佐一并历练,若是能历练出来,将来遇到战事,朝廷也有可用之将。”
王忠孝听完福全的话却是在心里头大吃一惊!
这个康麻子居然想让李定国的儿子去五台山保卫顺治老和尚……他这是要借刀杀爹吗?这也太黑了吧?还真是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不行,不能让小麻子的奸计得逞……可是要怎么做才能保住顺治,并且让顺治给康熙添堵呢?
王忠孝一时间也想不出办法,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自己的阿玛正面临李定国之子的威胁的福全,笑着朝瀛台岛一指:“别在石桥上吹风了,咱们先上岛去把该办的事儿都办了……回头本王再让御膳房送一桌子好吃的来,咱们好吃好喝上一顿!”
第六十七章 郭药师,郭金宝
在瀛台岛上陪着福全、李嗣兴、观音保他们好吃好喝了一顿之后,王忠孝就借着要回家去“闭门读信”的名义,向粘杆处管理大臣裕王福全告了几天的假。
当天下午王忠孝又去裕王府上拿了一大包从鳌拜府上抄出来的书信文稿,回了大豆腐巷的新家。刚一进门,就听见了于师爷、李辅汉大声和人谈笑的声音,于是就拉住来帮他牵马的王全问了一句:“家里有客?来得是谁?”
“回禀二公子,是内火药处的药师郭带着他儿子金宝上门来向春妮提亲了。”
“是吗?”王忠孝笑道,“我爹答应了吗?”
他自己当然是挺赞成这门婚事的,虽然郭金宝长得不太好看,家里也没包子张、织造曹有钱。但是人家祖传的手艺好啊!家里面几辈人都是捣腾火药、火器的,以后终大清用得上!
另外,包子长的闺女要当王忠孝的后妈了,这张小包就跟着长了一辈,李春妮也就相对着小一辈了,差了辈份要怎么结婚?
至于曹寅……那可是小皇帝的奶兄弟,原本没差事就算了,现在都已经当上侍卫了,而且还是御前侍卫!春妮好像有点高攀不上。
而且王忠孝还知道康熙对曹寅的信任明显高于对自家父子的信任,如果曹寅娶了春妮,那康熙对他的信任就有可能下降,到时候就少了一条打探康熙动向的渠道了。
所以权衡之下,郭金宝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而春妮那丫头,好像对金宝、小包、曹寅都有那么一点不清不楚的意思,好像有点要挑花眼,这可不好,还是早点拿个主意吧。
不过这事儿王忠孝不大好做主,毕竟王辅臣才是一家之主,而且他也不可能让康熙为郭金宝、李春妮赐婚,于是就问王全道:“我爹回来了吗?”
“没有,”王全回答道,“老爷刚刚差人来说,他今儿衙门里有事,可能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