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记不清籍贯也得开身份证明,不可能就因为他们记不清楚籍贯就让他们当黑户。
留在琅琊当然也可以,但是这群人说实话各个都是人才,领了新的验传归家的人都单独备册了。
毕竟他们是目前大秦境内仅存的拥有丰富远洋航行经验的水手。
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情,还要单独抽调出来的,记得清楚籍贯的让他们归家是始皇帝的仁慈,记不清楚籍贯连自己家在哪里都找不到就压根没必要打散进入地方,还不如直接籍贯录入咸阳附近,日后征召抽调也省的麻烦。
另外,红薯土豆玉米三种新粮,这些水手大部分也都有一定的经验,最起码见过不是?
赵泗负责耕种新粮,总得有能用的人手。
至于出海归来的船只,自然被琅琊当地官府保留保养维护。
赵泗出海环游世界,人手不足工具不足,航行途中靠岸也没有正经的港口可用,以至于大部分船只都破破烂烂。
有些船只稍微修补都还能使用,却限于条件不足,最终只能遗留海外,分外可惜。
眼下十六艘海船虽然破旧,但是好歹能用,也是大秦目前仅存的具备远洋能力的大船,当然要妥善对待。
“海船妥善修复,另外于琅琊再行营建四艘海船,补足二十艘海船。”
“大巡未完,但农时不可误,你带赵泗一行折返关内,交付王贲,种植新粮。”
始皇帝一一吩咐。
赵泗献上了世界地图和航海图,对于大秦来说是一次新的开扩和探索,同时可以极大程度上丰富大九州说的实际理论支持。
大九州说于秦朝盛行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大秦一统天下以后,因为制度原因不可避免的继续向外扩张探索。
南北之地,加起来将近百万秦军。
若只是为了自保,脑子抽了才会在边境放置那么多秦军。
说句不好听的,现在大秦的科技水平对于周边国家呈碾压状,北方胡人也是乱成一片,匈奴虽然已有崛起之势,但距离草原诸部皆称匈奴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不客气的说,大秦的边军再降低三分之二自保都绰绰有余。
最起码现在来看经济支出和收获已经完全不成正比,南北百万秦军,如今就像一个无底洞一般。
耕战制度成就了大秦,但又不可避免的将大秦推向了另一个深渊。
而九州说,很显然和大秦的耕战体系有所违背。
若按九州说,大秦一统天下,已经占据了天底下最为富硕的土地和疆域,其他地区皆为蛮荒之地,得不偿失,大秦的耕战体系崩塌也就成了一种必然。
而大九州说能够盛行说白了就是契合了大秦的耕战体系。
跨过隔绝赤县神州的汪洋和高山以后,还有和赤县神州一般富饶的土地等待征服。
大秦南北齐发力,北边是草原荒漠雪山,南边是毒虫瘴气深山老林。
大秦已经正在尝试跨过南北的天然屏障寻找新的大州。
而徐福出海寻仙,或许也并不简单的是出海求仙,探索新的世界或许也是任务中的一环。
眼下大秦一统天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本就没有什么可以借鉴的例子。
而始皇帝又本能的察觉到大秦帝国的隐患,亦或者察觉到了商鞅法的隐患。
如果始皇帝是商鞅法坚定不移的支持者,压根就不会有天下一统以后大儒淳于越和法家代表人物李斯的朝堂斗法。
始皇帝自己本身也在不断的取舍当中,否则淳于越根本没有斗法的机会,更不会成为长公子扶苏的老师。
而李斯,能够从这次斗法中获胜,必然不仅仅是单纯的推崇商鞅之法,必然也主导了大秦律法一定的改革。
秦国以法家治国,但法并非一成不变。
律法也是一改再改,商鞅没那个本事制定出只要照本宣科一成不改就能让秦国一统天下的制度。
古往今来,没有任何人能够制定出来。
秦国每一次国君的更换,主政人员的更换,都会导致律法一次一次的补充修订。
甚至很多商君时期制定下来的法律到了现在李斯当政早已经面目全非,奖罚程度也区别甚大。
其不变的是耕战体系和吏治体系。
耕战体系保证了秦国的战争动员力,数量充足基础知识完备的吏员保证了秦国律法的执行和奖罚制度的执行。
而现在,秦国的耕战体系和吏治体系同时出了问题。
一统天下以后,可供征服的土地皆已纳入王土,可是有功之士太多了,等待着立功的人更多。根深蒂固的老成军功世家倒是渴望阶级固化,但是那些新兴的军功贵族明显有更多的渴望。
甚至于涉及底层有功将士的土地分配上也出了问题,因为原来秦国的本土良田都被封赏的差不多了,六国那里倒是有地,可是谁愿意把地分到国外去?
而相比较于耕战体系的岌岌可危,大秦的吏治体系早已经千疮百孔。
或者说,早在秦始皇继位初期吏治体系就已经开始不断爆雷了。
秦国令人称道的制度执行力是要靠大量的吏员来推动的。
故而,秦国吏治的最巅峰时期即为商鞅主政的时期。
尔后每一次土地的开扩本质上来说都是一次吏治的倒退。
人口和土地的增加付出的代价就是政府执行力和中央掌控力的降低。
只有花费大量时间重新在新土推行秦法,培养吏员,才能够弥补空缺。
始皇帝继位以后,出现成判乱,昌平君反秦。
成尚且声势不大,勉强在控制范围之内,昌平君反秦甚至直接导致了第一次伐楚战争的失败。
二者反叛不可避免,但能够掀起如此浩大的声势就说明秦国的吏治已经出现了很大的问题,监察力度和中央掌控力度下降极为明显。
而在秦国一统六国以后更加明显,项家私兵,张良刺杀,会稽太守包藏祸心……
这都说明秦国的吏治已经出现了不可避免的崩坏。
而这些,始皇帝都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出来,但他骄傲的认为,在自己的镇压之下,这些都不是问题。
耕战体系停滞?那就征服新的土地?
吏治倒退?那就花费人力物力继续培养。
十年?二十年?只要时间充足,他就有自信解决这些问题。
而赵泗这次带回来的东西,也相应的显得弥足珍贵。
不管是世界地图,还是三种新的农作物。
第十一章 秦驰道!
翌日……
始皇帝继续动身在赵高的陪同下大巡天下。
而赵泗一行人则由蒙毅带领向着咸阳出发。
“兄!好宽的路!”荆在马车上发出惊呼。
倒不能怪荆大呼小叫,哪怕是赵泗这个现代人看到如此宽广的道路也会有一种难以想象的感觉。
驰道宽五十步,隔三丈种一树!
换算成现代的计量单位,大约就是道路宽约69米。
哪怕是赵泗这个现代人都很难想象到秦朝竟然就拥有了这般宽阔且通畅的道路。
赵泗下意识的以现代的眼光来打量两千年前的驰道,最终还是感慨古人的巧夺天工。
驰道宽69米,并不仅仅是单纯的一条驰道,而是类似于复式道路。
正中央是铺设轨道枕木的驰道,两侧则是笔直宽广的马路。
马车既可以驶入驰道,也可以从驰道驶出。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时代的战车是一种战争工具。
甚至于仅仅看着面前宽几十米的驰道,赵泗就已经下意识的想出来了它的作用。
正中央的驰道用来高速运输物资粮草兵械,包括战车,也可以在驰道之上直接运输。
两侧宽阔的马路则供步卒骑卒跟随环绕。
一旦遭遇敌袭,有充足的时间反应过来,战车甚至可以从驰道驶出对敌。
轨道大大增加了运输量和运输速度。
而驰道遍布秦国各大主干道,哪怕迄今为止都从未停止修建,拥有完善的轨道马路的建设设施,意味着秦国拥有着极其高速兵力集结能力和精准打击能力。
“南阳没有驰道么?”赵泗问道。
赵泗这个外乡人感慨秦朝驰道的伟大和宽阔情有可原,荆好歹也算是个本地人,却显得也像头一次见的一般。
“南阳自然有,我彼时年幼,寻常百姓便是服役也都是走官道去,若无王令,擅入驰道便是重罪,哪里可能见过?我也只是小时候听过,乡中有伐楚士卒,彼时运输粮草兵士,走的便是驰道。”荆开口解释到。
赵泗了然。
以一个现代人的目光来看,如此广阔平坦且运输能力极强的道路,第一件想到的事情便是商业。
若可放开民用,商道畅通,不知节省多少人力畜力,以秦国驰道的完备情况,只要放开口子,顷刻之间秦国的商品经济就能够大开花。
只不过,秦朝是一个耕战体系的国家,一切都为耕战服务。
赵泗虽然是一个现代人,但是说实话也不敢妄言放开驰道管控作用于商业会不会给秦朝带来良好的变化。
宋朝商业繁荣于世,南宋时期商业氛围更是浓厚,但是宋朝的下场是什么?
赵泗虽然不懂其中缘由,但是也能够知道,商业过度发达在古代并非就是一件好事。
赵泗毕竟是一个外乡人,有一定的自知之明是赵泗的一个优点。
哪怕他穿越大秦已经八年之久,但是并没有实实际际真真切切的在这个时代生活过,没有体验,就没有发言权。
驰道行进,确实比较快,当然,坐车再怎么也比不上骑马,驰道的优势还是在于运输上。
赵泗并不会骑马,只能老老实实乘坐车架。
好在,车架行驶在轨道之上,并不颠簸,十分平稳。
一路上走了许久,赵泗打量着大秦的风土人情。
一直约莫到了天色渐晚,车架才在蒙毅的带领之下于驿站停下。
和驰道一样,驰道上的驿站也刷新了赵泗的认知。
无他,太大了……
大到用驿站称呼都有些不合适,甚至可以称呼为军需供养处。
驿站旁边有马场,以及广阔的校场,甚至还有联排的朋舍。
和军营的区别并不是很大。
“二三子,且于此歇息!”蒙毅带着笑容开口。
这次回归咸阳,蒙毅也是轻车简行,只带了两百随行士卒。
作为始皇帝大巡天下的实际负责人,蒙毅要忙的事情很多,将赵泗等人送到咸阳以后他还要尽快赶回去陪在始皇帝身边。
“唯!”众人应声,在蒙毅的带领下入了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