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太后,西夏苦贫,欲售青盐久矣,此计完全可行。”
“我们甚至可用此计做为要协,令他在赵吉一事中妥协。”
“......只是不可让西夏探到我朝计划,免得他们旁生异心。”
听到这话,李清照忍不住看了潘仁美一眼。
他的主意,与曹斌的一部分计划不谋而合,只是他明白得太晚了,这记划早已经在执行了。
潘太后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连连点头道:
“忠靖候果有大才,哀家早就知道,他不是懈怠国事,只顾声色犬马的人。”
李清照闻言,不禁暗暗翻了个白眼。
正当她以为麻烦结束时,司马光却突然出言反驳道:
“太后,虽然西夏青盐可以救急,但这不是忠靖候装病的理由,”
“西夏距离东南诸路,路途邀远,如何运输?到时盐价必然大涨,百姓如何购买?”
“况且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江淮盐场需要重建,盐务需要整顿,难道这不是忠靖候的职责?”
“作为朝廷重臣,如此懈政懒政,何能担当大任?”
虽然李清照觉得他的话有点道理,但做为曹斌这边的人,她还是阴阳怪气地怼了起来:
“曹侯爷总掌三司,盐道出了问题,他指明了方向,也化解了难题。”
“难道这些细务也要他亲自布置?若如此,要盐铁司何用?”
“韩绛韩大人也是进士出身,朝廷重臣吧?不如去问问曹侯爷如何科考?”
韩绛被她怼得面红耳赤,再不好意思装聋作哑,只得出声道:
“这些事乃是韩某份内之事,不敢推脱,让曹候爷放心便是。”
李父此时被她惊得目瞪口呆,他没有想到自家女儿的胆子0这么大,在家怼人也就罢了,当着这么多朝堂大佬也敢阴阳怪气。
这让他惊出冷汗的同时,也自愧不如。
王延龄嗔怪得看了司马光一眼,也点头赞同道:
“这些事的确不需再劳烦忠靖候。”
既然最难的问题都已经化解了,还有什么争辩的?
这分明是在给韩绛赠送功劳,何必还要抓着曹斌装病的事情不放?
司马光也被怼得脸色铁青,只是他已经顾不得王延龄了,他发现如今的形势对自己很不妙,尤其是潘仁美那个要挟西夏的主意。
要知道,自己可是打过赌的。
如果赌输了,自己就要在孔圣面前自决,这不是简单一死的问题,还会成为千古笑柄。
这决不能接受。
他看也不看李清照,对潘太后道:
“太后,我朝从未有过未婚女子单独为官的先例。”
“此女既不是忠靖侯夫人,也与忠靖侯没有亲属关系。”
“如今不知羞耻在三司厮混,实乃败坏道德之举。”
“若人人如此,我大宋朝廷岂不成了乱德男女的污秽之所。”
“万望太后重罚,以之为戒啊。”
这家伙很懂辩论,在实事上说不过,就攻击你的人品,私德。
他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但影射李清照与曹斌在官场乱搞男女关系的心思,显而易见。
而且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就算在后世,女人混官场也极容易被人诟病,别说是在重视礼制的大宋了。
你在家如何纳妾都没有人管,但把这种事弄到官场就让人难以接受了。
李清照没想到他这么阴险,竟在男女关系上作文章,而且只要他的理由被认可,女子再难在出仕为官,自己也只能重回闺阁。
因此她极为气愤:
“这位大人,清者自清,你有什么证据说我行为不端?”
司马光理都不理他,仰头望天不屑道:
“本官不与闺中妇人争论。”
这一幅桀骜的样子差点将李清照气死。
连潘太后都有些皱眉,得到了化解盐案之法,她本也轻松了许多,又见李清照一身男装官服,行动潇洒,神采飞扬,十分欣赏。
没想到司马光上来就拿男女之事做文章,偏偏他说的未尝没有道理。
若开了先例,一些女子很可能借着美色惑乱朝堂,她还是十分忌讳这些的。
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一个决定导致朝堂崩坏。
但李清照是曹斌的人,若要赞同司马光,必然要清退她,这让她一时间犹豫不决。
这时,众多大臣都也争论起来,大部分都支持司马光,支持曹斌的也有,不过那紧紧是因为与曹斌是一党。
并不意味着,他们不认同司马光的说法。
此时李清照面对众多责难,就算她口才了得,也很难辩驳,只觉得四处皆是恶意。
正当潘太后为难的时候,门外禁卫突然禀报道:
“太后,忠靖候带病求见。”
曹斌本来是没有打算这么快在朝廷露面的。
既然装病,那肯定要装到底。
但他没想到,没藏黑云的回信竟然来得这么快,还邀请他出使西夏。
正巧延路经略安抚使种世衡也捎来信件,请曹斌帮忙筹谋重筑横山新城事宜。
此前,他已经数此上书朝廷,皆被政事堂和枢密院以朝廷财力不足拒绝。
曹斌收到这两封书信后,却不免心中一动。
相比于王延龄和潘仁美,曹斌其实更相信种世衡在军略方面的见解。
而且对他来说,现在出使西夏跟度假旅游也没有什么区别,还是公费的。
还能趁机实地考查一下重筑新城的可行性。
如果种世衡的计划可行,那西夏将会被彻底钳死在西疆,再无侵扰大宋的忧虑。
就算不能很快将它夷灭,也能时刻威慑,逼它背弃北辽,成为自己的忠实“盟友”。
如此也不用等西夏幼帝成年,以政治手段慢慢谋划了。
毕竟将来还有很多可能性。
皇帝的忠诚虽然会让曹斌占据很多先手,但皇帝上边还有太后,下边还有群臣和各部氏族,他们都有各自的利益。
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让西夏对自己唯命是从的。
相比于装病,出使西夏要名正言顺得多,最少能完全撇清自己的责任,也没有那些御使言官天天盯着,找茬弹劾。
虽然曹斌不怕这些,但他也不喜欢找骂,连出门游玩都要偷偷摸摸。
因此,曹斌才会赶来朝堂把出使的事议定,顺便给李清照站台。
既然不打算继续装病,也就不需要她帮自己遮掩了。
潘太后听说曹斌求见,无奈地点了点头道:
“宣他进殿吧。”
这家伙倒是机警,每当将要吃亏的时侯,总能及时赶到。
不过这次是作风问题,最难辩解,而且你此时赶来,正坐实装病的说法,不是自讨苦吃吗?
若你不来,我还能把罪责全部推给这李氏女子,尽量撇清你的责任,这下难了。
李清照却是不知道潘太后的心思,只是听到曹斌赶道,心里本能的一定。
刚刚她被群臣围攻,虽然极力保持平静,面上清冷无波,心里却早已经慌了。
以前她总以为自己辩才无双,群臣也不过尔尔,此时,她方才明白,辩才是以身份为基础的。
她身为女子,还是九品小官,人家只一句“闺阁愚妇之见”就打发了,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她纵有惊世之言也毫无用处。
而且那些人越说越恶毒,若是这么下去,她就算不被朝廷惩罚,也会被千夫所指。
现在她还年轻,虽然聪慧,却还没有成熟后那种蔑视世俗,敢把丈夫告倒离婚的勇气。
“忠靖侯果然是装病!”
司马光见曹斌露面,顿时精神一振,火力全开。
“忠靖侯,你装病渎职,玩忽职守且不说。”
“还把未婚女子带入三司为官,你可知,这是朝廷,不是青楼楚馆。”
“开此先例,你想干什么?”
“你这是惑乱朝纲,颠覆天下,造恶万世......”
他深得辩论的要领,现在难得抓住曹斌的把柄,占居舆论上风,自然要穷追猛打,将他彻底钉死。
司马光甚至有些奢望,这次发难,就算不将曹斌驱离朝堂,也要让他官降三级,离京外放,再无入主中枢之机。
其实,从没有见到曹斌开始,司马光就看他特别不顺眼。
一个武勋,还是个纨裤子弟,你好好打仗,听朝廷招呼便是了。
竟正儿八经做起了主政的官职,还掌控朝堂,出将入相,一想就令人生厌。
在他心里,就算曹斌在家欺男霸女,花天酒地也比现在可爱......
此时,司马光越说越兴奋,滔滔不绝地历数曹斌罪名,就差没有招呼包拯抬铡刀了。
章等人见此,神情不由阴郁起来,都为曹斌捏了一把汗。
实在是这个男女问题太难辩白。
现在虽有女将在朝堂任职,但都是跟随丈夫,或是帮衬生父,有亲属看着,与其他男子私下接触的机会很少。
而你曹侯爷与李氏并没有正当关系,却弄出这种紧密的上下级,若说没有私情谁信啊。
一旦开了这个先例,朝廷还不变成偷情私会的地方?
到时候,朝廷也别管理天下了,天天弄这些污七八糟的事吧。
在这一点上,他们其实是认同司马光所言论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