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我想让见深继位,我手下那帮亲信也不可能答应啊。
他们把脑袋别在腰带上,替我卖了半天命。结果我告诉他们要把皇位给回到太上皇一脉,这不是耍着他们玩吗。
只要这话一出口,我的统治立刻就崩盘了,到时候们就等着殉葬吧。”
林香玉闻言,立即补充道:“夫君说的真是,以后我们不能再接太子到家里玩了。不然要是太子在我们手里有个三长两短,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现在想想,真是后怕。幸亏之前太子在咱们家里时没有出事,如果太后当时就出手,让太子身边的宫女太监给太子喂点什么,咱们就全完了。”
素汐也在一旁称赞道:“那还是夫君手段高明,当时我们和孙家相处融洽,太后还没想到会这么快走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如今撕破了脸,我们却早已把太子送回皇后那里去了,再出了什么事情,也完全怪不到我们头上。
以后我们只多给太子些金银,表达下关心就可以了,既不要接他来玩,也不要给他送吃的喝的。”
素汐这话一出,所有宠妃都像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
朱祁钰见宠妃们一个个觉悟都这么高,也不禁大感欣慰。
众人谈谈讲讲,不知不觉间外面鞭炮声大起,显然是到了新的一年。
林香玉笑道:“请夫君站起身来,我们姐妹给您磕头。”
朱祁钰推脱道:“算了吧,不用磕了。这半年来你们辛辛苦苦服侍我也不容易,该我感谢你们才对。”
林香玉坚持道:“那可不行,今天是景泰朝的第一天,也是夫君正式成为景泰皇帝的第一天。
这景泰朝的第一个头,可是个大大的好彩头,一定要我们姐妹来磕才行。”
朱祁钰只得站起身来,宠妃们就在榻上磕了头,又说了些吉祥话,众人才散了,各自回房安歇。
一夜无话。
正月初一,凌晨。
天还未亮,京城中便发生了大规模的军队调防。
御马监四卫一万人、营州卫两万人,将整个皇城四面围得水泄不通。
另有八千营州卫将士进入皇城内,对各处宫门殿阁严密守卫。
还是老规矩,绝对不让锦衣卫插手皇帝的护卫。
朱祁钰一向谨慎惯了,调来这么多军队,一是为了彰显皇帝威仪,给参加朝会的百官以强大的压迫感。
再一个,就是如果真有人胆敢和皇帝大唱反调,朱祁钰也不介意高举屠刀,来个大杀四方。
尤其是对于面不服、口不服、心更不服的藩王们,我堂堂皇帝,镇守京师,坐拥十万大军,还能让你们掀起风浪来。
刚过五更,赵、刘昌便率领着一千最精锐的营州卫亲军,护卫着皇帝,从东华门进入紫禁城。
然后朱祁钰就悠然地坐在奉天殿中,等待着群臣的到来。
不多时,文武百官和勋贵们陆陆续续经午门进入紫禁城。而藩王则大部分走东华门进入紫禁城。
面对这五步一哨、十步一岗的场面,文武百官大都比较淡定,因为虽然大部分人更倾向于太上皇,但是基本都已经认命了。
先别说太上皇还回不回得来,就算真的回来了,能保住性命,落个终身圈禁的结局就算不错了。
想复位?就算最铁杆的王直、胡、杨善、李实都对复位不报希望了,没看王老尚书已经致仕,心灰意冷地回家养老去了吗。
藩王和勋贵的心态就完全不一样了,如此多的将士,如此严整的军容,令大多数藩王和勋贵心里是老大的不痛快。
哪个皇帝召开朝会是调数万亲军拱卫皇城的?皇帝这不是摆明了打算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戒了吗?
偏偏藩王和勋贵们还有苦说不出,太上皇在位时非要玩活儿,把大半京营精锐调去了南方平叛,导致现在京城内外全是忠于皇帝的亲军。
这要是把皇帝惹毛了,基本上就是想杀谁杀谁,想怎么杀怎么杀。偏偏孙太后那个自作聪明的女人还主动把皇帝送到了苦主的位置上。
短短几日,整个王府全死没了,皇帝作为苦主,就算报复性地杀一批人,朝野上下也完全能够理解。
怀着复杂的心情,藩王、勋贵与文武百官在奉天门外按班序排列整齐,一起进入奉天殿中朝拜景泰皇帝。
众人跪拜完,朱祁钰命人搬来两张椅子,让东吴郡王与岷王一左一右,在阶下坐了,然后才朝王诚挥挥手。
王诚立刻便命亲卫将石押了上来,然后王文站出来,代表三法司,宣读了石的罪状。
这是大明第一次,由皇帝在奉天殿朝会中,公开皇亲被害案。
上次公开处置皇亲被害案,还是太宗亲信造成宁国公主的驸马梅殷落水溺死,那都过去四十多年了。此时的朝臣,大多都没印象了。
待王文宣读完石的罪状,朱祁钰方才冷冷地开口说道:“三法司会审,人证、口供俱在,石也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这不算朕冤枉人吧,明日将石凌迟,今天参加朝会的所有人,必须去观刑。
石家夷三族,无论少长,皆弃市。家产抄没充公。”
石闻言,吓得瘫倒在大殿之中。百官也议论纷纷。
王诚命亲卫将石拖下去,然后看向皇帝。
朱祁钰点点头,王诚便又从御案上取过圣旨,递给了陈循。
本来正常朝会,应该是大臣奏事,君臣议定。现在成了皇帝单方面的宣旨了,不过由于王府之事,皇帝面色阴沉,大臣们也不敢说什么。
陈循面对朝臣,宣读了胡皇后复位,皇帝过继的圣旨。
消息灵通的权贵重臣昨天就已经得到了消息;消息闭塞些的,今天早朝前,群臣聚在一起时也已经道听途说了。
但此时终于听到了正式的圣旨,群臣还是百感交集。
宣宗废后过去了整整二十年,世道终于还是变了。
人生啊,真是梦幻。本来已经绝无翻身可能的胡皇后,因为太上皇朱祁镇一系列作大死的操作,竟然因祸得福,逆天改命。
真可谓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明又一村。
而且朱祁钰非常强势,给胡皇后上了十三字美谥:昭豫明德孝恭慈仁齐天配圣贞皇后。
简称昭豫贞皇后。
第256章 免税免役百官加俸 尊崇太子加封皇子
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出胡皇后谥号中的含意,‘昭豫’就算了,‘齐天配圣’四字就是在明晃晃地强调胡皇后才是正配。
而‘贞’字就用得更妙了,‘贞’与‘真’同音。
以后大家每次提到胡皇后,都得称为贞皇后,这样一来就可以没完没了地恶心孙太后了。
至于为什么不用章皇后,朱祁钰也给出了解释:皇帝过继给胡皇后之后,要到西山居住三年,为胡皇后守陵,以表至诚之孝心。
三年之后,再考虑合葬与庙之事。
之所以这样做,朱祁钰有几个考量:一是,不能一下子做绝,让孙太后彻底无路可走,直接狗急跳墙。
孙太后争了大半辈子,最看重的就是这个名分。你现在直接把章皇后的名号定了,孙太后不得疯了啊。那事情就一丝转寰的余地都没有了。
所以要先给她留个念想,然后再步步紧逼,一点一点收网,最终逼到上皇派起来造反。
二是也要给朝野上下一个接受的过程。不去逼迫文武百官立即在孙太后与胡皇后之间做一个非此即彼的抉择。
胡皇后被废之后,为什么不去当尼姑,而是选择当道姑?
大明皇家的女人,明显还是信佛的人更多一些,比如孙太后、汪氏、钱氏、周氏。尤其是汪氏这种,已经尊佛尊到了过分的程度。
信佛与信道的,完全就是两路人。信佛的喜欢金碧辉煌,虚名攀比。信道的,则普遍喜欢清静恬淡、与世无争,徜徉山水、寄情自愉。
而且真心信佛的人,也更相信什么因果轮回。所以历史上的周氏,拼命阻止钱氏与英宗合葬,闹得极为不堪。
朱祁钰考虑着自己一家全是信奉道家的,都不大喜欢去凑那些热闹。由此推想,胡皇后在天有灵,也未必愿意去和伤害了自己一辈子的宣宗往一起凑。
所以就先这样吧,陵先不移、庙先不,也不去叫什么章皇后了。以后的事情,等着孙太后死了之后再说吧。
反正自己这位荒唐皇帝已经有很多创新了,如今再多一项创新也无所谓了。
果然,大臣们也无所谓。皇帝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大家也看出来了,二帝之争,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
如今这些都是开胃小菜,等太上皇回到京城,皇帝生下嫡子,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大戏登场。
朱祁钰见众人都不说话,便命王诚接着宣旨。第二道圣旨,景泰改元,大赦天下。
第三道圣旨,是再次确认了东吴郡王、西吴郡王的地位。并且正式宣布,彻底地释放建文旧臣。为铁铉、黄观、平安等人平反、赠官、追谥、立祠。
至此,在景泰皇帝手中,建文与永乐两朝的恩怨正式终结。
第四道圣旨,改南宫为皇太子宫,赐给朱见深居住。封皇次子为德王,皇三子为吉王。
宣到第四道圣旨,大臣们终于有了一些反应。皇帝肯善待太上皇的儿子,并且对太子予以尊崇优待,这是大臣们乐于看到的。
于是众人终于开始喊‘陛下圣明’了。
接下来,第五道圣旨,是为百官增加俸禄,以正统十四年百官的俸禄为基准,景泰前五年,每年涨两成。
景泰六年到十五年,每年涨一成。
也就是到景泰十五年,百官的俸禄要达到正统十四年的三倍。
而且朱祁钰承诺,自景泰元年开始,百官俸禄足额发放,只发白银、铜钱和禄米。
自己不做宣宗那样的缺德事,拿胡椒和苏木给百官抵发部分俸禄。
更不会像张居正那样缺德还带冒烟的,直接把所有的俸禄都折成胡椒和苏木,搞‘胡椒苏木折俸制’。竟到最后把礼部一个叫做童立本的官员给逼得上吊自杀了。
听到这道圣旨,百官放下了刚刚的不快,一起跪下山呼万岁。百官倒是非常想得开:过是过,功是功。别管皇帝行事怎么荒唐,但肯真金白银地给百官发钱,这一点是非常值得肯定的。
紧接着,第六道圣旨,朱祁钰公布了景泰朝前三年的免税免徭役顺序:
为使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对大明两京一十四省优免如下:
景泰元年,免除北直隶、山东、山西、陕西的一切赋税徭役。
景泰二年,免除广东、广西、湖广、云南、四川、贵州的赋税徭役。
景泰三年,免除南直隶、浙江、福建、河南、江西的赋税徭役。
景泰前三年,免除交趾一切朝贡。
在景泰朝的第一天,朱祁钰也不装了,直接提出了大明两京一十四省的说法。
然而出乎朱祁钰意料的是,没有大臣站出来反对这个提法。
自从胡和于谦被彻底赶走之后,已经没有人愿意再为了宣宗和三杨,与皇帝抬杠了。
宣宗和三杨就是放弃了交趾,这是事实。而交趾就是实打实的汉土,前汉书、后汉书上写的明明白白,根本就抵赖不了。
大明立国,以驱除鞑虏,恢复汉家衣冠作为正统性来源,是大汉之后得位最正的汉人王朝。
结果一个皇帝加三个奸臣,上去就丢了整整一个省的汉土,然后还来了一句:丢了就丢了吧,我无所谓。
真是搞笑,这简直就是把治国当成了儿戏。
然后大明在南方藩国中的权威和形象就崩塌了,不久之后麓川反叛。
麓川之战打了十年,为了支持明军主力作战,南方又被消耗到崩溃了,又是苗乱又是农民起义,一发不可收拾。
征麓川的大军还没回师,又有数万京营精锐被调到了东南平定农民起义。
结果北方兵力空虚,又导致了土木堡之变。
这就是宣宗和三杨给宣宗的两个儿子埋下的大雷。
这样奇葩的操作,无论如何也洗不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