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大明的皇帝们就跟魔怔了一样,要死要活地非要住在紫禁城里,死活不肯走。然后才活个二三十岁,就排着队的上不豫、上大渐、上崩。
有一说一,在这一点上,还是我大清的皇帝们活得通透,颐和园它不美吗?园明园它不妙吗?畅春园它不香吗?静明园它不甜吗?住在园子里,又快活,又长寿。好好的,非和紫禁城较什么劲。
朱祁钰神游物外,在那里想象着自己新齐王府的美妙,也给了在场大臣们反应的时间。
重臣里,陈循、于谦、王文当场表态,朱祁钰不必还位,干到死拉倒。胡、王直沉默不语,不肯表态。
其他大臣也是三三两两,七七八八,有支持干到死的,也有不愿表态的,形成了鲜明的分歧。
好在也没有哪个人是真的虎,敢站出来直接表态,要求朱祁钰还位的。
朱祁钰摆摆手,示意大臣们安静下来,然后才说道:“行了,这些事情,你们回去慢慢议吧。现在我再下一道诏令:晋封会昌伯孙忠为会昌侯,册封钱雄为新乡伯,册封周能为庆云伯。
着内阁即刻去拟诏旨,另外于尚书留下来吃个午饭吧,下午陪我一起去视察城防,剩下的人都散了吧。”
大臣们如蒙大赦,纷纷就要告退。至于朱祁钰刚刚的诏令,大家都知道孙太后一定会举双手赞成的。文武百官肯定阻挡不了,所以也就懒得反对了。
朱祁钰忽然又想起来一事,忙呼唤道:“等等,等等,几位尚书先别走,我还有一句话。”
胡、王直等人只得又回身,苦着老脸,等待荒唐亲王继续发疯。
朱祁钰笑道:“我需要几个帮我整理文书的,们吏部和礼部看看,把最近三届的进士名单,呈递一份给我,有劳了。”
胡和王直相互看了一眼,两人都无奈了,这位齐王是想起一出是一出,思维四处跳跃,毫无规律可寻。
好在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两位老尚书拱手领命,又问道:“殿下您还有别的事情吗?”
朱祁钰摆摆手:“没了没了,要不几位尚书都留下一起吃个饭?”
胡等人哪敢,忙不迭地告退了。
于谦左看看,右看看,发现满朝大臣,就剩下自己了。这下完了,自己要独自面对这位荒诞不经的奇葩亲王了。
上次和这位殿下密谈时,旁边好歹还有小王妃,气氛也不算太尴尬。这次就剩俩人,于谦可不知道要聊什么了。
就在于谦想聊聊京城防务的时候,朱祁钰先开口了:“于尚书现在还是孤身一人?家里有侍妾吗?”
于谦闻言,都有些无语了,眼前的亲王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
不回答又不行,于谦只能无奈地答道:“内子去世之后,微臣便一直无意续弦,也没有纳过侍妾,家中只有一子一女,相依为命罢了。”
“哎呀,这样怎么行,家里没个女人操持,那不得乱糟糟的嘛,于尚书又怎么能安心处理政务呢。
再说咱们大明堂堂的兵部尚书,就这样孑然一身,形单影只,让外人看了,这也不像话啊。
知道的说于尚书是重情重义,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大明皇帝多么刻薄呢,以至于让朝廷重臣连个妾都纳不起。”
于谦只得回道:“如今国难当头,微臣哪有心思纳妾啊。再说臣年已半百,家里又穷,冒然纳妾,也是害了人家风华正茂的好女子。”
朱祁钰笑道:“你不用管什么国难当头,反正有朝廷重臣把日子过的苦哈哈的,我心里都不安生。
正好咱们家小王妃是个爱管闲事的,我让她帮你张罗着,纳一房姬妾,保准给你办得妥妥贴贴的。你什么都不需要操心,只管干好你兵部尚书的活就行了。”
于谦还欲推辞,朱祁钰摆摆手:“就这样定了,你不要再说了。走,咱们吃饭去。”
说罢,朱祁钰拽着于谦进了偏厅,厅中已经摆好了饭菜。饭桌上摆着两副碗筷,朱祁钰却不落座,反而对着在一旁侍候的萧灵犀说道:
“灵犀,于尚书在咱家吃饭,按理我是必须作陪的,只是今天母妃刚搬进府里,我又必须得去陪着母妃吃饭。
所以你今天替我作陪吧,切莫怠慢了于尚书。一会吃过饭,你安排间客房,让于尚书休息个把时辰,我吃过饭歇一下就回来。”
吩咐完,朱祁钰又对于谦笑道:“抱歉了于尚书,按理说你是我府上的贵客,就算我不作陪,也该让王妃作陪的。
只是咱家老太妃,今天刚从宫里搬出来,中午这是入府第一顿饭,我和王妃不去陪着说不过去。
于尚书千万担待些吧,我让灵犀姑娘陪你,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她说。
吃完饭你在客房休息一下,下午咱们先去成国公府,把成国公逮上,然后再一起去巡视九门。”
于谦一听说又要去折腾成国公,心里就哇凉哇凉的。合着眼前这位疯狂的齐王殿下,试来试去,是非要在勋贵里找出个突破口不可。
那可就不妙了,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大明的各种正经公、侯、伯,就有好几十号人呢。
只要来回都试探一遍,就算齐王再怎么不济,再怎么没出息,也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二愣子勋贵愿意效忠的。
于谦不敢多想,只得回道:“孝道大过天,殿下去服侍老太妃是应该的,微臣岂敢耽误殿下。您只管去,臣在此等候殿下就是了。”
“那行,你们吃吧,我走了。”
说罢,朱祁钰便去陪吴贤妃吃饭去了,只留下于谦更尴尬地站在那里。
我又想送女了,大家有意见吗,要是反对的多,我就不送了。
第50章 吴妃帮腔索才女 齐王反复试勋贵
朱祁钰回到吴贤妃的寝殿,立即又跪下,向吴贤妃禀报道:“启禀母妃,出使瓦剌的大臣,带回了大兄的传位口谕。
儿子已经奉诏,答应入继大统,但拒绝了大臣们尊母妃为皇太后,并册立皇后的提议。儿子不孝,请母妃降罪。”
吴贤妃笑道:“你已经提前和我说过了,我也同意了,你何罪之有,快起来吧。”
朱祁钰闻言,便不再客气,起身到炕边坐了。
吴贤妃又问道:“大臣们都走了?”
“没有,剩一个兵部尚书于谦,我留他在家里吃饭呢。下午我带上他,再领上成国公,去九门巡视巡视。”
林香玉此时正和吴贤妃坐在里侧炕上,闻言就要起身去安排,一边口中还埋怨道:“殿下怎么不早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奴家多么刻薄呢,堂堂兵部尚书来家里,都不好好招待人家。”
朱祁钰忙摆手止住:“我也是临时起意,才让于尚书在家吃饭的,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已经让萧灵犀安排他吃饭了,就不用操心了。”
林香玉闻言揶揄道:“临时起意?就你?殿下恨不得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都算计进去,怎么会临时起意。奴家劝您还是快老老实实交待了吧,到底安的什么坏心思?”
吴贤妃忙心疼地纠正道:“媳妇别这样说,我素知之,我儿是个老实人。”
有了吴贤妃撑腰,朱祁钰也硬气起来,高声回怼道:“对对对,母妃说得对,寡人可是个如假包换的老实人,敢没有证据就诬陷正号亲王者,罪加一等,来人,把王妃押入诏狱。”
林香玉闻言,轻轻拧住朱祁钰的胳膊,悄声嗔怪道:“冤枉,比窦娥还要冤枉。殿下还好意思要证据,您玩弄奴家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像老实人。要不要奴家把殿下的累累恶行全抖出来,让母妃好好做一回明镜高悬的包青天。”
吴贤妃见儿子儿媳感情好,心中也是畅快,嘴上却揶揄道:“好了好了,你们晚上回去自己房中再打情骂俏。现在还是赶紧吃饭吧,吃完饭好放咱家的大亲王去干正事。”
于是两人停住,让丫环进来摆饭。趁这功夫,林香玉悄声问道:殿下是不是打灵犀妹妹的主意?奴家身边一共就这么些可靠的人,您不能都给奴家送出去啊。”
朱祁钰苦着脸回道:“萧灵犀这个人她太刚正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调教她了。我看她这性格跟于谦倒挺般配的,所以就又临时起意了。
再说于谦现在掌着兵部,握着全京城的兵权,我得派个人监视他啊,不然以后睡觉都睡不安稳。
虽说他忠于大明朝,但他不忠于我啊。我手里现在啥人都没有,只能让王妃的人牺牲牺牲了。”
吴贤妃好奇地问道:“我儿这样可怜吗?手底下就没有几个可用的人?”
朱祁钰一听这话,便开始大倒苦水,掰着手指头跟吴贤妃抱怨道:“母妃您看看,我手上一共就五个太监,就这,还不知道他们都是谁安插过来的呢,也不知道他们几个在背地里到底效忠于谁。
为首的太监成敬,还是个进士出身,满脑子仁义礼智信,横看竖看都不像能成为权宦的样子。剩下四个都是资历浅薄的小太监,根本就顶不了大用。也就是说,我现在连东厂都掌控不住。
我手里的文官就更不堪了,就俞山、俞纲这俩人,最有出息的才是个副榜举人。就算我光明正大地任人唯亲,顶天也就安排他们做个侍郎了。而且还是礼部侍郎,兵部和吏部的实权侍郎,都很难安排得上去。
想想都累,您说我该怎么办呢。”
朱祁钰越说越伤心,到最后干脆坐到炕边的小脚榻上,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有气无力地靠着炕沿,止不住地叹气。
这下可把吴贤妃心疼坏了,向林香玉说道:“媳妇啊,你看把我儿可怜的,就把人给他吧。你要是缺人用,我身边还有几个丫环,你领过去使唤吧。”
林香玉连忙回道:“母妃勿忧,儿媳刚刚是和殿下开玩笑的。殿下就是儿媳的天,儿媳的一切都是殿下的,自然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要什么就给什么。”
吴贤妃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林香玉又对朱祁钰笑道:“殿下快起来吧,别说灵犀妹妹了,就算是把素汐、浅雪这对小姐妹送出去,也都随着殿下。”
朱祁钰闻言,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连连摆手:“那绝对不行,素汐、浅雪这对小姐妹长得又好,性格又温驯,用心调教一番,那就是一双极品小尤物。我还得留着自己享用呢,这两个绝对不送人。
林香玉闻言,坐直身子,装模作样,学着朱祁钰的样子,慢条斯理地叹道:“寡人有疾矣,其病已入骨髓也,呜呼,哀哉!”
朱祁钰闻言,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眼看就要动手打媳妇,吴贤妃忙笑着劝道:“行了行了,快点吃饭吧,吃完饭赶紧去办正事。晚上你俩回了房中再打架,也好早点让我抱上大孙子。”
于是三人不再顽笑,朱祁钰吃过饭,稍稍躺了一会,便回去带上于谦,直接往成国公府去了。
朱仪,才二十三岁,他的父亲,上代成国公朱勇,刚刚战死在鹞儿岭。
前几天朱祁钰才过来哭过丧,如今轻车熟路,很快便拐带上朱仪,出了府门。
于谦蒙着头就要往德胜门走,朱祁钰拉着朱仪,在后面高声喊道:“于尚书且慢,且慢。”
于谦一脸疑惑地回过头来,好奇地问道:“殿下还要做什么?”
朱祁钰笑道:“中午饭菜放的盐多,我有点吃咸了。听说定国公府离着不远,咱们打上门去,跟定国公讨杯茶喝。”
于谦无奈地回道:“殿下啊,现在并没有定国公。”
朱祁钰非常肯定地答道:“有,有定国公。”
于谦也非常肯定地回道:“殿下,去年定国公徐显忠刚刚去世,他的嫡长子徐永宁才十岁,还没到袭爵的年纪,所以现在并没有定国公。”
朱祁钰笑道:“于尚书您好好想想,有没有一种可能,咱们喝完一杯好茶之后,徐永宁就变成定国公了呢。”
于谦闻言,不再说话了。如今的齐王殿下,已经魔怔了。不论看见哪个勋贵,都觉得人家长得眉清目秀,有经邦济世之才。现在倒好,连十岁的小孩都不肯放过了。
朱祁钰不管这些,拉着朱仪到了定国公府,喝到了好茶,也见到了徐永宁。
朱祁钰一边喝茶,一边向徐永宁笑道:“徐家一门二国公,如今京城危在旦夕,你们定国公府有没有安排家眷南下,去投奔南京的魏国公府?”
徐永宁虽是少年,却毫不怯场,不卑不亢地回道:“殿下说笑了,我定国公府世受国恩,自然是要与大明共存亡的。如今太后、太子与殿下都在北京,臣等如何敢弃主而逃?”
朱祁钰闻言,严肃地问道:“那让你跟着我去守城迎敌,你敢不敢?”
徐永宁斩钉截铁地回道:“区区瓦剌,有何不敢。可惜微臣年幼,不能独自掌军。不然微臣领兵十万,必能直捣虏廷,斩将杀敌,将也先头颅献于殿下。”
朱祁钰赞道:“好好好,小小年纪,有志气,不愧是中山王的子孙。从现在起,你袭封定国公,与我一起负责守御阜成门。”
徐永宁闻言一愣,出言确认:“臣才十岁,现在就袭爵吗?”
朱祁钰回道:“国难当头,不拘小节。收拾一下,现在就跟我走,咱们巡视城防去。”
不多时,朱祁钰便带着于谦、朱仪、徐永宁,出了定国公府,直奔德胜门。
京城九门,德胜门在北,战事一起,将直面瓦剌大军。
上一章写错了,现在把魏国公改成了成国公
第51章 齐王率众巡城防 即兴视察营州卫
四个人爬上城楼,走在宽敞的城墙上,朱祁钰率先问道:“定国公,你说说,如果你是也先,你会在哪里扎营,又会进攻哪座城门?”
徐永宁不假思索地回道:“若臣是也先,便在西郊扎营,进攻德胜门和西直门。”
听到这话,朱祁钰与于谦、朱仪都齐刷刷地看向徐永宁。
谁也没想到,一个十岁的小孩儿能把正确答案说出来。
于谦抢先问道:“敢问定国公,作此判断,有何依据?”
徐永宁回道:“京师南面和东面,本来就多河多湖,又有金朝、元朝挖的几条运河,地形非常不利于大军展开,所以南面和东面排除掉。
北面的德胜门外有元朝留下来的土城,还有不少民居,也先可能会先从这里试探性地攻击一下,如果受阻,再转到西面。西直门外地势开阔,便于大军展开,也先应该会将主攻方向放在这里。
不过讲这些都没什么用的,京师乃是天下第二的坚城,除非城内明军自己开城投降,否则凭也先那几万骑兵,攻哪个门都没任何区别。就算把命全填上,也爬不上这道城墙。”
于谦闻言赞道:“国公不愧是中山王的子孙,到底是将门虎子,将来成就必不可限量。”
于谦还省略了一句话没有说出来:是跟着朱祁钰,将来成就必不可限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