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风云:大明第一荒唐皇帝 第282节

  却说王文回到内阁,硬拉着几位阁臣一起去觐见恭让皇帝。

  众人来到重华宫外,只见宫门外摆放了一张长桌,五六个太监正坐在那里乘凉。

  见大臣们近前,一个小太监走过来止住:“几位阁老,要入重华宫,请先登记姓名。”

  王文问道:“敢问公公是?”

  小太监回道:“我们是东厂的,督公有令,所有人进入重华宫,都需要亲笔签名登记,并且写明觐见缘由。”

  王文回道:“我们是奉圣上诏命觐见。”

  “那请阁老写明奉旨觐见即可。”

  王文等人亲自签署姓名,小太监方才开启宫门,将众人放入。

  王文等人至此才看明白,皇帝说的挺好听,由恭让皇帝原来的亲信马良等人负责护卫重华宫,文武官员随时可以觐见恭让皇帝。

  实际上呢,宫门是东厂在守。而且官员进出要亲笔签名,谁来见了恭让皇帝,什么时候,什么理由,一笔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

  谁若是敢闲得没事随便来重华宫逛逛,那你就等着找事儿吧。

  却说王文等人入内拜见了恭让皇帝,朱祁镇好奇的问道:“你们来见我做什么?”

  王文回道:“瓦剌也先的长子,火儿忽答具表上奏,言陛下北狩期间,在瓦剌留有一子,乞将其册封为亲王。

  圣上已经准奏,命将其封为怡王。又命臣等来请示陛下,为怡王取名。”

  朱祁镇听闻,脸都气绿了:我就算真的在瓦剌留了一个儿子,这种事情也不能公然拿到台面上来说吧。

  封亲王就算了,还让我取名?然后你们再一宣传,我的名声不就臭完了吗?

  朱祁镇很清楚,这帮大臣不是不懂其中的关节,他们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逢迎西郊那位真正天子。

  但看众人这种逼宫的架式,朱祁镇只得回道:“叫朱见泽吧。弟弟的儿子,取的什么名字?”

  王文回道:“圣上四子,分别是齐世子朱文芳、汉王朱文靖、魏王朱文颖、宁王朱文俊。”

  “文?不应该是‘见’吗?”

  王文回道:“圣上重定了齐王世系,以‘文雅君思贤、武胜道用吉,智睿祖会渊、良善宗可长。’为齐王世系。

  所以圣上之子,皆取名为‘文某’。”

  朱祁镇闻言,冷哼了一声,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王文等人问得了怡王名字,回到内阁,便拟定了诏旨。

  当天下午,皇帝的封王诏书,以及罪己诏就发布了出来。

  同时,京师第一批报亭,一共一百处正式启用。

  通政使司右参议练纲,东厂提督太监舒良,亲自在各处巡视。

  每个报亭处,都弄了一面大大的报刊墙,将七日内的报纸贴在上面。

  行人可以随意观看,还有专职吏员念颂讲解报纸内容,让不识字的百姓也能了解到时事。

  这景泰朝第一期报纸,就有大新闻:皇帝下罪己诏,为七月初一的兵变盖棺定论。

  大批藩王因为造反被废封除国;皇帝已有四子,而且一出生便开始封王;恭让皇帝在瓦剌留有一子,也被封为怡王。

  京师的老百姓在茶余饭后,又有了争论的话题:当今皇帝该不该让位?皇太子该由恭让皇帝的庶长子继续当下去,还是改由当今天子的长子充当储君?

  舆论在民间不断发酵,但形成共识还需要时间。

  北京风云再起的同时,南京也不平静。

  南京守备衙门中,袁诚正与徐琦对峙,双方又吵得面红耳赤。

  按照大明制度,应该是太监、文臣、勋贵三方共同守备南京。

  但是现在成国公朱仪去北京送了死,而魏国公滞留于北京多日,也迟迟不肯回来。

  所以南京守备太监袁诚、南京兵部尚书徐琦就成了南京的决策者。

  两人吵架的内容,始终都围绕着皇帝要求的南京京营改革。

  北京上直亲卫原有二十六支,除了北京锦衣卫,和被合并掉的御马监四卫,剩下二十一支北京上直全部被皇帝调来了南京。

  而南京本来就有十七支上直亲卫。

  两者相加,一共三十八卫。

  朱祁钰要求大幅削减至二十四卫。再由二十四卫组建成十二团营,取代现在的南京京营。

  徐琦早就算明白了,这等于是上直三十八卫,加上南京京营,加上北京京营平定东南民变后暂驻南京的军队,一共削减合并成南京上直二十四卫。

  皇帝想精兵简政,甩包袱。

  徐琦和袁诚的矛盾在于:袁诚要坚决贯彻皇帝的意图,好得到皇帝赏识;但徐琦更多是考虑军队的平稳,不想做的太激进而出现动荡。

  守备勋贵不在南京,徐琦和袁诚互不相让,皇帝充分放权,不愿出手干预,于是双方就彻底僵持住了。

第491章 守备臣工心思各异 南京裁军拉开

  袁诚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搞大裁军不可。

  当然了,袁诚也不奢求一步到位,最底线的底线,至少要将府军前卫的三万名额彻底裁撤掉。

  袁诚也是身不由己,府军前卫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只有彻底裁撤掉府军前卫,在皇帝那里立下大功一件,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富贵。

  永乐、洪熙、宣德、正统四朝的传承下来的大太监,王振、范弘、刘永诚、金英、兴安、王瑾、阮安、曹吉祥。

  王振、范弘命丧土木堡;金英、兴安、刘永诚、曹吉祥被当今天子干掉;阮安主动乞休,保了条命。

  这么多内廷风云人物,如今只剩王瑾一系笑到了最后。

  所以袁诚一想啊,我是范弘系的,虽然跟当今天子没什么仇怨,但如今皇帝大规模清洗内廷,我对皇帝来说,可用,也可废。

  是用,是废,全在模棱两可之间。

  这个时候如果不好好上进,拼上一切向皇帝靠拢,那很容易就完蛋了,就算不死,也会被扫进垃圾堆里去。

  所以对皇帝交待的守备南京、精简卫军的任务,袁诚备加珍惜。皇帝还肯给你分配任务,说明觉得你还有救。若是理都懒得理你了,那就全完了。

  袁诚也没直接和徐琦说要裁撤府军前卫,而是将上直三十八卫过了一遍,提出将数支卫军整体调往广西、云南,参加平定安南的战争,其中就包括府军前卫。

  徐琦也不傻,能当到兵部尚书的,都是深谙权谋之道的老狐狸了。

  皇帝刚登基时,百官不熟悉皇帝的行事风格,所以有时会搞不大明白皇帝的意图。

  但是经过整整两年的观察和揣摩,朝中重臣基本上已经把皇帝的路数摸清了。

  徐琦这些重臣本身综合能力就十分强大,更何况大臣们都会重金聘请才智卓绝之士充任幕僚,大臣们还会相互沟通、交流心得。

  皇帝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早被一大群能人掰开了、揉碎了,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分析了个底朝天。

  所以即使袁诚遮遮掩掩,但徐琦还是听出来了:袁诚想动府军前卫等宣庙、正统嫡系卫军。

  府军前卫,满编状态下,一共三万人,是太宗皇帝当年特意选编年轻力壮但作战经验不足的幼军,专门负责保卫皇太孙朱瞻基的。

  后来宣德、正统两朝,朝廷不断调拨新兵补充,所以府军前卫一直保持了三万人的状态。

  最近几年,各处大战不断,府军前卫有所消耗,但依然有近两万人。

  当今天子对上直卫充满了忌惮,尤其是府军前卫,更是让皇帝坐卧难安。所以刚一打败瓦剌、掌握大权之后,立即便将北京上直卫全部调往了南京。

  徐琦能够理解皇帝,虽然说是父死子继,子不改父政。但问题是,宣庙的一切,都被恭让皇帝继承了。

  当今天子原来王府的一切,都是按照太祖的规定,由朝廷给付的,真谈不上继承了宣庙什么财产。

  至于府军前卫这种遗产,都在恭让皇帝手中。你现在让府军前卫去效忠皇帝,他们不肯,皇帝也不会相信。

  皇帝登基到现在,从来没有动过拉拢上直卫的想法,因为皇帝从一开始就很明智地认识到,拉拢也没用,这帮人养不熟。

  皇帝选择了撇开上直卫,另起炉灶单干,这点就是袁诚和徐琦互不相让的原因所在。

  徐琦作为朝廷大臣,不想如此决绝;袁诚作为内廷大太监,就只想取悦皇帝。

  想到这里,徐琦就开始在心里骂安国公徐亨,这是当今天子崛起之路上最大的助力。如果徐亨没有倒向当今天子,说不定恭让皇帝早复辟成功了。

  土木堡之变,六师丧尽,勋贵重创。

  当时大明剩下能打的勋贵和军队主要有三支:宁阳侯陈懋远征东南的大军,靖远伯王靖远征麓川的大军,以及兴安侯徐亨的陕西边军。

  其他的像什么辽东边军、山西边军,根本就不堪一击。只有陕西的甘肃、宁夏、固原等镇的边军,才称得上是精锐。

  徐亨一投靠效忠,皇帝不仅击败了瓦剌,而且彻底压制住了王骥、陈懋统领的大军。使皇帝得以慢慢拆分、削弱这两支忠于恭让皇帝的大军。

  一个月前的京师兵变,石亨、孙镗、刘永诚率领的一万五千京营大军被皇帝全部诛杀,一个没剩,这又是徐亨率领的由陕西边军组成的骁骑营干的好事。

  结果现在好了吧,袁诚铁了心要搞上直卫大裁军,背后是皇帝的意志。

  苦思冥想之后,徐琦向袁诚试探道:“袁公,您看啊,圣上之前命于尚书总督河南、湖广、四川军务,调三万南京军队去镇压苗乱。

  要不咱们这样,先从上直卫中选三万军队去镇压苗乱。在剩下的上直卫中挑选三万精锐,组成六卫、三团营。

  咱们先小范围地试一试,用两三年时间看看效果,若是效果不错咱们再进行大规模地整编。那时候苗乱应该也平完了,将镇压苗乱的军队调回南京集中整编,也更合理一些。”

  袁诚摇摇头:“两三年?徐尚书是在开玩笑吗?今年就必须全部整编完成。

  而且大军暂时不必调去镇压苗乱,于尚书也不必去总督军务。

  前一阵子圣上已经派了右都御史王来去总督湖广、贵州军务。

  四川不太安定的播州宣慰司已经改隶贵州,剩下的部分则由四川巡抚韩雍负责。

  圣上早就已经有了安排,徐尚书就不必过于操心了。”

  徐琦重重叹了口气,一场莫名其妙的北京兵变,把所有东西都搞乱套了。南方的藩王被废去了很多,以前的军事安排也都不算数了。

  三杨被彻底清算,但皇帝任命了王来总督湖广、贵州军务,而王来受过杨士奇举荐,受过于谦器重。

  最近皇帝又任命了年富总督浙江、福建军务,而年富又受过杨溥举荐。

  皇帝的意思很明确,清算只针对三杨及其家族,对其他官员没有任何影响。

  但南京边上多了个闽浙总督年富,徐琦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短暂的思考过后,徐琦选择了继续抬杠,又和袁诚吵了半天,直到傍晚,也没结果,两人散场回家,各找各妈。

  ……

  却说北京城中,北居贤坊内,有一条箍稍胡同,胡同最里侧有一处小小的院落。

  小院的主人名叫杨埙。

  杨埙是一名出色的油漆工匠。其父曾受朝廷委派,前往日本学得泥金画漆法,传回国内。

  杨埙潜心研究,加以改良,创制了五色金钿并施法,其技青出于蓝,连日本人都自愧不如。

  京城居大不易,但杨埙凭着独特的技艺,日子过得倒也有滋有味。

  但是,人啊,往往日子过着过着就不想好好过了。

  傍晚时分,杨埙握着几卷纸张,紧皱着眉头回到家中。

  其妻李氏忙迎了出来:“夫君,这是怎么了,上官给您气受了?不应该啊,虽然夫君无官无职,但凭您的手艺,就是上官也得给三五分面子啊。”

  杨埙走进正堂,把手中的纸张往桌案上一拍:“看看吧,朝廷发布的新鲜玩意儿,叫做什么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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