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良支支吾吾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朱祁镇再三催问下,只得答道.
朱祁镇听得连连咋舌:“这亲王们的肠子就是多,朕是做梦都想不出这样的玩法。那你体验过了吗?”
马良恭谨得答道:“臣有罪,皇后娘娘为保证陛下的安全,命臣与姬妾试验过,好看看这玉环牢不牢固,以免掉下来砸到陛下。”
“哼,亏她想的周到,可是我见周氏平日里也不是这样的人啊。那当日是和哪位姬妾一起试的?”
马良指指软榻上的夏兰,朱祁镇见状点点头:“行了,就她吧,你去取条丝带来,朕也试一试。”
马良闻言,连忙安排。
等朱祁镇一经体验过后,便赞不绝口:“还是朕的弟弟懂的多,原来一个简单的侍寝,还能有这么多门道,还能有如此的享受,朕以前真是白活了。”
之后的一路上,朱祁镇一反常态,不仅不再抱怨路途难走,反而希望这马车更颠簸一些。
三天之后,八万瓦剌大军全部来到了北京城下。
明军也不捣乱,只是守住自己的营地,任由瓦剌大军从容地安营扎寨。
已经被一连串唾手而得的胜利,有些冲昏了头脑的也先,选择了一种非常具有挑衅性的扎营方式:
也先与伯颜帖木儿则挟持着朱祁镇,在西直门外十里处扎营;孛罗率两万精兵,在元土城之西的五里外扎营。
瓦剌的两个大营之间相距数里,都扎在了北京城的西侧。
也先的大营,正对着北京城的西直门,和西直门外石享的五万明军主力。
往好里说,这种扎营方式,叫做互为掎角之势;往坏里说,这就是狂妄自大,笃定明军不敢主动出击,去夹击孛罗的两万大军。
听说瓦剌大军已经兵临城下,朱祁钰终于从温柔乡里走了出来,带着文武重臣,登上西直门城楼观看敌军虚实。
朱祁钰命大臣们在城墙上随便选位置观看,于是很快众人就不由自主地分出了阵营。
兴安侯徐亨、成山侯王通、左都御史王文、以及何宜、黄溥、练纲,围在朱祁钰身边。
朱祁钰也不多话,只听着徐亨、王通这两位久经沙场的老将,讲解瓦剌的排兵布阵。
陈循、于谦、胡、王直、商辂、彭时等大臣凑在另一处,这帮人则都听于谦在那里讲的头头是道。
石亨、范广、孙镗这些武将,单独凑在一起。御马监的几位首领太监与各监局的监军太监聚在一起。
其他的勋贵、藩王等人,也各有各的阵营。
这些人一边聊天,一边等着瓦剌的使者过来。
果然,过了小半个时辰,纳哈出骑着骏马,洋洋得意地来到西直门外。
第131章 文武百官齐表态 拒绝复位拒要挟
在对待使臣这方面,大明和瓦剌都非常有操守。
开战两个多月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伤害对方使臣的事情。
所以尽管纳哈出径直来到护城河畔,一副飞扬跋扈、气焰嚣张的样子,却也没人从城头朝他攻击。
纳哈出耀武扬威了一番过后,见无甚反响,便也自觉没趣,只得朝城上喊道:“城头的人听着,大明天子已到城外,请文武大臣速速列队出城迎接。”
城头上的文武百官、藩王、勋贵见对面涉及到了敏感的话题,都不敢擅自作主,全部自发地走到朱祁钰身边,像参加朝会时一般,按次序站好,等着新君发话。
朱祁钰也不着急,先是笑着向宁化王问道:“叔祖,我想亲自带着文武百官出城,迎回上皇,这样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可以继续回家逍遥自在了,您以为如何?”
这话宁化王肯定不能同意啊,自己上书要求带着六个儿子赴京杀敌,本意是来给自己的儿孙们谋个前程,而不是来触皇帝霉头的。所以得先观望观望,等情况明了了再站队。
于是宁化王讲起了场面话:“如今瓦剌大军压境,国事全靠陛下主持,怎么可以亲身犯险呢。依臣之见,还是让礼部和鸿胪寺前去交涉吧。”
朱祁钰点点头,又向晋王问道:“那晋王叔呢?”
晋王比较激进,很明确地回道:“臣以为,上皇已经是太上皇了,我们不宜受瓦剌过分的挟持。还是先打吧,等瓦剌大军受挫之后,再谈判也不迟。”
朱祁钰赞许地点点头。
如今在场藩王的态度已经有了,朱祁钰又继续询问了驸马都尉焦敬、英国公张忠、成国公朱仪、定国公徐永宁、兴安侯徐亨、西宁侯宋杰等勋贵。
由于之前朱祁钰力主让张辅嫡子张忠继承了英国公爵位,所以张忠是鲜明地表态支持新君的。
而驸马都尉焦敬,因为犯事,曾于正统八年,被朱祁镇罚其戴枷跪于长安右门示众。长安右门可是大臣们上朝的必经之路,这羞辱不可谓不大。所以焦敬也对营救朱祁镇不大热心。
在场的公侯中,除了成国公朱仪,其他人对出城迎接朱祁镇,大多反应平淡。
剩下的,就是文臣和武将。武将因为直接掌兵,处的位置非常敏感,便都猫在一旁不说话。
朱祁钰对着文臣们问道:“陈阁老、于爱卿,你们都说说,该当如何是好?”
陈循和于谦都表示认同宁化王和晋王的意见,先让礼部和鸿胪寺负责接洽,谈不拢就开打。反正这场大战,是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的。
朱祁钰见没人反对,便向胡问道:“大宗伯,您要不要亲自去一趟瓦剌大营?先帝五大托孤辅臣中,定兴郡王和造成瓦剌坐大的那三位已经不在了,如今在世的,就剩您一人了。
您是不是得亲自走一趟,当面去向太上皇请罪,也算对先帝有个交待不是。”
胡闻言,老脸涨得通红,却无言以对。皇帝的冷嘲热讽,是不留情面了一些,但皇帝说的没有毛病,让人找不出理由反驳来。
宣宗临终前,给朱祁镇留下了五位托孤辅臣:张辅、杨士奇、杨荣、杨溥、胡。
先皇无比信任你们,将幼主朱祁镇托付给你们,结果们就把朱祁镇辅佐成这个样子,至少一个失职之罪,无论如何是跑不了的吧。
胡就算再脸皮厚,也不好意思梗着脖子硬说自己没有罪。
朱祁钰吩咐道:“既然大宗伯没有意见,那您就带着陈镒、李贤、李实一起去瓦剌大营面见太上皇吧。
顺便你告诉也先,让他后撤三十里。然后派二十名兵卒,不要穿铠甲带武器,将太上皇的车驾送到离城十五里处。
而我方也派出二十名兵卒,一样不穿铠甲带武器,到城外十五里处去迎接太上皇。
这样可以有效避免双方使诈,待迎回太上皇,朝廷对也先重重有赏,让他不必担心白跑一趟。”
胡只得无可奈何地答应了。新君还派了三个大臣一起去,这下胡连蒙混过关的余地都没有了,只得去给朱祁镇实打实的地磕头请罪去了。
朱祁钰看过了瓦剌大军的真容,也了解了文武百官的态度,便起身回府去了。
文武大臣们,该出城的出城,该回府的回府,该去军营的去军营,都各自散了。
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呼吁新君还位,更没有人提出要让太上皇复位。
就连朱祁钰自己,都不禁在心中连连感叹大势的力量。就算大部分人心中都还认同朱祁镇,但在大形势的压迫下,谁都没法开口说出心里话。
这些忠于朱祁镇的臣子,内心受的委屈和煎熬,真是让人心疼。
朱祁钰带着何宜、黄溥、练纲回到府中,立即便吩咐道:“你们催着画师再加快进度,明天就把天子叫门图给我画几十张出来,然后在京城各处宣讲点展示。
一定要突出大明天子叫紫荆关城门的威仪和气势,让京城的百姓都好好瞻仰瞻仰。”
练纲连忙答应了,立即便告退,前去督促画师了。
朱祁钰又向何宜问道:“行义,我刚才是不是还忘了什么事情了,我总觉得差点啥似的?”
何宜笑道:“也先的妹妹贞才人、伯颜帖木儿的女儿敬才人,既已到了京城,便应该进宫向上圣皇太后磕头问安才是。不然那可就太失礼数了,只会让天下人小瞧了瓦剌。”
朱祁钰也笑道:“对对对,刚才应该把这个任务一并交给大宗伯来着。你怎么没当场提醒我?”
何宜苦笑道:“哎,当时大宗伯都那样窘迫了,臣也不想过于落井下石了。”
黄溥也笑道:“不如还是由臣走一遭吧,之前去过也先大营的使臣,如今又都派过去了,只有微臣不去,恐怕也不合适。”
朱祁钰点点头,又吩咐道:“今晚你们都别走了,咱们一边在西厅喝酒聊天,一边等着亲卫夜袭的消息。
最近这么无聊,干等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我把我的妃子们一起叫来,咱们开个赌局热闹热闹。
就猜亲卫第一晚的夜袭,能砍多少人头回来。让王妃坐庄,咱们下注,赢家请大伙到接天楼吃席。你们以为如何?”
“善!”
猜就猜,何宜和黄溥的好胜心也被勾了起来,异口同声地答应了,都立志要赢个好彩头。
第132章 也先胡议复位 黄溥伯颜论谋身
不过现在才刚到中午,除了晚上的亲卫袭营,这一下午也还要发生好多事情呢。
朱祁钰带着何宜、黄溥在西厅吃过饭,便要去午睡。何宜和新君一样热爱养生,也要回自己院子休息去。
只有黄溥,依旧坐回到桌案旁,整理着文书。
朱祁钰见状问道:“澄济,你中午不休息一会?”
黄溥回道:“臣得赶紧去也先的中军大帐,将册封孛罗为郡王的诏旨传达下去。不然若是旨还没传,孛罗就已经兵败被杀了,那到时候就尴尬了。”
朱祁钰点点头:“嗯,也对,孛罗最多也就还有个三四天好活了,赶紧把诏旨传下去,让他在人生最后的日子里,好好开心开心吧。”
黄溥笑着答应了,君臣三人分头行动,各忙各的去了。
等黄溥赶到也先大营的时候,胡几人早就先到了,正在中军大帐中拜见太上皇。
也先陪着朱祁镇接见大臣,只有伯颜帖木儿闲着无事,过来陪黄溥站在辇车旁聊天。
两人之前在一起喝过酒,如今也算相熟了,黄溥也不见外,好奇地问道:“怎么陛下的毡帐搭在了中军大帐旁边,以前陛下不是跟着忠王殿下的军队在一起的吗?”
伯颜帖木儿摇摇头,经过使团的种种潜移默化的影响,和喜宁明里暗里不断地挑拨,此时也先对几个兄弟的态度已经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也先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将朱祁镇接过来,安排在自己的大帐旁边。然后把孛罗三兄弟派出去,带着本部兵马另立一营。
伯颜帖木儿换了个话题,向黄溥请教道:“黄先生,我的女儿虽然已经被封为才人,派去服侍太上皇。
但是太上皇却一直没有召她侍寝,这可如何是好?如果太上皇回到城里,那我女儿以后将如何自处?还请先生教我。”
黄溥笑道:“忠王不必忧心,这没什么,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这次过来,任务之一,就是请贞才人与敬才人入宫去给上圣皇太后请安。
忠王放心让敬才人去就是了,大明最重孝道,若是敬才人不去,以后被安个不孝的名头在身上,可就当真是寸步难行了。”
伯颜帖木儿闻言,继续追问道:“那我女儿进了皇宫会有什么后果,会有生命危险吗?”
黄溥摇摇头:“没什么事情,皇宫虽然是个人吃人的地方,但我大明好歹也是礼仪之邦,还没下作到要把您的女儿骗进去杀掉的程度。
最多就是皇太后留贞才人和敬才人小住几日,等瓦剌大军撤退的时候,自然就放回到太上皇身边了。”
伯颜帖木儿听出了黄溥话中之意,合着大明朝廷这次根本就不打算接太上皇回去了。
两人正说着,哨探就急急忙忙地闯了过来,要去中军大帐禀报军情。
伯颜帖木儿连忙拦住问道:“慌慌张张的做什么,没看到大明使者在这里呢,太师与太上皇正在接见大明的重臣。
你冒冒失失地往里闯,岂不是给我们瓦剌丢脸,让别人说我们不知礼仪。有什么军情,你先和我说说。”
那哨探连忙回道:“明军在京城西侧的四处大营,都有异动。”
伯颜帖木儿好奇地问道:“异动?什么异动?”
哨探答道:“明军在集结队伍,像是要出营列阵。”
伯颜帖木儿闻言,顿时哈哈大笑。哨探竟然认为明军还想主动出击,打瓦剌大军个立足未稳?真是个好笑话。
伯颜笑完,才想起来黄溥还在边上,忙连连致歉。黄溥却笑呵呵地回道:“忠王不必怀疑,四个大营的明军确实是在出营列阵。
至于明军的意图嘛,就是想趁们还未完成安营扎寨,打你们个措手不及。”
伯颜还是感觉颇有些意外:“黄先生,大明的一流军队和二流军队,好像都已经在山西全军覆没了吧。
山西仅剩的三万宣府精兵,在整个战争过程中却不发一矢、不杀一敌,形同反叛。
除此以外,京城剩下的,应该都是三流军队和不入流的军队了吧?他们能是我八万铁骑的对手?”
黄溥闻言,朝西直门方向指了指:“忠王若是肯听我一句劝,早点向我们的新君示好,将来还能有一条活路。如若不然,将来城门外的京观前,您的头颅会被摆在第二排正中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