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声很大,其他人围在外面u00267偷听,沈青云一出现,众人朝着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沈青云没做声,把文书放好,这才默默回了自己座位上。
原以为这件事跟自己没关系,沈青云按部就班做好分内之事,不料临时被通知,皇帝要召见大臣们议事。
这种议事一般是韦文乐随行的,所谓随行:就是打杂小弟。
韦文乐已经静候在一旁,等着首辅和阁老们出来,然后跟在他们身后。
次辅向梁看了一眼韦文乐,然后道:“把文书给沈修撰。”
韦文乐一愣,下意识看向徐首辅,想知道他的意思还是向大人的意思。
徐首辅哪能让韦文乐看出来,光是一个眼神,就吓得韦文乐低下头。
他恭敬道:“是。”
五人边说着话边往前走,韦文乐重重把文书交到沈青云手上,几乎是咬着牙齿道:“拿好了,别掉了。”
沈青云没心思计较这些,脑子里千转百回,突然带上他,到底什么意思?
要是换成平时,他肯定高兴,可这个节骨眼上……
沈青云小跑跟上几位大人,朝着议事大殿方向走去。
第108章 下一盘大棋(改错字)
殿中,已经站了不少大臣,六部尚书,部门的最高上官,还有一些跟他一样。
沈青云站在了最后,与旁边的同僚对视一眼,两人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病相怜’。
大臣们在寒暄,殿中一片嘈杂声,直到传来太监尖锐的嗓音:“皇上驾到。”
殿中一下子安静下来,身穿明黄色的衣袍的皇帝走了进来。
皇上坐下,大臣们纷纷跪下参拜。
朱续并没有喊起身,而是喝了一杯茶,跪着的大臣们不能起身。
时间一点点过去,沈青云并不敢抬头,而是听着喝茶的声音,很显然,圣上这是给大臣们下马威。
半晌,才听到慵懒的声音:“平身。”
“谢陛下。”
“众爱卿不用太紧张,朕今日叫你们过来,就是想说点贴己话,一个个也都别站着,赐座。”
外面的内侍宫女进来,摆上案几,垫上蒲团,送来了点心茶水,就连最后排的沈青云几人都有座位。
沈青云看着谈笑风生的君臣们,要不是之前有个下马威,他还真的以为君臣和睦。
殿中气氛融洽,端坐在主位的皇帝开口问道:“徐爱卿,你一直主张议和,他们要二十万两黄金,户部那边说拿不出来这么多,泱泱大国区区二十万两都拿不出来,传出去岂不是要贻笑大方,如今之计,你可有好法子?”
其实皇帝这么问,着实为难徐首辅了,沈青云看过卷宗,国库亏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南方水患,如今又有流民作乱,倭寇侵扰,北方也是连年征战,户部那边已经不堪重负了。
这二十万两黄金,要是换作平时,还是能拿得出来,但这个节骨眼上,着实难了。
徐首辅站起来,朝着皇帝重重一拜,“陛下,老臣愿意散尽家财,拿出一百两黄金,以解燃眉之急。”
沈青云暗自佩服,徐首辅不愧是首辅,他要是从减少支出,开源节流这方面入手,就会损害很多人利益,但要是不解决这个问题,皇帝那边他又交不了差。
以诚恳的态度,说出散尽家财,捐出一百两黄金,也确实做足了姿态,还摆出一副清正廉洁模样,堂堂首辅,怎么可能只拿得出一百两。
皇帝朱续也没办法逼得太过,在徐智甫说完之后,拍掌,“好好好,不愧是朕的肱骨大臣,你们还有谁像徐爱卿这样,一心为朝廷,鞠躬尽瘁。”
其他大臣能怎么办,只能捏着鼻子配合,又有不少大臣站出来,每个都是捐的八十两,一来不好超过徐首辅,二来,捐的太多,岂不是明晃晃告诉别人‘贪污受贿’。
一圈下来,二十万两黄金,还差十一二万,皇帝朱续只能用私库填上。
但今天的议事,显然重点并不在这二十万两黄金上。
兵部尚书彭武出列,他跪在地上,态度诚恳:“陛下,北方守备空虚,急需钱粮补给,还得招兵买马,马上就要秋收了,要是敌人大举来犯,边关只怕守不住,到时候大举南下,京城危矣。”
朱续坐直了身体,神情凝重,“彭爱卿所言极是,边关粮草银钱不能短缺。”
工部尚书孙熊桂坐不住了,起身行礼,“陛下,臣有事要奏。”
“准奏。”
“眼看就要伏秋了,河道需要修整,江南一带是产粮重地,一旦汛期到来,大水为患,后果将不堪设想,粮食乃国之根本,万万动不得,还望陛下拨款修河道。”
“孙爱卿言之有理,河道治理刻不容缓。”
户部尚书李宏明都想直接骂娘了,这个要钱,那个要钱,钱从哪里来!
“陛下圣明,户部实在拿不出钱了,二十万两黄金都拿不出来,更不用说其他的。”
兵部的人跳出来:“这没钱那没钱,钱都到哪里去了,莫不是都进你们腰包了。”
户部的人哪里听得了这样的话,“慎言,户部管全国的土地、户籍、赋税、财政收支等事务,无论哪一项,都有登记造册,有迹可循,谁要是不信尽管查,只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要是查不出来,尽早回家颐养天年。”
沈青云悄悄看了一眼,发现陛下一只手撑着下巴,神情慵懒,一副看戏模样。
这跟他了解的圣上差别太大了,在沈青云眼里,这位年轻的天子应该嫉恶如仇,满怀抱负,面对四面楚歌的局面也会有自己的判断,和群臣们斗智斗勇。
而不是现在这副模样!
上次圣上次力排众议开战,甚至不惜和徐首辅闹得不欢而散,难道打了败仗,偃旗息鼓认命了?
下面吵成了菜市场,圣上一直没吭声,就跟看戏一样,无论谁开口,都饶有兴致的看着。
明明是围绕二十万两黄金展开的议事,到最后,大臣们争的面红耳赤,御史跳出来弹劾,被弹劾的官员自证清白。
到最后,就成了政敌之战了,各方人马下场,都恨不能趁着这次机会把对方拉下马。
沈青云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跳出来吵架的都是有些小喽,像徐首辅和六部的尚书们,除了一开始开口,在吵起来之后,就没张过嘴。
当然,沈青云也不会认为他们无欲无求,跳出来的是嘴替,真正的幕后大佬才是他们。
看似群臣们吵,其实是一场君臣之争。
皇帝打了个呵欠,不顾大臣们在场,伸了个懒腰。
朱续笑着道:“爱卿们好体力,朕都困了,你们看着倒精神。”
“臣等惶恐。”众人齐齐回答。
“先这样吧,朕乏了,先休息,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众人对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
在内侍高喝起驾后,大家跪地齐呼:“恭送陛下。”
终于下班了。
沈青云出了宫门,看到了等候在外面的沈小山和疤子,冷风一吹,瞌睡去了大半。
此时,宫门口到处是大臣们,很多话不宜说,沈青云带着他们两回家了。
一回到院子里,沈小山忍不住开口问:“少爷,今天怎么这么晚,是出什么事了吗?”
沈青云摇了摇头,“现在还不好说。”
他总觉得皇上在下一盘大棋,至于目的是什么,现在还不能确定。
第109章 升迁
第二天当值,韦文乐跑到他面前,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不停地给他找事。
韦文乐满身写着两个字:不爽。
沈青云要称呼他一声大人,很多事无法拒绝,索性耐着性子,不管韦文乐出什么招,接着就是。
可惜韦文乐再不爽也没用,再次议事,还是他跑去打杂。
一连三次,都是他跟着徐首辅几人。
以至于后面,已经默认变成他了。
不管韦文乐什么想法,内阁的其他人开始主动跟他交好,阁老门似乎有意提拔他,很多时候喊他上前说话。
沈青云也争气,阁老门问话都能接住,有次韦文乐不服气,也要回话,这算是闹到台面上了。
沈青云清楚看到徐首辅摇头,这是对韦文乐失望了,韦文乐可能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根本没发现,还憋着劲儿跟他比较。
秋收过后,北方的隐患还是发生了。
大真再次挑起战事,而公主才刚送过去还不到一个月,二十万两黄金就好像肉包子打狗。
大真大军势如破竹,一直打到了据甬关,好在陆大将军守住了,不然据甬关破,敌人跨过大江,能直取京城。
但我军损失惨重,守住的代价是无数条人命换来的,沈青云每每看到这些战报,都是心惊胆战。
生在和平年代,战争这两个词很遥远,看新闻时跟看电影似的,很虚幻,没有真实感。
这次,沈青云真的感受到了战争就在身边,好似下一刻,就会出现在他身边。
朝堂上还有迁都的声音,只不过提议的那人被圣上砍了脑袋。
之前每次议事,都跟菜市场大妈们吵架似的,而敌人打到据甬关后,那些争吵声一下子消失了。
沈青云亲眼看见圣上从慵懒变成了严肃,后从严肃变得一夜之间苍老了仿佛十岁。
一个王朝的兴衰绝对不是哪个皇帝能决定的,而是一代代累积下来的,尽管圣上空有抱负,可面对风雨飘摇的朝廷,显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唯一值得庆幸的应该是南方没有发大水,流民们虽然还有作乱的,但规模已经远远不如之前了。
进入冬天,又有大臣提起迁都之事。
冬天,大真那边牛羊没有青草,这时候他们一般会休养生息,不会轻易开战,趁着这个时间迁都,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京城和大真之间只有据甬关这个防线,要是失守,京城危在旦夕。
每天都有大臣请命,劝诫圣上迁都。
民间还有传言,说陛下失德,上天降罪之类的云云。
疤子对这个传言,是这样评价的:“难道说错了吗?”
沈青云一时间既无言以对,朝廷不稳,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皇帝确实负主要责任。
但他看到的,是年轻帝王心中有抱负,重视科举,大力任用寒门子弟,只是面对千疮百孔朝廷,要想治好岂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
沈青云看着疤子半晌,终于问出了心中疑虑,“你恨陛下?”
疤子没吭声。
对这个时代的人而言,皇帝是天,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一般人是不敢有的,但疤子平日里的所言所行,都暗示着他对朝廷的不满。
沈青云道:“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可很多事并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样,在敌人来犯的时候,朝廷一众人主张议和,可陛下力排众议,坚持打仗。”
“还有这次,那么多大臣每天跪在外面,求陛下迁都,说好听点是迁都,难听点就是弃城而逃,可陛下迟迟没有答应,他要真的是贪生怕死之辈,何必苦苦坚持。”
疤子冷笑:“可这能改变什么,忠心耿耿的郑大将军冤死,多少将士命丧黄泉,而那位,高高在上,何曾为他的黎民百姓着想过。”
沈青云无言以对,因为疤子说得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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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势紧张,沈青云都害怕皇帝扛不住压力,弃城而逃,就算他自己不想走,文武百官,种种压力之下,很多事也不是他自己能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