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叉出去。”
老朱棣瞪了眼朱高煦。
一语出,跪着的镇抚使不敢有任何迟疑,带着人就上前摁住朱高煦,任凭朱高煦怎么挣扎都是无用,硬生生被叉起来就要往外送。
朱高煦一脸的不解,他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老爹连一次验证的机会都不给自己,以他过往的经验来看,老爹素来偏向自己,怎么都会相信自己一把。
可朱高煦自然想不到,他所谓的偏向前提是建立在老朱棣还将他考虑在帝国接班人序列的基础,而失去了这个基础,以老朱棣的政治手腕,就算再喜欢这个老二,只要动了国本,也会毫不留情。
当朱高煦被锦衣卫叉出后,不知道从哪个隐秘的角落,朱高燧忽的窜了上来,朝着叉朱高煦的锦衣卫就是一声大吼。
“尔等狂妄!”
“汉王也敢叉?!”
这帮子锦衣卫也是难,一顿折腾赏钱没搞到,估计都得受罚。
那北镇抚使悄悄在朱高燧耳边快语这是圣上口谕,朱高燧顿时一脸的‘惊愕’,其实从头至尾他都在殿外犄角听着。
“哎呀,我的哥啊,这是咋回事啊?!”
“你说我就去撒泡尿的工夫,你怎么就被老头子叉出来了,你怎么不等我一起入殿啊?我都说了这事不靠谱吧,你看你…”
一边说着,一边跟在旁边。
“都给老子轻点儿,别把咱哥给叉疼了!”
“你瞎了?那地方是能叉的?!”
被叉着往宫外送,心如死灰的朱高煦只是看了眼朱高燧,杀人的心都有了。
与此同时。
殿内。
季伯鹰平静看完了这一场闹剧,对汉王朱高煦,其实季伯鹰是有点不理解的。
靖难时,朱高煦可谓是风头无二,纵横沙场、近无败绩,一身赫赫战功,靖难诸将没有不服气的,可是自从靖难成功之后,这位老二的智商就突然开始一路下滑。
尤其是当朱瞻基登基之后,人家造反都是暗地筹备,可朱高煦倒好,造个反造的天下人尽皆知,最后投降幽禁,再往后…竟然因为故意绊倒朱瞻基而被活活芭比Q了。
每每看到这一番史料的时候,季伯鹰都在想,这特么会不会是哪个笔杆子编出来的恶趣味,把野史当正史编了。
不过自靖难之后,这朱高煦的存在对大明国祚的长短并无什么影响,季伯鹰倒也不在意。
“儿教子无方,让父皇见笑了。”
老朱棣深吸一口气,望向老朱。
老朱则是没有看老朱棣,而是看向跪在地上的朱高炽。
“不错,面对诬陷,没有趁势打压,反而为兄弟求情,是个好孩子。”
朱高炽连忙磕头。
“谢皇祖父。”
“起来吧,继续听仙师解惑。”
老朱看向季伯鹰,比起这永乐时空的破事,老朱更在意季伯鹰即将给他的答案。
“小朱,继续。”
季伯鹰看了眼还有些出神的朱瞻基。
“是!”
闻言朱瞻基连忙施礼,随后正了正嗓子。
“我认为宦官乱政,核心依靠在于两点。”
“一、皇权信任;二、批红权的设立。”
第40章 制衡再制衡,衡上衡!
朱瞻基的声音落下,老朱、老朱棣以及朱高炽这祖孙三代,亦是在同一时间开始了头脑风暴。
祖孙三人的目光落在朱瞻基身上,皆是投去了赞赏。
显然,老朱、老朱棣以及朱高炽都认可朱瞻基所说的这个答案。
“不错,回答的很好。”
季伯鹰抬手一甩,一道金影掠风而过,朱瞻基下意识抬手一抓。
摊开掌心,那是一枚金色的圆球,准确来说,是用金纸包住的圆球。
“这是巧克力。”
‘巧克力?’
朱瞻基一愣,接着下意识拨了拨,将这外面的金纸剥开,里面是黑色的‘石头’。
“仙师,这个…”
“可以吃。”
得到季伯鹰的答复,朱瞻基这才没有犹豫,一口塞进了嘴里。
霎时,眼睛就直了。
巧克力这玩意,几百年后的康熙年间才传入华夏,而且香醇程度远不如后世。
“可美味?”
朱高炽吞了吞口水,下意识问出了声,他胖,不是没理由的。
大明十六帝中,对吃最有追求的,莫过于这位只在龙椅上坐了十个月的洪熙皇帝,各种编排他吃东西的野史都能写出一本百科全书。
“甚好。”
朱瞻基笃定的点了点头。
“吃吃吃,你这脑子里就知道吃?!”
“认真听仙师讲课。”
老朱棣瞪了眼朱高炽,朱高炽胖身一正,认真看向季伯鹰。
季伯鹰将散落的几缕长刘海往后一撩,瞥了眼外面的天,又扫了眼这桌上的四位大明天子,一个时辰的时间快到了,这永乐时空的天也快黑了。
“时间不太够,我就不一一问了。”
季伯鹰用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
“接下来我所说的,都是重点。”
老朱棣、大小朱都会神色一紧,他们都下意识以为仙师有其他要事处理,唯有老朱知道这个时间不够是什么意思。
“兄长请讲。”
老朱深吸一口气,他预感自己要的答案终于到了。
“一、立下祖制,太子与诸王伴读不可取用宦官,且近身宦官,不论何职,需三月一换。”
每三个月换一次近身宦官,这样一来,不论是再有心计的太监,没有办法长时间近身相处,都不可能得到权位者的信任。
比如给战神做老师的王振,如果他只能教朱祁镇三个月,那战神绝对不会对他百依百顺。
而照此形成惯例,哪怕太子登基之后,往后对宦官的亲近感也不会太近。
“当然,这只是尽可能的降低往后君主对宦官的信任,并不能完全杜绝。”
季伯鹰说完这第一点,朱瞻基心里有点难受了。
陪他玩蛐蛐的那几个太监都是高手,这要三月一换,自个去哪找新的陪玩?
老朱和老朱棣则是都点了点头,显然很认同这个法子。
“二、赋予内阁应有的法理地位,将内阁首辅明定为朝堂百官之长,官阶你们自己定,但一定要在六部主官之上。”
“我的建议是,从一品。”
明朝的内阁从一个秘书处成长为帝国中枢是一个渐变的发展过程,包括内阁的地位提升也是逐步提高,最终历史的选择是让它凌驾六部之上,而完成这个选择耗费了近百年。
这就像是过河,与其摸石头过河一个一个坑踩过去,不如直接建一座跨河大桥。
“另外,需要建立一套完善的入阁考核机制,具体考核要求你们自己定,最终裁决权在天子手中,由天子赋予阁臣权限,将入阁制度化以及皇权赋予化,断绝大臣为了入阁而刻意在朝中内外结党,同时断绝内廷干预内阁的路子。”
在大明的某些时期,司礼监之所以能够操纵内阁,就是因为内阁缺乏完善的入阁制度,以至于这些宦官可以钻空子,扶持自己的人进入内阁,以此达到操纵外廷的地步。
因为司礼监虽然握有批红之权,但必须要由内阁票拟,否则他这批红批白纸?
而阁臣刻意去朝中结党,其中一部分缘由也是因为需要这些党羽的支持才能入阁,可如果入阁之权源自于制度,而非人事,那有些清正之臣就不必结党,依然可入阁报国。
如此一来,大明朝中朋党依旧会有,但会少很多。
当季伯鹰这第二点出口之后,朱瞻基再次开口询问了,这小子显然是得了甜头。
“仙师,我有一问,如果将内阁首辅明确为百官之长,那与丞相有什么区别?岂不是走回老路了?”
还不等季伯鹰解答,旁侧的朱高炽开口了。
“瞻基,仙师讲道,为何不认真听?!”
朱高炽拿出严父姿态。
“仙师先前已经讲的很清楚,内阁只有议政之权,将内阁首辅定为百官之长,这是为了明确内阁法理,为了让朝廷各部运转的更为有效,何以是走回老路?”
季伯鹰略微诧异的看了眼朱高炽,这大胖子,脑袋果然好使。
“大朱说的没错。”
“定内阁首辅为百官之长,可以让六部运转更为有效,但内阁并无本质权限叠加,只有议政权,可以用这么一句话来理解,有相之虚名、无相之实权。”
‘有相之虚名、无相之实权。’
老朱和老朱棣都是眼睛一亮,父子两对视一眼,皆是透着惊叹。
“第三点,从制度上赋予内阁首辅可不经内臣禀报,直面天子之权。”
“这便是当宦官有乱政苗头之时,外廷能够反制内廷的核心所在,大明的宦官乱政和汉唐不同,汉唐宦官乱政是当着皇帝面乱政,而大明的宦官则是因为皇帝不管事,瞒着皇帝乱来,可不管事不代表皇帝是傻子,纵观老朱家的后世之君,虽然奇葩很多,但大多都是聪明人。”
哪怕是朱厚照,当他得知自己的杨先生被刘瑾恶意报复搞到南京去之后,也是第一时间怒斥刘瑾,这种专权之事能够发生,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内阁不能在第一时间见到皇帝。
如果在制度上赋予内阁直面天子之权,那只要刘瑾动用批红权报复杨一清,内阁便可以第一时间觐见皇帝,这份针对杨一清的调令就根本无法生效。
说白了,这个制度的设定,就是以司礼监制衡内阁的同时,赋予内阁在极端环境下反制司礼监的条件,衡上加衡。
“当然,这种情况仅限于宦官有专权苗头,如果皇帝只是不想见人,但依旧在管事,那就无所谓。”
毕竟万历老爷子二十六年不上朝,当他时隔二十六年第一次踏上奉天殿时,底下那些大臣都不认识皇帝啥样,万历也不认识这些大臣,但依旧无所谓。
季伯鹰说完,小朱又开口了。
“仙师,为什么不能直接断绝批红权的出现?”
季伯鹰看了眼小朱,笑了。
朱厚照:‘我爹干了一辈子牛马,我享受享受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