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今日便是囚犯江文的判决日了,午时行刑。”见时间差不多了,站在一旁的毛骧就出声提醒道。
“孤知道了。”朱标说着舞完最后一部分,然后喘着气平息自己的气息,下人有负责把剑放回原处的,有给朱标擦汗端茶的。
一切都弄完后,恢复往常状态的朱标开口说道:“先去诏狱看看他。”
………
诏狱。
一个牢房内,只见囚犯蓬头垢面,一身囚服,双手抱着杂草,蜷缩在角落处,目光怔怔,眼神呆滞地看着牢门外那唯一的一条狭窄的道路。
这人正是当初红火的江文。
江文所在的牢房,现在只有他一人,因此四周空荡荡,静得都还能听到老鼠用啮齿啃咬东西的声音。
原本这间牢房还有几个跟他一样犯了罪的官员,但前不久都被拖出去砍头了,而他,如今也快了......
“,这里面关着的,剩下那个是谁啊?迟迟不处死,今日才做?”
“中都的府尹。”
“中都?我怎么记得传信里,有关中都的消息都没差的?”
牢房前面的不远处,有两个看守的锦衣卫正讨论着江文。
诏狱现在也是淡季,所以犯人不多,再加上有几批已经处决的,所以阴暗潮湿的诏狱格外的静,以至于江文将这些话听的一字不差。
但他听了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他无悲无喜,当死字临头,在生命面前,那话里的轻蔑与嘲笑,人最基本的尊严,对于此刻的江文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
人生的大起大落,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那肯定是触犯了陛下的逆鳞了,你哪怕是比府尹更大的官,犯了不该犯的,也要……大人!”
外面的锦衣卫突然停下谈论,语气还变的十分慌张。
“让你们来就是干这个的?仔细你们的嘴!”毛骧怒斥道。
原来是朱标来了,那么锦衣卫慌张自然也有了原因。
毕竟开小差说闲话被抓包,多少有些尴尬和害怕。
尤其是在看到朱标的脸色后,那股不安的情绪就更甚了。
他们俩是新上阵不久的锦衣卫,于是就被派到诏狱,看管罪犯。
他们没怎么想过像朱标这样身份尊贵,养尊处优的太子还会来着阴暗潮湿的烂地方。
也因此嘴门就没把持住。
朱标却不喜不怒,说实话,喜怒不形于色这每个帝王都必学的技术,他已经完全掌握了。
从气场上碾压众人,像极了他老子朱元璋,也因此,包括毛骧在内的三个锦衣卫愣是大气不敢喘一下。
气氛凝固之时,一直淡定平静的朱标发话了,他跟锦衣卫说道:“今日给孤记住,大明不需要不听话的狗,不仅如此,遇到不听话的,还会往死里惩罚。”
朱标目光森然,敲打地警告了一下。
“是是是。”
两个锦衣卫就跟个哈巴狗一样不停地点头称是,然后毛骧也用那种审视的目光盯着他俩看。
这就导致祸从口出的两个锦衣卫从始至终,都是不敢抬头。
毛骧看了一眼朱标的眼色,于是又说道:“行了,殿下心胸宽广,这次饶你们一马,快些带殿下去囚犯江文那里。”
“喏!”两个锦衣卫立刻引领他们过去。
“太子殿下,大人,这个就是罪犯江文了。”
映入朱标眼帘的,就是一个比乞丐还不堪的男人,浑身散发着脏臭味,隔着几米距离也还是能轻而易举地闻到。
此刻的江文在他眼中就跟一个将死之人无异。
风光的时候就不怎么样,如今更是如此。
江文低着头,他不知道来人是谁,也不在意是谁,因为锦衣卫刚刚说的话他虽然能听见,但完全是左耳进右耳出。
朱标看向其中一个锦衣卫,示意道:“把门打开。”
“殿下,进去就不必了吧?”毛骧率先劝道,“万一脏了您的衣袖就不好了。”
笑话,他可是进过诏狱待了一段时间的,毛骧也不会不知道,因为他还会在意这个?
所以朱标依然很坚定,“开。”
一直没有轻举妄动的锦衣卫在毛骧略显无奈的授意下,上前开了牢门的锁。
“嘎吱”
朱标走了进去,许是铁门晃动的声音惊醒了江文,又或是朱标踩在杂草上的声音扰动了江文。
总之江文可算是抬起头了,而当他看到来人是朱标的时候,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太子......殿下。”江文拼了命才忍住以“下官”的身份向朱标行礼。11.CoM
他已经不是当初的江府尹了,而是一介濒死的阶下囚。
于是他露出许久为表现出来的,惨白的笑容:“太子殿下怎么有闲情雅致来到诏狱,不怕脏了绣衣吗?”
“孤来看看你跌入沼泽以后,是个什么状态。”
什么状态?听上去嘲讽意味十足。
江文的心不断有了波动,因为意想不到的朱标的到来,让他又想起来当初荣华富贵,养尊处优的日子。
他的心不再封锁,被朱标轻易打碎,于是那种舒适感,以及即将死亡的恐怖感同时涌上心头,占据他整个身子。
第201章 悔从何来
“那日孤在淮河边见到有人因事故溺亡,你当众下跪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对你有了一些看法。”朱标负手而立,淡声说道。
他虽然是在说江文不堪的那天,但实际上,是在帮江文回忆过去,因为那一天存在于江文依旧是朝廷要官,中都府尹的时候。
朱标跟在朱元璋身边,学的东西自然是数不胜数。
玩弄人心,他并不比朱元璋差。
他对江文说那些话,就是拿捏住了江文会越过那一日,去更加怀念当初享受高位待遇的日子。
与此刻的处境形成强烈对比,那痛苦自然是加倍的。
而江文自然是如朱标所预料的那般,他的眼前好像走马灯般,闪过无数虚幻而又触手可及的图像。
那是他初次乡试的时候……那是他进京面见陛下,拜授府尹,春风得意之时……后来就是当官收受贿赂,财源滚滚……然后陈楚到来,中都大改变,而他每日盼着升官的画面……
不知不觉中,江文就伸出颤颤巍巍的手。
朱标见状就知道江文已经入了他随意设下的圈套,于是看了左右两个锦衣卫,淡声命令道:“把他打醒。”
“啪!啪!”两个锦衣卫像是商量好了一样,一左一右默契的给了两个巴掌。
他们可是练过武的,而且面对死刑犯不会留手劲儿,不一会儿江文的脸就红肿起来,模样多少有些吓人。
但江文虽然被折磨过来,也只是疼得抖了抖身子。
“荣华富贵!荣华富贵!”
曾经都属于他!
而如今……
“看来还是入梦呢,再打。”朱标再次命令道。
朱标跟他老子一样,痛恨欺压百姓的官员,因此他在处决前来看江文,也就是这个目的。
他一个阶下囚,当初要不是有陈楚在想出了卖地的对策,中都会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啊!?
朱标一直没敢想象过。
因此他此次来,就是为了折磨江文,让江文死前最后一刻也不好过,不让他在死前产生死了解脱也好的想法。
但江文是清醒过来的啊,他感受到疼了,他害怕了。
他听到朱标的话立马证明自己没有在做白日梦。
“殿下!殿下!我并没有做梦了!殿下放过我!!”江文感觉又回到了最初入狱,惶恐而惧怕的感觉袭上心头。
朱标不为所动,那两名锦衣卫自然不会停下,无情铁掌就是两下。
“啊!”从前从来都是麻木的江文,发出了入狱这么久来的第一次哀嚎。
或许真疼,但江文却不是在悲嚎这点,他的叫声里透露着对死亡的害怕,撕心裂肺。
这才是朱标想要的效果,他要江文生不如死,死不如生。11.CoM
锦衣卫惩罚完就又回到两侧,江文见没了防护就要上前拉住朱标的衣服。
“大胆!”毛骧立即怒喝一声,上前用剑卡主江文,“殿下岂是你等罪犯碰得的?”
“不敢,不敢。”江文畏畏缩缩地缩回干枯的黑手指,同时一个劲儿地打自己巴掌,“我该死!该死!竟然敢碰太子殿下!该死!”
江文此刻在朱标眼里十分可笑。
“你确实该死。”朱标看着江文,冷笑说道,“你可曾想过,因为你的玩忽职守,中都会有不少百姓家破人亡?”
“求求太子殿下放过贱民吧,贱民知错了,救命啊太子殿下!!”
果然,江文在朱标的有意引导下,最终又一次惧怕生死,不断大声求饶。
“聒噪!”朱标随手抽出一名锦衣卫的配剑,然后架在江文脖子上。
青剑泛着白光,甚是寒森,杀气逼人。
江文不得不咽了口唾沫,然后紧张求饶道:“太子殿下,别杀我!别杀我!”
朱标自然不会真杀了他,见他没有那么激动了,于是就把剑放回原来的剑鞘里。
锦衣卫也松了口气,他一个是怕朱标性情办事,把规矩搞乱,这样即使有毛骧在,他们也没有好果子,第二个就是怕朱标用他的配剑杀了江文后,那血染上剑,实在心疼。
江文大口喘着气,刚刚那冰冷的剑贴在脖颈那块,他真的要吓死了,现在已经小便失禁,吓尿了。
毛骧注意到了,于是提醒说:“太子殿下,您往后站站,小心脏了您的鞋。”
朱标听闻,往下看去,只见江文跪着的底下流有一摊水迹,已经把江文自己的膝盖处阴湿了,而且因为专注了,他也很轻松的闻到了尿骚味。
但实际上这都不影响朱标折磨江文,相反江文这点儿反应都不够他看的。
江文嘴唇哆哆嗦嗦道:“太子殿下,您饶了贱民一条贱命,贱民后悔了,一定知错悔改。”
“噢?如何改?”
“善待百姓!善待百姓!”江文只是尽力重复了两遍。
他已经疯了,不然怎么会抱有一丝求饶成功的希望。
而朱标则不屑地轻笑两声,他告诉江文:“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当初?”
所以说,悔从何处呢?
江文又陷入了无限循环,只是颓废地跪在地上,嘴里念念叨叨着说:“下官要善待百姓……下官要善待百姓……”
“官?”朱标听到了,于是又让锦衣卫去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