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我送你们一幅字。”
陈楚走到屏风后边,拉了一下细绳,屏风上扎起来的条幅被放了下来。
只见上边书写着:“为中华之复兴而读书!”
这句话在这个时代还是很应景的,毕竟蒙元才被赶走几年,大明境内心心念念元朝廷的好的人,比比皆是。
当然,那些人嘛,大多都是包税户,属于既得利益者。
“今天有幸,给各位授课,经济学也有务实的,我先前讲的那些,都是空中楼阁,是随时崩塌的。”
“下边给各位讲一些务实的经济学。”
“所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所谓的造福一方,是何种解释?是不贪不拿,路不拾遗,但百姓都在吃糠咽菜,艰难苟活。”
“还是,让百姓收入增加,家家户户穿新衣,吃细粮,但是又贪又拿,道德沦丧?”
陈楚话音未落,马贵反问道:“先生,我不做选择题,什么办法可以做到,家家户户穿新衣,吃细粮,不贪不拿,路不拾遗?”
第62章 没有底层就创造底层
“在说这个问题之前,我先给各位讲一个新的名词。”
“能量守恒、”
“这个天下,一切资源,物资,都是有限的,而有限的物资,资源,是无法供养无限的人类的。”
“举个简单的例子,天下的所有耕地,草场加在一起,只能供养一百个人的时候,这个天下却有一千个人要供养,要生存,那会发生什么?”
陈楚在木板用黑炭画出一个金字塔。
“物资是有限的,只要人类社会还存在,剥削,无处不在,新的利益集团取代旧的利益集团,新的剥削刚刚开始。”
“站在金字塔最顶端的,毋庸置疑是皇帝,也可以延伸成皇族,宗室。”
“在皇族的下边,官员,士绅,地主。”
“最下边的则是苦哈哈的百姓们。”
“而这个阶级划分,是三段式的,以此分析皇帝,官员,士绅,地主,属于统治阶层,其中皇帝领导官员,士绅捆绑官员,官员,士绅领导地主,地主统治百姓。”
“这条线由上至下,是不可能打破的,而压迫,剥削到了一定限度,超出了最底层的百姓承受能力。”
“形成的最终结果就是,官逼民反,不得不反,经过旷日持久的攻城掠地,民众,官员,死伤无数,新的利益集团诞生,如此反复,周而复始。”
“这个是用经济学的剥削去将社会划分阶级,为什么会诞生阶级,如何打破这种周而复始的阶级问题。”
“如何跳出所谓的历史循环,周期论。”
“如果能够跳出去,最终的走向会是如何,没有人敢打包票,但最差的结果,也是国祚延长,如果跳不出去,还会陷入循环的怪圈之中。”
“你们考虑考虑,如何能跳出去?”
陈楚擦了擦手上的黑灰,边走边说,时不时的看着刚刚屡次提问的马贵,这是个人才啊。
不过转念一想,能爬到户部高位的,在对官员严苛到亘古未有的皇帝手下,他不是人才也爬不上去…
路过一名翰林编修的身边时,陈楚忽然停下了脚步,看着左手抓着头发,右手举着毛笔,迟迟不知如何下笔的青年。
“我画了三个阶梯,你画四个,是有什么想法吗?”
陈楚一脸惊讶的看着眼前的青年人,他把陈楚画的三段阶级临摹了出来,又在下边画了一个空框。
这代表着…
他迟迟不填笔,原因也只能有一个,他不知道应该填什么进去…
“先生,学子王钝,早年为猗氏县尹,见过元朝的四等人制度,学子也学习过,四等人制度,听说这个制度是元人从天竺国带来的。”
“一等蒙元,二等色目,三等北,四等南,四等人制度对比先生的三段阶级,虽不相同,但也有着同宗之事。”
“可是百姓已经是三等,那这四等…学生绞尽脑汁也无法…”
“而且,如此将人分成阶级,是否会引起天下动荡?此非圣人所为…”
王钝起身作揖,行师礼。
“圣人之道,谓之大同,然而大同世界只是美好的畅想,刚刚我讲的,能量守恒,一切的东西,都是有限的。”
“你们见过的高丽人,蒙元人,还有唐史中记载的昆仑奴,辽东的女真人,跟随蒙元来到中原的色目人,回回人,你们听过但没极少见过的红毛鬼。”
“如果圣人的天下大同,是用大明的子民供养红毛鬼,蒙元人,色目人等,那这何尝不是新的压迫,剥削?”
“硬要说那样的世界是大同世界,那有只是红毛鬼,蒙元人,色目人的大同世界,而不是汉人的大同世界。”
“而汉人的大同世界,想要达到汉人的大同世界,就只能在这下边,写上高丽人,蒙元人…甚至在他们的下边,写上红毛鬼等。”
“你们多拿一分,别人就要少拿一分,别人多得一尺,你们就要少得一尺。”
“你不压迫别人,别人必然来压迫你。这难道不是人类社会的生存法则吗?”
陈楚听到王钝说的蒙元四等人制度,如果说四等人制度是从天竺传进来的,似乎也有迹可循…毕竟那边的种姓制度…但说到底,种姓制度只是被放到明面上了。
那些没有放到明面上的,鬼也不知道是不是存在!
“刚才闲话说多了,王学员先坐,刚才我说的话,你们大概率是用不上了,我们重新讲,务实的经济…”
“所谓经济游戏,就是把生存的必需品,生活的必需品明码标价,而想要得到生存生活的必需品,就要去努力攫取财富。”
“普通百姓,就只能通过辛勤劳作,去创造微薄的财富,想要让经济发展起来,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务实的干真事。”
“兴办作坊,打通商贸,让物资和财富流动起来,让国库里的钱投入到大明的建设中去,让百姓在农闲的时候,有其他的收入。”
“至于刺激经济发展,刺激民众花钱,这些学问,你们暂时没有必要去学,因为如果百姓有钱,且对未来充满希望,全无后顾之忧,他们比你们更懂得怎么花钱!”新1
“税收,工程,民夫,商品。”
“朝廷用国库的钱粮去开发工程,例如修桥铺路,水利设施,基础建设,民夫参与到工程之中,赚取除田地外的其他收入,有了钱的百姓购买商品,朝廷从商品收税。”
“将财富在循环到朝廷手里,继续开发新的工程,如此循环往复,这是通过朝廷的大力投入,基础建设必然有无数的百姓赚到钱,从而拉动内需。”
“提高百姓的财富,提高百姓的购买力。”
“但无论大明有多大,哪怕整个世界都是大明的,基础建设也有建完的一天,这只能作为初步拉动内需的手段,而不能永远依靠它。”
“拉动内需后,作坊工厂会迎来产能不足,作坊主为了赚更多的财富,必然会扩大生产,知道朝廷无法拉动内需,作坊主产能过剩,形成一个经济名词,经济危机。”
“百姓无力接盘过剩的产能,而作坊主就要血本无归,朝廷的税收出现问题,走到这一步,需要面临的挑战将会是全新的。”
“而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寻求外部需求,将大明的过剩产能,卖到其他地方,赚取财富,作坊主继续扩大生产,提供更多就业岗位。”
“把这个蛋糕做到最大,大到这个世界无法承受,这场盛宴,也就结束了。最后的结果如何,我不得而知。”
“但这场盛宴狂欢,以大明的生产力,至少能支撑七百至一千年,而这就是我所说的,蒙古,女真,高丽,安南,缅甸…”
“用经济学的名词,大明走到最后,会把全天下变成产能倾销地,掠夺全世界的财富,来满足大明随着时间而与日俱增的内部矛盾,阶级矛盾。”
“而如果不按这条路线走,没有产生新的被剥削阶级,让大明的百姓变成剥削阶级,那大明的百姓处于食物链的最低端,只能是被剥削的,等到剥削极限,大明的百姓就会造反。”
第63章 怀春的少女心
乾清宫。
“好完善的道路啊,朝廷开库投资内部建设,提高百姓的财富,拉动百姓需求,作坊主大量出货,直至大明内部需求饱和,产能过剩,通过外部贸易的形式,将大明的过剩产出,倾销出去…”
“在通过倾销获得财富,满足大明日益膨胀的内部需求,直至千年后大明再也无法寻找到新的倾销地,无法满足大明日益膨胀的内部需求,狂欢盛宴最终落幕…”
朱元璋左手拿着烧饼,一口一口的吃着,右手拿着锦衣卫在大帅府做的课程总结。
“能狂欢七百年吗?”
朱元璋抬头看了眼正在奋笔疾书的朱标,开口询问道。
“父皇,我哪知道,这事你得去问他,还有,你怎么不干活啊!”
朱标指着已经堆积如山,快要把自己压塌的奏章,而朱元璋在干嘛?他竟然吃着烧饼,拿着课程总结,看了一遍又一遍。
“咱怎么不干活?咱这不是培养你的理政能力吗?身在福中不知福!”朱元璋翻了个白眼。
嘴上虽然骂着,但看着儿子越来越能干,距离自己的设想越来越近,他心里是异常开心的。
“明天你去探探他的口风,要是他对他父亲的事情没有什么怨恨,就把大帅府修缮一下,改为安庆公主府,下旨赐婚。”
朱元璋放下烧饼和课程总结,仰躺在椅子上,他本就不是追求虚无缥缈的人,相反,朱元璋是绝对的务实主义。
据说有个大官,上了本奏章,一万六千七百多字,朱元璋看的眼睛的都花了,看了一万六千字,屁正事没说,把那个官员好顿鞭打。
打到一半,越想越气的朱元璋,终于从最后的七百字看到了这官员想说什么,放过了他…???.11.Com
“父皇,妹妹才十二…陈楚生于龙凤四年,比妹妹大了五年,他今年都十七了…不对…”
朱标连忙失声阻拦,但说到后边,大脑一顿,好像想起了什么,但此时去回忆,愣是想不起来什么…
“只是先下旨赐婚,等静君长大了再完婚也不迟,你说不对,哪里不对?”
朱元璋抬头看着朱标,神色迟疑道,不就是大了五岁嘛,这在圣旨赐婚面前,屁都不算。
“我好像记着,他在诏狱里和我说,他读了二十多年书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但是锦衣卫的档案上说,他生于龙凤四年,今年才洪武八年,刚刚十七才对…”
“不应该是我记错了啊…”
朱标自言自语的说着,坐在龙椅上的朱元璋右手揉着两边太阳穴,看着朱标一直纠结不放,猛地一拍桌子道:“他和你吹牛皮呢,你还当真了!不想干活你就趁早说。”
对于此事,朱元璋倒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全当朱标是干活干累了,想偷懒。
但这件事,却在朱标的心里,扎了根了!
……
坤宁宫。
“你趴着看一天了,什么好东西?给我瞧瞧。”
屋子内,正趴在桌子上,白首穷经的朱静君忽然听到身后的声音,心中大惊,回身望去,拍了拍胸口道:“姐姐,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没听过。”
朱静微摇了摇头。
“先生跟我说,一个人在思考的时候,忽然被人从后边拍了一下,就有可能把这个人吓死。”
“姐姐,你近来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朱静君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只是因为这道题太难了,完全超出了她这段时间猛补的知识解答能力。
上前两步,走到桌子旁坐下,朱静微嘴角微微扬起,笑着道:“妹妹啊,你回了坤宁宫,句句话不离那个先生,那个先生什么人啊?”
“嗯…一个学富五车,知识渊博的…姐姐,你问这个做什么?”
朱静君连忙止口,怀疑的目光看着朱静微道。
“你是怎么出宫的?我听皇嫂说,初一那天的灯会,你还去玩了,跟姐姐说说…怎么出去?”
朱静微只是看了一眼宣纸,上边写着的东西,拆分开她还能认识,但何在一起,完全理解不了,索性将视线放在朱静君身上。
“出宫?咋个可能,我那天在院子里遇到了下早朝的父皇,父皇看了我好久,让我去大帅府帮他取点东西…”
“后来那次,是吃饭的时候,父皇让皇嫂给我的令牌,我才出去的…要不然守洪武门的舅舅,咋的可能开门…”
朱静君倒也没有隐瞒,对自己的姐姐如实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