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到父皇哪里,父皇远在应天,他又不会来中都!”
朱怒火中烧,抓着蒋的衣领子,哪怕蒋比他大许多,那也是一点面子没给剩下,啪啪打脸。
低着头,蒋自是不敢得罪朱,从身后的锦衣卫身上抽下来一条鞭子,递给了朱道:“晋王,一会轻一点。”
起初陈楚还没当回事,但听蒋提醒朱轻一点…心中不免怀疑起来:“这蒋…他不会是拿朱朱当枪用吧…”
“也是…我现在不也拿这俩家伙当枪用?要是不用他俩,这家人还真特么解决不了…”
心中虽然有了判断,但陈楚并没有说出来,反正无所谓的,依照老朱的性子,对自己的儿子犯了事,那肯定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再加上朱标和这俩二世祖的关系,在中斡旋,又是对方不遵官府法度在先,影响了中都的经济发展。
真闹到朱元璋哪里,也没什么可慌的。
……
赌坊还在欢声鼎沸,外边虽然有锦衣卫阻挠,许多人都无法进入,但毕竟里边的人还没输光,而赌坊又是全天营业,全年无休的那种。
朱气势汹汹的提着鞭子越过了季伯等锦衣卫,看着那还在叫骂季伯等人的山羊胡,朱是毫无半分犹豫,提起手中的鞭子狠狠地甩在山羊胡的脸上。
“给我打,只要有反抗的,统统砍了!出了事,本王担着!”
朱一鞭子下去,本就被骂的心中怨气升腾的季伯等一众锦衣卫,听到有人担着,天塌下来还有皇帝的亲儿子顶着。
恶从胆边生,向来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提起佩刀跟着朱冲进了赌坊。
站在门口的陈楚,心脏砰砰乱跳,自从朱和朱进了赌坊,打砸声震耳发聩,哀嚎声让人胆寒。
等到里边声音消失,陈楚才走进赌坊,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三十多具尸体,更有几人已是血肉模糊,分不清面容。
“季伯,托着这些尸体,去汪家,告诉他们,本王说的,中都府在出现赌坊,本王不管他是姓汪,还是姓刘,照砸不误!”
……
应天府。
一封公文,火速入宫,国朝亲王,当街杀人,带着护卫行凶,砍杀数十名普通百姓的消息,不胫而走。
奉天殿上,朱元璋听到御史言明此事,火冒三丈,怒意升腾,就要派人去中都提朱回京问询时。
朱标果真在奉天殿上拦住了朱元璋。
退朝后,在前往坤宁宫的路上。
朱元璋开口道:“你护着他做什么?”
“父皇,老三也不是糊涂人,而且陈楚那胆小怕事的性格,他虽然管不住老三,但也不应该会让老三当街杀人。”
“儿臣想到在诏狱时,陈楚给儿臣讲过一件事、”
朱标面色平静,不就杀了三十个人嘛,有啥子可怕的,更何况,这件事牵扯到汪家,这里边到底什么情况,还不清楚呢。
“何事?”
朱元璋语气沉重,鼻息浓厚。
“他说,你跟人家讲道理的时候,人家会跟你耍无赖,等你跟人家耍无赖的时候,他发现耍无赖耍不过你,他就会跟你讲道理,而已经耍无赖的你,根本没有道理和他讲了。”
“这件事充满了蹊跷,蒋的公文没送来,反倒御史的公文先进京了,这本身就有问题。”
“只能说,这件事触动了不少人在中都的利益。所以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老二老三还有陈楚给赶走。”
朱标语气平静,仿佛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朱元璋目光愈发深邃,好似在想些什么。
停了半晌,站在坤宁宫的门口,朱元璋道:“让毛骧去中都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三为什么要杀人。”
第105章 舍兹入宫
应天府。
御花园。
忙里偷闲的朱元璋,在御花园正拨弄着田里的麦苗,朴不成从远处快步跑了过来,躬身道:“陛下,人已经进宫了。”
“带她来这里吧。”
朱元璋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朴不成得到圣喻,不敢迟疑,走出御花园。
不多时,一名奇装异服的女子,跟在朴不成的身后,走进御花园内,左右眺望着,她没见到自己幻想中,那坐在高堂上的天子。
整个御花园内,只有零零散散的六七个小太监低着头站在御道两旁,御道的两旁分成菜园子和麦苗地,与之远处的红墙黄瓦形成鲜明对比。
“水东彝族,距离应天,远去万里之遥,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吧。”朱元璋只是瞧了一眼舍兹,语气平淡无奇。
舍兹心中一沉,向着麦苗地望去,只见麦苗中站起一道身影,身着粗衣,老农装束,犹豫了良久,舍兹没有丝毫动作。
一旁的朴不成急如蚂蚁,连忙开口道:“还不快拜见陛下。”
舍兹这才回过神来,只因为眼前的朱元璋,和她脑海中想象的模样,出入之大,让人难以接受。
“水东彝族亨奢之女舍兹,拜见圣人陛下。”
舍兹亦是不敢停顿,站在御道上,面向麦田的朱元璋,跪拜叩首。
“土司首领的女儿,起来说话吧,万里之遥,孤身一人,你来这应天,是有什么想和咱说的?”
早在舍兹进宫之前,朱元璋已然完全掌握了舍兹的来历身份,至于她来应天的目的,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到吧。
按照时间推算,八万备倭兵已经入川,同傅友德的秦兵和川兵合在一处,不少于十五万明军在川南,云贵地区会做什么,朱元璋心知肚明。
十五万大军,足以抹平大多数土司部落的了。
舍兹缓缓起身,开口说道:“水西彝族,传承数千年至今,陛下是天下共主,汉民也好,土民也罢,皆是陛下子民,陛下发大军,兵过如梳,土民本就生存困顿。”
“小女子此来,万望陛下,心感上苍好生之德…”
十数万大军入川,人吃马嚼,这巨大的消耗,自然是就地解决来的方便,而在川地,汉民已经承担了不小的赋税。
傅友德等人也都是泥腿子出身,自然不会对汉民百姓,强取豪夺,争抢他们活命的口粮。
但大军的供养也要解决,攻城拔寨,土司营寨毁坏者之多,已是不计其数。
朱元璋只是上下打量一眼舍兹,开口回问道:“你为何会认为,咱会感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果上天真的有好生之德,又哪里来的天灾人祸?”
“前元的动乱,人命如草,汉人不比羊,咱翻遍史书,也没见那个人和元帝说,上天有好生之德!”
朱元璋虽是当过和尚,但正因为他当过和尚,对于佛祖的信念,不能说没有,只能说有限,太有限了。
看着舍兹神情犹豫,似乎在组织措辞,朱元璋走到一旁的石桌坐下道:“你若是给自家寨子求平安的,顺王师,奉天命,军队所过,自是秋毫无犯。”
“若是尔父已经举旗,逆王师,弃天命,身死族灭,只在顷刻。”
朱元璋心中有着坚定的意志,他要强推改土为流的事情,自然不会因为一个舍兹,三言两语的就扭转他的目标。
如果真的那么容易被左右,那他就不是朱元璋了。
“陛下,举旗之寨,奸人蛊惑,子民是无辜的。”
舍兹还要辨说,朱元璋看了眼舍兹,起身道;“朕封藩王于塞,卫国戍边,然藩王于地,王府一座,三队护卫,亲兵不过千,田亩不过万。”
“亲王尚不干涉地方内政,税赋,律令之事,尔等土司,何德来哉,内政,赋税,律令,本是朝廷之事,土司自治,不遵王命,不服王化。”
“专擅朝廷之权,蓄养兵甲,一朝有变,群起暴动,戮朕子孙,毁朕城池,播州杨氏,藏兵六万,朕在中都参加义军的时候,中都城内五个大帅加一起也没五万兵马。”
“不能改为流官,朝廷的政令便不能在川南两广云贵畅行,你所求与朕所求,相悖之大,不可斡旋。”
“此番入川这十数万军队,成则矣,若不成,五年后,朕当在遣十数万军,一城一地,改土为流、”
“朴不成,赏她万贯宝钞,让她在应天多走几日。”
朱元璋迈步远去,历史上舍兹进宫,朱元璋的意念并不坚定,因为舍兹的归附以及开驿站,修官道等事,朱元璋处死了在土司搞民族歧视的官员。
但此时,有了更远目标的朱元璋,改土的决心之坚定,万不能移。
不能顺利改土为流,朝廷在西南就有掣肘,无法真正施展拳脚,更做不到调派大量兵马。
控制南方海域,交趾不容有失,云贵必须捏在手里,也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大明在南方海域,拥有足够的战略纵深及战略前沿。
纵深自然是云贵两广连成片,而云南同东南国家之间,深山老林,全无后顾之忧。
而交趾自然就是战略前沿。
第106章 告一段落
东宫。
“皇兄,你还不知道我吗?这里边肯定有其他的事情,我哪敢啊,我不敢啊。”朱棣双手拉着朱标,大诉衷肠道。
“别的什么事情?”
朱标蚌埠住了。
他只是很气愤朱棣谋逆夺位,但这里边…
“是啊,皇兄,我的封地在什么地方?”
朱棣知道最近朱标对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心情已是无比低落,好不容易探出点口风。
不把这件事情从朱标心里平了,他感觉自己就藩之后也不可能有好日子过…
“北平?”
朱标面色平静,开口回答道。
“是啊,北平距离应天,也有数千里远了吧,这应天是什么地方?父皇在这里经营多少年?还能经营多少年?”
“我的意思是,应天城高池深,又有军队驻守,谁能冲破城门,杀进皇宫?”
“就算我真的就藩了,有了王府三卫,但三卫才多少兵马?不足两万人,咱就退一万步说,这天底下最强的兵马,给皇兄两万,你能冲开应天城吗?”
朱棣见朱标有所缓和,提起酒杯道:“皇兄,这里边真的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就那个陈楚说的,不也是迷迷糊糊的,不清不楚?”
朱标脑海中回味着,如果不出意外,哪怕只是调动应天城的数十万百姓守城,城门外没个百八十万强军,想攻进来?只能说是痴人说梦。
更别说朱棣的王府三卫,最多不会超过两万人。
靠两万人,从北平冲击应天?他凭什么?
“你是说,有人在背后推动,有人给你开城门?”朱标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念头,既然外边强攻拿不下,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内部被瓦解。
只要打开城门,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那个时候,能够守城的百姓,也都成了鱼肉,任人宰割,毕竟有盔甲的和没有盔甲的,那完全是两个概念。
“皇兄,你想过为啥会发生那些事吗?”
朱棣感觉这多少天的苦闷终于说通了,心情高涨,又举起酒杯喝了下去。
“因为削藩?”
朱标眉头紧蹙,削藩是必然的,削藩会引起反抗也是必然的,但是朱元璋本就对藩王有诸多限制,与之西汉,晋朝的藩王,大明朝的藩王,给人家提鞋都不配啊。
人家的藩王,那可是实打实的国中之国,大明的藩王呢?说好听的是藩王,说不好听的,就是个武夫。
“皇兄,我知道你和二哥三哥针对削藩的事情说了很多很多,包括怎么安置,给多少封赏,你把一切都计算好了。”
“如果真的按您的路子走,弟弟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逆天而行,再说了,一蕃之地,兵不过两万,我何德何能。”
“实力悬殊如此之大,皇兄,你考虑过为啥实力悬殊如此之大的情况下,还会发生那些不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