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舍兹若是早一些来,在王弼领江浙备倭兵助拳之前,或许还有那么一丁点的机会,说服朱元璋。
但现在,八万江浙兵已经入川,八万人的吃喝拉撒,朝廷大把大把的银子已经花了出去。
舍兹能给到的那点利益,已经无法磨平朝廷和皇族的消耗。
撤兵作罢,自是无从谈起。
“阿姊,阿姊,你也吃嘛,可甜可甜了。”
马开泰将手中的糖人递给舍兹,叹息一声,舍兹正要伸手去接,却见一群身着鸳鸯战袍的士兵,已经冲到面前,四周的百姓摊贩,纷纷向后退去。
三五成群的打量着。
“你们?”
舍兹迷茫的看着围上来的明军将士。
只见当先一人,上前两步,躬身作揖道:“请!”
舍兹心中虽是不解,但看着周围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明军将士,也不好询问,迈步向前。
“你们要带阿姊去哪里,放开,放开我!”
七八个人将马开泰围了起来,虽然每一个都没有动作,但那意味,不言而喻。
“别碰我,别碰我!阿姊,阿姊!”
马开泰想要冲出去带回舍兹,可面对人数众多,且各个披甲持刀的明军将士,马开泰空有一身蛮力,面对这些人也是毫无办法。
……
东宫。
“这几日在应天,如何?”
院子中,朱标坐在石凳上,舍兹刚刚走到前方不远处,听到朱标的问话,躬身行礼道:“承蒙殿下挂念,一切安好。”
“如此便好,孤请你来,是有事情和你说,你不远千里之遥,跋山涉水,从水东赶至应天,一路上应当是吃了不少苦吧。”
面对朱标的问询,舍兹面不改色,语气平静的回答道:“明军王师,无有犯乱,驿站休息,照料周到。”
“孤知道你为何入京,这个东西,你看一下,上边写的是你的名字吧。”朱标招了招手,钱布诟赶忙提着小木盒走到前方,打开木盒,一张铜制的婚书,出现在舍兹面前。
“这个东西是朝廷定远侯王弼,领军攻破营寨缴获的,战报上说,营寨七千精壮,三千老弱,八千妇孺,同仇敌忾,视我军如仇寇。”???.11.coM
“营寨破的那天,全寨土民,无人愿降。”
朱标叹息一声,站在不远处的舍兹,在也难以自持,两行清泪顺着脸颊落下,她仿佛看见了,蔼翠战死时的无力。
“不过,我军纪律严明,自孤岳丈病故后,再无杀俘之事,那日在御花园,你同父皇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孤给你个机会、”
“若是你愿意接受朝廷册封,行流官策,带领着几千土民,安生过活,朝廷自当一视同仁,无汉夷之分。”
“汉民要承担的责任,你们同等承担,汉民能做的事情,你们也同等,包括科举,从军。”
“如果你愿意,孤可以让你弟弟无条件入学国子监,或是新办的军事学院。”
朱标挥了挥手,钱布诟心领神会,迈着小碎步,将手中的木盒摆放在舍兹的面前。
“废土改流,已是定居,无可更易,你也不必费心了,拿着东西,回川去吧,当然,你弟弟也可以跟你一同离开,回去一样走驿站,会有专人照料你们。”
朱标起身向着后院走去,舍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将木盒抱在怀里,好似失了魂般,如同行尸走肉。
站在门口的朱标,向着一旁瞟了一眼,钱布诟连忙退了下去,步伐极快的追向舍兹。
“这只是我们知道的,我们不知道的,还指不定有多少人,因为战争,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汉民如此,土民亦如此。”
轻叹一声,朱标坐回到椅子上。
常欣手中捏着蒲扇,缓步走到另一张椅子坐下,唉声道:“我爹杀俘,值得让你一直挂在嘴边吗?”
“又说那话,和岳父说多少次这事,他啥时候听过,从父皇开业始,把所有将领杀俘的人数绑起来,也没岳父一人杀的多。”
“这叫引以为戒。”
朱标翻了个白眼,常欣哪里能忍,坐在朱标身边,阴阳怪气的说道:“我爹差点被俘虏害死的时候,你还才刚出生!”
“你还没出生!那事我知道,不说这事,咱讲讲今吃什么。”
朱标摆了摆手,说常遇春对,也不见得有多对,说常遇春杀戮成性,也不见得就如此,毕竟跟着朱元璋,被俘虏坑了三次,要不是常遇春够猛,朱元璋三次都险些全军覆灭。
一切的原因都在归降的俘虏身上。
“殿下,姐姐,膳房已经准备好了膳食…”吕氏走到门口,隔着房门轻声说道。
朱标起身看了眼常欣道:“走吧,吃饭去。”
“你去吧,我一会还要去见母后,有正事。”常欣晃动着蒲扇,完全无视了门外的吕氏。
……
中都。
“我们今天就讲到这里,今天晚上,每个人都把功课做好,明天我要抽查,好啦,都散了吧!”
一众孩童齐齐起身,躬身作揖,站在上边的陈楚,作揖还礼,率先走出了屋子。
“都尉,有人在府上等你。”
刚走出孤养院,季伯拦住了陈楚的去路。
“等我?谁等我?”
自从经历赌坊的事情后,苏晨每天出门在外,生怕有人给他脑后来一棍子,毕竟大明朝的这些人,胆子大到敢进宫用棍子打皇帝,还特么的神奇到能在九千多座房屋中。
准确无误的找到皇帝所在地。
他一个都尉,还是只挂名,没完婚的都尉,可没胆子一个人走夜路。
“好像是刘家的,具体的卑职也不清楚。”
季伯话音刚落,一旁的朱说道:“刘家?义惠候吗?妹夫,不吊他们,我前天才去砸了他们家的赌坊。”
“他要敢闹事,明天我和老三去把他家烧了!”
第109章 战争不能波及族人!
都尉府。
“还是义惠候懂事,这就来送钱来了。十万,十万啊,做梦都没见过这么多钱。”朱看着手中的礼单,止不住的发笑道。
“有了这笔钱,纺织局又可以扩大一倍,到时候布匹产量肯定节节高升,按照你说的,就可以推动中都的百姓种植经济作物。”
看着闪闪发光的金子,纵然陈楚见过了堆积如山的米面,但面对这堆积起来半人高的金锭,亦是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道:“这些钱,我有其他用处。”
“就不投纺织了吧。”
抑制住内心的躁动,陈楚摇了摇头,将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想法抛诸脑后。
笑的合不拢嘴的朱,听到陈楚不在投入纺织局,心中咯噔一下,愕然道:“为什么?有啥其他用处?”
“该不会是你想把你画的图,给造出来吧?那东西能行吗?”
朱心思缜密,望了一眼陈楚,瞬间找到了答案。
“造出来就知道了,保管让你们大吃一惊,以后都躺床上数金子数到手抽筋。”陈楚在见识了纺织局的生产方式后,老本行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土雷的研究,已经到了尽头,而中都本就不是什么战略要地,这里虽然也有火药储备,但陈楚想要在中都的库房获得火药。
那要走的程序可太多了,非战时,不是大都督府派来的人,没有兵部或户部的调文,那是一粒火药也别想拿出来。
至于蒸汽机…那个还处于初代版本的东西…
“都尉,王…小姐请您去一趟。”
玉站在门口,低着头说道。
朱和朱对视一眼,朱起身道:“行了,天色也不早了,明天我和老三还要去扫墓。”
……
应天。
夜已过半。
馆驿内。
“阿姊,他们没有欺负你吧,你有没有受伤?”
“阿姊,你怎么哭了。”
“阿姊,你和我说,是谁欺负你了,我一定把他脑袋拧下来给阿姊当球踢。”
马开泰见到舍兹失魂落魄的走回馆驿,脸上的泪痕早已风干,红肿的眼睛,任谁都能看出,她刚刚哭的很伤心。
“阿姊,你别不说话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马开泰急的如热锅蚂蚁,上蹿下跳的询问道。
“阿姊没事,让阿姊一个人待会,明天带你去个好地方,别担心了,阿姊是被请去见他们汉人太子了。”
“没人欺负阿姊。”
舍兹伸手摸了摸马开泰的脑袋,示意他快些离开。
看出舍兹心事的马开泰,心情沉重道:“阿姊,真的没人欺负你?如果有,一定要告诉我哟…”
马开泰刚刚走出屋子,关上房门,舍兹双手抱着木盒,如何能忍耐的住,身子一软,跪坐在地上,在看去,已是泪如雨下。
“蔼翠,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做,如果汉人没有入川,如果…如果…”
“如果我不投降的话,汉人太子,明军肯定不会放过族人们,可…”舍兹心中百感交集,未婚夫的突传噩耗。
朱标在见她时说的斩钉截铁,投降,改土,是唯一的出路,螳臂挡车,蜉蝣撼树。
虽说土民人数少些,凝聚力要更强,但明军的洪流冲击,如今出现在川地的还都是明军的二线部队。
八万备倭兵本身就不是明军的精锐力量,包括傅友德统领的五万秦兵,虽是秦地虎狼之师,但比之明军的精锐力量,还是要差许多。
明军最精锐的二十三个卫所,其中十三个聚集在应天,五个聚集在正在修建的山海关燕山,五个聚集在河西走廊。
来到应天,见了朱元璋后的第二天,舍兹就被安排去军营看了明军演练,那份冲击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不行,不行,要把族人救出来,要让他们过上和应天的汉人一样安稳富足的日子。”
“绝不能在有战争,波及到我的族人。不能。”
舍兹紧咬牙关,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原本应该今年就要完婚的舍兹,因为一道圣旨,明军入川,用战争手段强推改土为流的政策。
直接导致舍兹的未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往往,当权者的一个政策,一句话,乃至一个眼神,都会决定无数人的生与死,安静平稳的川南,因为朱元璋的一道圣旨。
在十数万大军冲入川南时,一切美好的平静,都在战争中被摧残的体无完肤,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只会成为一个数字,甚至许多人连数字都不被计入。
站在门外的马开泰,伸手摸了摸眼角的泪水,暗暗叹息道:“阿爹说的真应验了,没想到他们速度这么快,蔼翠这么快就无了。”
摇了摇头,对于蔼翠的死,马开泰并没有过于在意,听到舍兹的哭声小了下去,放下心的马开泰,也不在停留,回身进了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