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只听噗通一声,加固过的河坝再次垮塌,来不及让人反应,站在上面的一队工人,包括那老刘全都落入湍急险峻的淮河之中。
还没等其他工人惊慌失措,那几个人瞬间被河水吞没,哪里还见得到一丁点人影?
“老刘!”陈友才没想到,自己刚刚说完,悲剧就发生在眼前。
他急忙放下驴车,就要过去。
“老表莫要过去!!”一旁的工友急忙拉住陈友才。
“老刘!老刘!”陈友才悲痛万分,望着急流止不住地流泪。
明明只要再坚持坚持,他哥俩好日子就要来了,现在刘义死不见尸,这要陈友才如何面对他的妻女?
悲剧重发,施工现场一片哗然。
管事的立即让人停了挖沙的工程,向江文汇报。
“府尹大人,淮河又塌了,有7个农工掉了下去。”
本来享用片刻安宁的江文万般惊愕,手里的茶杯都不慎滑落摔在地上。
“这……这……”江文顿时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只觉得焦头烂额。
他思绪飞速。
悲剧重演,若是让圣上跟太子朱标知道了,他头顶戴着的乌纱帽可就不保了,但若是他将事情瞒下来......一旦被发现,很可能就不是乌纱帽不保那么简单的了。
江文一时陷入四处是险的绝境,心里又想起陈楚刚到任时对他保证的话。
“按照我说的做,保证三年后的考核,你能升迁。”
都尉啊,你可把下官害惨了,下官升迁之前还能看到明日的阳光吗......
陈楚修路修城,不只有应天府盯着,中都当地不少人也在暗中观察监视。
没了朱标和朱朱顶着,一个不受宠的四皇子那些人也不完全放在眼里。
于是还没等中都府的府尹江文做出什么决策,发生的事故便传开了。
消息在中都漫天飞,不知何时突然就有了陈楚居心叵测,故意破坏大明龙脉气运的谣言。
次日,都尉府。
朱棣沉重地看着同样表情不佳的陈楚。
“妹夫,此事你有何看法?”
陈楚叹气,“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加固河坝已然是目前最好的办法,难道还让咱们停下修路工程?”
“自然不可。”朱棣果断回答。
他可是几个人里真正的参与了投资,若是暂停工程,那岂不是血本无归?
“对,路跟城还是要修的,只能在防范手段上加以实施。”
“至于那谣言......”陈楚十分无奈,“我自做了这都尉以后就得罪了无数人,他们见不得我好,希望今上大怒休了我这驸马都尉,实属正常。”
他感觉,能想出如此狠毒的招的,也只有李善长那边能干出来。
而且陈楚绝对不冤枉,自始至终陈楚都觉得,无论是劫道还是谣言,不是李善长干的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但说妹夫你破坏了龙脉,真是好大的胆子!”朱棣皱着眉。
那帮人真是不拿他,拿皇家放在眼里,为了些许利益就如此猖狂。
“我”陈楚正要说些什么,只听屋外传来季伯的声音。
“都尉,燕王殿下,江府尹求见。”
陈楚叹息着摇了摇头,表情有些唏嘘,“想必他也是惊慌失措没有办法。”
“是我连累了他,让他进来。”
“喏。”
朱棣看了看陈楚,“妹夫哪里都好,就是太过善良。”
在他看来,陈楚是皇家驸马都尉,而江文只是一个发展一般的府尹,让他卖命是他的荣幸,好处他得到了,坏处也得受着。
哪里有连累一说?
不多时,江文走了进来。
“下臣见过殿下,都尉大人。”
“起来座谈吧。”陈楚说道。
江文刚要起身,只听朱棣淡淡开口:“江府尹是来负荆请罪的?”
闻言,低着头的江文顿时觉得自己还是跪着比较好。
“你怎么也来朱那一套?”陈楚摇摇头,有些无奈,他起身扶起江文。
毕竟是朝廷命官,虽然办事不利,但他官职不低,他们俩也不是朱元璋和朱标,没道理让人家跪着。
“江府尹想必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吧?”陈楚试图缓解一下尴尬的氛围。
“下官谢都尉大人关心。”江文说道。
“江府尹请坐。”陈楚指了指地方。
“还望都尉救我!”江文坐下,没过两秒又站起来向陈楚哀求道。
没人知道都尉府书房内,陈楚跟江文说了什么,只是江文最后咬了咬牙,跟陈楚以及朱棣道谢之后就离开了都尉府。
回到府上的江文看着几个下官,实际是在回想陈楚对他说的话。
“府尹若是信我,就将这事全部压下来,一定要将那些荒谬的谣言封锁住。”
“放心吧,江府尹,今上和太子若是知晓了此事,定然不会怪罪你的,你大可放心。”
临走之时,他还记得陈楚是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记住,一定要将事情压下来,不要给散播谣言的那些人机会!”
“府尹,这事该如何解决?”府尹之下的几个官其实比江文还着急。
毕竟事情闹大了,他们的乌纱帽肯定是先掉的那批。
江文再三思索,决定还是再信一次有朱标站台的陈楚。
他硬着发麻的头皮,对几个官员说道:“将此事压下来,你们只管做,不用考虑后果,必须做到中都再无谣言!”
第143章 坐不住
然而陈楚还是低估了幕后之人的厉害程度。
在江文他们着手施压想掩盖住的时候,意外事故的消息跟破坏龙脉的谣言早就不胫而走,且十分具有针对性地传到了应天府。
得知中都府发生的事情的官员们,都在悄悄谈论此事。
同时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连陈楚那天被当众劫道险些遇刺的传闻都被他们了解到。
一时间朝内私底下是议论纷纷,言论甚嚣尘上。
应天府,乾清宫。
“陛下,太子殿下,中都那边来了消息,都尉遇刺却有此事。”毛骧躬着身子,向朱元璋朱标说道。
“这小子还真会给咱找活干啊!”朱元璋一听笑了,他摆了摆手让毛骧先退下。
“陈楚遇刺,怎么不见你一点担心?”朱元璋打趣着没有停下批阅奏章的朱标。
“儿臣认为陈楚不会有大碍。”朱标平淡回应道。
“只是儿臣在想,是谁如此胆大?”说不担心,其实是朱标已经担心过了,现在他更多的是不满。
但凡是有名有脸的,还有谁不知道陈楚是他朱标的人,敢趁他回到应天府刺杀陈楚。
这不是在劫陈楚的道,这是在拂朱标的脸。
上一个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还是廖永忠,现在已经进了诏狱沦为阶下囚。
朱标心里不断思虑,然后对朱元璋提议:
“父皇,儿臣认为应该在明面上加强对中都的监视和看管,同时再派去一些锦衣卫秘密前往中都,暗中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嘿,真不愧是咱的儿,和咱想到一块去了!”朱元璋乐了,他真是对自己的好大儿越来越满意了。
照这样培养下去,他完全放心把这把龙椅交给朱标。
朱元璋当即大手一挥,给毛骧下发任务。
命令毛骧加派三十多个锦衣卫前往中都,获取全部信息,迅速查清楚这些天中都发生的事的前因后果。
“卑职遵旨!”毛骧效率极高,立刻动身。
几天之后。
“陛下,那日都尉与四皇子先是赴了中都纺织局东家邹盛福的宴,那邹盛福曾求都尉帮忙批复土地用以种植桑麻。”毛骧汇报道。
“那陈楚是如何应对的?”朱元璋顿时来了点兴趣,在他看来,陈楚虽然总是纸上谈兵,但不会不知道他的意思。
“都尉无能为力,告诉那邹盛福应该在海上寻求希望。”
“想要得到我的支持?有意思。”朱元璋立刻明白陈楚的意思。
他询问起朱标,“那苏州和杭州不是还因为民办船厂的事儿争过?”
“父皇记得没错。”
朱元璋又问:“中都纺织局的东家背后是谁?”
“父皇,是老二,他曾投资了那邹盛福。”
“哼,这个老二,也不让咱省心。”朱元璋冷哼一声。
但朱元璋知道朱也就是贪财,就是给朱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有任何造作。
“继续吧。”
毛骧继续汇报:“邹盛福想借女儿贿赂都尉,但都尉愤然离去。”
朱元璋乐了,瞧着朱标,“那小子还挺有原则!”
朱标也是忍俊不禁,“父皇,有原则是好事儿。”
“之后都尉与四皇子分道扬镳,也就是在回都尉府的路上,都尉被一群民夫劫道,险些遇刺,后来是临时改意找都尉的四皇子来了,都尉才得以解救。”
朱标沉声问道:“查清楚是谁了吗?”
“回殿下,是韩国公之弟,太仆寺丞李存义。”
“都尉在中都所做的一切整改都或多或少触犯到了当地的禁忌,妨碍他们获取利益,因此惹来他们的不快,为首的李存义便想出刺杀都尉的方法。”
“但刺杀实为假,他们只是想借此机会恐吓都尉。”
“从中都传过来,说都尉破坏大明龙脉的谣言,也是那帮人主动散播的,为的就是让陛下将都尉送回应天府。”
不愧是锦衣卫,办事效率高,只要想查,那便会手段用尽,什么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得知了事情来龙去脉,朱元璋示意毛骧下去。
“父皇,看来陈楚做的那几件事情,算是引蛇出洞,让那群朝廷蛀虫按耐不住了。”朱标目光深邃,淡声说道,十分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