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说郭孟誉不懂兵法。
而且还传说他郭谊曾经追杀袁术,一人独战千军呢,虽然糜竺知道这很假,可人们总会愿意相信些玄乎的东西,这样才符合内心对那些能人的畅想。
毕竟,我们做不到的事,若是一个凡人也能做到,那就太打击人了,可他若是有超凡之处,那就无所叼谓了。
因为他超凡,他该如此。
那我,假装郭谊是故意说给我听,就是要我想捐赠钱粮给他,如此来让解决如今短缺之事。
这样一来,郭谊这段时日行走于各处的作用也就显现出来了,那是为了能够寻访各处名士,问“风俗”,当然他去没去风俗的地方糜竺不知道,只知道现在机会就摆在面前。
一支堪比虎豹骑的兵马。
只要立功,我身为雪中送炭的资助者,将会成为郭谊的恩人,日后也就能够换取功绩,而且这支兵马只要立功,就总会有人想到我糜氏之慧眼。
这个交换,当得还是不当?!
糜竺陷入了沉默。
而那边郭谊和典韦则是去相互饮酒去了,也不再多谈,此刻时间就好像刻意留给他的一样。
“我必须考虑,这是否是我此生仅有的机会。”
糜竺心中暗道。
若是别人也就算了,现在眼前这位,那可是曹氏身边的红人,曹氏的女婿,日后能够做辅政重臣的人之一。
地位至台司乃是必然之事。
我不资助他,还能资助何人?郭谊又不是拿着我家中钱财,去花天酒地,享乐荣华。
他是为了造福百姓,且制护境之民也!难道现在三州的安乐,还不足以令人如此追随向往,不令人心生守护之意吗?!
当得!
糜竺自己劝好了自己,然后立身而起,直接从主位上下来,走到郭谊面前,跪坐于对面,稍稍凑近后郑重的道:“中郎将,若是缺少钱财与矿物,缺少石料与皮质,我家中囤有极多。”
“无论金银、精铁、甚至有巨木龙骨,还有四囤粮食,都可资与中郎将用度,这支精兵,我来为中郎将装点,如何?”
“哦?”郭谊当即面色一滞,微微而笑,嘴角都因此慢慢上扬了,这糜竺,真会做人,真会说话。
孙乾还有些士子气,说话时较为儒雅,讲究礼法。
而与糜竺交谈却没有这等感觉,直白明朗,很是干脆,将很多话都可以直接说出来,不必拐弯抹角。
“家中资产,若是待守与藏,按照现在曹司空的政令,力志海内清平也,倒是也并不算什么,足以让我等度过此等乱世,可如何能安心呢?”
“现在听闻了中郎将之言,为世求此百年之计,如何不令人震撼?敢问,中郎将所求为何?”
糜竺还有些酒气,故而情绪
略有激动,却也是目光灼灼的盯着郭谊看,看得颇为真切,他想要一个答案。
郭谊想了想,反问道:“君自离吕布而去,在此处隐居,虽衣食无忧,有田土桑陌之乐,但每日心绪如何?”
“每日?”糜竺低头沉思,然后作答道:“每日虽不缺衣短粮,但每逢思起乱世无处可去,心中却只有迷惘,不知如何是好。”
郭谊当即上身微微后仰,面色露出满意的笑容,点头沉声道:“这就对了……”
“请君再回答我,这世间最大的乐事是什么?”
糜竺面露正色,疑惑道:“是安贫乐道?”
“不是。”郭谊摇了摇头。
“那”他诧异低头,再思索后才抬头,“应当是壮志得酬,故而名满天下?”
“也不是,”郭谊依旧是摇头。
“难道是金玉满屋,且良田无数,得钱财之乐也?”
郭谊哑然失笑,还是摇头,叹了口气悠然道:“是什么都不做,但却觉得心安理得。”
“那就说明,这世间已经不需要你去做什么了,可安心享乐也。”
糜竺顿时上身后撤了些许,坐正了身姿,心里仿佛是敞开的决堤口,一下将这些时日的苦水都敞出,郭谊的这番话,真正击中了他的心扉。
你什么都不做,在享受安逸的时候,心中却能觉得心安理得。
能够做到这点,要满足的可太多了。
首先当是衣食无忧,而且功成名就,然后便是这世间的确也再无祸端,可真正有几人能做到?
郭谊的追求,反倒应该是所有人返璞归真的追求,这不是功名利禄可以给的,这是自己内心的抱负得以实现之后所得。
糜竺更为这句话而动容,“哈哈,哈哈哈……”
他在想通之后,直接大笑了起来,对郭谊笑道:“光凭这句话,便足以让我跟随,在下将当助中郎将也。”
“我替……万民以谢君之慷慨,且当举荐为官吏,请切勿推辞。”
郭谊也正色,拱手相请。
糜竺没说什么,只是低头行大礼,日后请准跟随左右,为郭谊出谋划策,哪怕是为他的计策奔波,也是功绩。
这样的豪士,糜竺已经不能用年岁来衡量了,这郭谊,一举一动都是极有魅力之人,并不遵循儒家的礼法,但是却又按照儒家的礼遇思想来做事,实乃是妙人也。
和他相处,有一种莫名的亲和感,不会觉得有所隔阂,这是其它的海内名士根本不能具有的本领。
……
送郭谊出门后,约定三日内将钱财资助于衙署,送到陈留城中去,郭谊在靠近己吾的地方,选了一处空地,搭建营地。
此营地内,便可囤积辎重,然后打造军器,并且已经招揽了五百多名工匠,还有自许都带来的三百余名,技艺皆是十分精湛。
郭谊说明了目前状况,人手准备,以及所在地点,让一直在旁得听的糜
芳觉得这就是有意为之。
回到院内,他已经迫不及待的凑到糜竺面前,急切的道:“兄长断不可将家产都给他,这人实在是无礼至极!”
“怎么的呢?”糜竺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方才中郎将所说的话,许多都可作为名言至理,怎么到你这里就是无礼至极?”
“我说了,之前在郯城拜访而不得的事情,他却只是淡笑了之!”
糜竺面色一板,“你只说是没见到就行了,你说什么暴毙!”
糜芳顿时哑然愣住,“我,这……我这……”
“也就是人家脾气好,仁义在身,若是我早一剑刺死你,以试我宝剑是否锋利了!”
糜竺说着,更是想上去直接抽两巴掌,酒喝多了管不住嘴,当着人家面说暴毙,郭谊还好,解释了一番是抱病。
而他身边那莽汉,应该就是宿卫典韦,据说可是和吕布打了几个来回毫发无伤,且差点将吕布打落战马的人。
……
此刻,走回大道马车停靠处的路上,郭谊和典韦两人在酒后散步,夏风吹拂,颇有凉意。
趁着这股凉意,郭谊直接回身问他,“你说我暴毙了?!”
“俺说的抱病!”典韦眼皮一抬,顿时理直气壮。
“啧,抱病也不对啊,你这不是咒我生病吗?”郭谊没好气的责怪起来,但他这种责怪,引得典韦在后目瞪口呆,一时竟当场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娘的,这都是你教我的话。
“是先生你自己说的,‘说我生病会死’啊!”
“哦,所以你就说我暴毙?!”郭谊一脸难以置信。
典韦直接跺脚了,“俺说的抱病!!”
“算了,不提也罢,下次若有人来拜访,你先让亮儿去见,等他去交谈一番后,若是觉得不错再来见我,若是不行就帮我拒了便是。”
“哎,这可以,就是会耽误他的学业。”
“没事,回去我就教他,与人交谈方才是正道,你读书百遍,不如与人交谈,因为你在给别人说道理的时候,所得会比自己听取道理,多上十倍。”
典韦嘴巴一瞥,“俺不信。”
“那,今日这一趟,还需去何处?”
“不用了,糜氏之财足够了,孙氏将财产分于二,半数投于曹,半数资以小沛,此人更加聪慧,应当不好劝说,”郭谊走在田坎上,神情轻松写意,“小商贾则有小吏为酬,大商贾则委以大任,而巨富则可倾其家产,换于官宦之家也。”
“我把糜竺、糜芳举荐上去,两人在徐州有一定的资产,还有人脉,足够令人用度,甚至还可以有门客参军。”
“他们来投,本身就具有引导作用,之后还会有不少别的人来投,接下来我再努力拿出水利之器就是了。”
晚上,郭谊和典韦就已经回到了衙署,和曹昂说明了此事。
曹昂则是也点头称笑,道:“我这里也来了个人,名叫董访,是董昭的弟弟。”
郭谊当即而笑,“那就更好了,咱们让董昭相助,请董访在陈留寻士族、豪族来投便是。”
有当地人相助,比起用刀兵去逼要好得多。
董访虽然也不是本地人,但是当时跟随张邈,在陈留算是苦心经营,所达的人脉不是外来人可以比拟的。
郭谊的名声是好,曹昂的身份是高,但他们两人也就只能赢得尊重和惧怕罢了,也不可做到让所有人一见面就把钱全交出来。
现在境内的豪绅还有不少,商贾林立,士族隐遁,这些人都来投的话,那所聚的钱财和人手也就更多了。
曹昂和郭谊手中有权势,他们要将权势先行换成可用的资源,然后再慢慢挑选。
这等做法,很像是当年先帝在的时候,卖官鬻爵的做法,不过此法治国不行,现在治郡倒是很不错,毕竟两人就在陈留境内,随时可以去巡察,每有官员得举,那都是足能够观其廉腐的。
随时巡察,情况和当初完全不同,再说,两人不是什么人都给,还要先来拜访才行。
郭谊笑道:“那就交给子了,就当我今日将糜竺已举荐给你了,还需不需要我再说些他的才能?”
“这倒不用,兄长去忙你的吧,你那边才是大事,若不成则满盘皆输,我们就成了笑话了。”
“那不会,”郭谊神秘一笑,“保证让他们掏得心甘情愿,惊呼连连。”
第112章 天下知我者,又多一人矣!
曹昂在衙署接见陈留来投的各地名士,而郭谊则是在休息一夜后,又再次和典韦带着工匠到营外居住。
此营取名“天工”,为巧夺天工之意,诸葛亮已经早就搬到这里来住了。
郭谊到后,不到三日,糜竺果然带着举家资产来资助。
同时而来的还有不少商贾、乡里豪族,人有四百余,多是奴籍之人,现可归郭谊营中,为兵士。
营内所有兵士,尽皆按照军营之例发放年俸,有月粮,也有犒赏。
同时每个人有一份足以善后的抚恤,这些条件标明,依靠曹氏现在的信义声名,已经完全足够让人跟随。
糜竺到来之后,钱粮也听从郭谊的吩咐,再去寻人换成生铁、木料和石料,同时还有布匹、革、动物皮,以及制作弓箭所用的木。
按照清单,成对去换,按照每一人之量来换取准备,糜竺一一照办,但是满头大汗。
但也因此,郭谊开始了操练与锻造,将技艺传给工匠,然后亲自动手锻造、木工。
虽说身体力行,暂无收效,可却也在紧锣密鼓,日夜勤勉,安然处之,每逢有人问及,郭谊都不会被影响,依旧每日如此。
……
如此,这消息也传回了许都,传到了兖州各地,有心人打探军报,无心人只听取传言笑谈。
但至少大部分人,的确是因此松了口气,至少郭谊的弱处总算是有了,年轻人功绩太多并无害处,但若是事事都擅长,岂不惊世骇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