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等待寿春大捷后,再做打算吧,现在除却此篡汉逆贼,方才是大事,”刘协想了半天,还是叹了口气。
连一直被誉为世间大族,为汉室中流砥柱的袁氏都开始篡汉自立,还有什么忠臣呢?!
……
大殿外的广场上,董承和杨彪正在一同出宫去。
期间杨彪一句话也不想说,面色低沉看着石板铺就的道路,平稳淡定的向前走着,但董承一直在喋喋不休。
“怎么会这样?!若
是我们进言都已没用,便说明曹贼与那郭谊时常来见陛下,以言语蛊惑之,刻意让他疏远我们!”
“我在外还有几千甲兵,屯于雒阳附近,若真能得调令,将其再靠近一些,便能混入许都来,在皇城救援天子!”
“在我看来,天子定是身陷囹圄不敢出言,他因惧怕曹氏之威,或者已经受到了威胁,所以才会不敢听我们进言!你看那赵温,身为常侍却如此目光闪躲诡异,仿佛宵小一般,或许便是因为他和曹操已经暗中联合,听从曹氏的吩咐,所以今日侍卫之中有曹操的内应,因此陛下不敢多听,只能高声呵斥,把我们驱走!”
“但如此,不也是从另一处,告知我等他如今情势危急吗?!只能屈身被曹贼监视,我们更不该背弃天子,太尉”
“滚!”
杨彪实在是受不了了,直接大吼了一声,左手直接放在腰间长剑上,方才在后园那是解了剑,不然这个动作都不知道已经做了多少次了。
现在他恨不得一剑把董承串死在这广场上,大汉若是真的被人篡夺,日后似这等趋炎附势,左右逢源而起的小人,定然是罪魁祸首!!
董承身为外戚,不识大势,不察人品,引来了曹操,现在曹操侍君如此诚恳恭谦,在外则尽力带兵伐逆,怎么看都比我们像忠臣。
比那些诸侯像忠臣。
而且,若无他讨逆,现在不知多少人在外要继续篡汉自立!!大汉许多地方,早已经是自立武装,不奉天子之政了,只是没有宣告而已!!
譬如川蜀,那还是同宗之人,照样没有任何朝奉!!问就是路途遥远,不便朝奉!
但说白了,就等同于告诉天子,“我就在川蜀等你,有本事你来取呗”,这是什么态度!
有曹操在,好歹想要篡汉称帝的人还必须要掂量一下,会不会被讨伐!!
你现在拆他的台,是想他直接弑君自立吗!
“滚啊!!”
思绪复杂万千,杨彪现在觉得和董承再说半句都嫌多,只能用拇指抵出了长剑半寸以示威胁。
董承一愣,表情也顿时警惕不敢做声,然后后退了几步,面露讪笑的离去,却连一句道歉之语都不敢说。
完了,真完了。
董承疾走而出宫的时候心中还在不断思索着对策,“如今天子蒙难,该当如何,我等臣子应当再设法相救才是,奈何太尉杨彪怕死,不敢对立曹氏,日后恐怕要另寻他人相助了,但忠汉之人终究还有,定还有机会……”
“我当再寻他人耳。”
董承暗下决心,他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局势,但是总觉得自己很危险,从当年被汉帝倚重,到现在谁也不理,又加上没有家底在身,感觉前途无光。
或许是危险,也或许是知道自己不被曹操感谢,只是当做一种用具而已,心中略有不忿。
但无论如何,若是曹操兵败回来,便有机会再暗中行事了。
董承想到这,心情忽然就期待起来。
对!
若是曹操兵败!那就完全不同了,那可是袁术!袁氏之人,拥有助力之众非是寻常家族可比拟,且家学渊源,不至于连曹操都赢不了吧?!
又或者,即便是赢不了,他也能大大耗损曹操的军力才是!
董承高兴了起来,因此脚步都逐渐变得轻快。
……
九江。
袁术派出兵马突袭,也曾进入了汝南与曹操交战,但全部被刘备、夏侯渊、曹纯击退。
然后只能据险而退守后,于三日前,被同时反攻,强攻破关口,关口连连丧失,大军节节败退不敢扎营相据。
而此时,张勋和纪灵都发现了一个很恐怖,但是无可奈何的事情,那就是每当兵败时,兵士都不会奋力抵挡,只要见到败局已定,会马上投降以换取活命。
这种状况下,他们根本没法抵挡。
甚至还想去投降。
若非是家小在寿春,又没有得到劝降拉拢,不知投降之后命运如何,可能早也就不打了。
如此曹操大军在十月底的时候,开始踏入九江境内,攻进了扬州,开始收拢当地百姓,建立粮道,步步为营。
其势,不可当也。
第124章 你怎么不去问神奇海螺?
曹操将兵马开赴到阳泉,屯于寿春西侧,相距不到百里之地,已经算是剑拔弩张的对峙。
在这个时候袁术不敢再将兵马分出去,于是撤回了不少本来打算攻打徐州的兵力,但是他这里一退,那鲍信就毫不犹豫的进军,直接占据了义成。
在龙亢屯军的关羽奉命带兵而来,将淮水渡口直接牢牢把控,屯军于西曲阳外,顺带也把郭谊等所在兵马都保护了起来。
淮南本来有不少兵马,但因为袁术要抵挡曹操大军进攻,所以尽数撤回,不敢再守,于是逐渐移动之下,定远、凤阳等要地全部被占据,这也就导致了淮南实际已经不属于袁术。
他能够重兵把守的地方,唯有寿春四周了。
而这个时候,曹操在阳泉终于等来了自颍水赶来的军师,由荀力荐之人,荀攸。
荀攸当年曾为内务官吏,侍董卓时候,有过刺杀之举,但还未起事就泄露,然后下狱在雒阳。
董卓迁都的时候,因为仓促未能将狱中罪犯全部斩首处死,所以荀攸得以逃出,出来之后就回到家乡,不再出仕,恐怕是在狱中已窥见大汉气数,不愿再冒险。
当然,也可能是生死之际心中惧怕,不肯再去做冒险之事。
各种缘由,曹操不知,只听闻过此人乃是博学之辈,乡里不少人评价为王佐之才,有如此才学者,定然高瞻远瞩,于今时的战事正好得任用,他也好立功稳住身份,等回到许都,更添助力也。
曹操在夜间将他迎至了军营,白日等待时未能如约到达,而是趁着夕阳落下,方才匆匆赶来。
于是在军营设宴,席间饮酒问候,介绍军中文武告知,因荀攸年纪还要大荀数岁,所以颇受尊重。
等退去后,他才进曹操主帐,聊及如今的战事。
郭嘉在从旁而听,两人显然也是相识,但并不熟悉。
荀攸素来对人明察,善于观察人的脸色猜测心思,见到曹操时候,就已经明白了他是什么样的人,然后心中暗暗奇异。
素来仁义的人,多会优柔寡断,但是这位曹公,一直是雷厉风行,且十分果决,任何对策都是立即可下,不会顾虑极多,且对百姓、田土等,并无多少怜悯可惜之感。
这和刘虞是不同的,那为宗正在兴兵的时候,大多会第一时间考虑百姓疾苦,虽也养军但并不喜交兵,但是曹操根本没有这样的顾虑。
所以他的心中也稍有异样,并非是不满,而是更为看好曹操。
如同自家叔父所说,曹操是可以结束乱世的明主,应该尽力辅佐,但同时也有些许担忧,不过这些担忧并非是现在可说的。
深夜,荀攸陪同曹操将汝南各地的地形全部写清,到这个时候已经理出了数条可以通行的道路,从水陆两端一起运送粮草,几乎可以保证
在数日内一波,若是中间建立粮站,则可以不断运送。
“现在的优势就在于,没有后顾之忧,路途通行无阻,沿途道路上没有敌军绕道伏击的大道,若要翻越山林来断我粮道,可在重要地段设立营寨镇守相迎,只需一两千人即可。”
“明公之粮,可十日一运,耗损不超过两成,如此行事,资全军战之明年并无不可,在冬日也能不必撤军。”
“将粮食囤积于阳泉,有山水为据点,能够在此处囤积重兵,压迫寿春,在下看来,明公的确不必如此急切围攻,在后有兵马把守濮阳,有曹洪将军驻守雒阳附近,守关外诸侯的状况下,荆州根本不用设防。”
“哦?这是为何?”曹操笑着问道,“难道,先生也认为刘表为大汉宗亲,绝对不会在此刻来侵犯我兖州之地?”
“不错,”荀攸很是笃定的点了点头,同时再开口道:“不光是如此,刘表当年一人入荆州,得当地宗族相助,因而铁锁横江仁政治理,大肆启用当地士人,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地位,荆州方可有如今的安宁,但如此也就意味着,他一人之权无法压制诸士人。”
“不光是不敢攻打正义之师,他还不能随意的丢弃仁义,不能打冒险之仗,一旦不能顺其境内士子,那么将会遭到众人反对,由此不得行也,”荀攸了解荆州士子,以及各地的族群,同时也深刻分析过荆州如今的形势,从各处送来的情报以及他的猜测中不难发现,荆州实际上是众人行权,也就是要各族商议出资,方可动兵。
而因为官吏分散,四族都有把控,反而刘表在真正的军权上不是一言堂,他需要与人商议,或者费心思花数年时间来解决当地的士族分权的状况,在这个过程中,他还不能丢掉仁义。
算下来,很难达成。
远不如一刀切之后再来慢慢恢复信誉来得快,可刘表乃是刘氏宗亲,肯定不能如同当年孙坚一样只是杀杀杀。
所以他敢在曹操面前下次论断,曹操听得认真,受教的点头道:“多谢先生教我,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能笃定分析出荆州局势,竟是如此羸弱,如此说来,刘表若是死,这荆州境内反倒是众族分散,方能有机可乘?!”
“不错,”荀攸眉头挑动,当即点头,但他心中略微奇异曹操的点居然是这么长远,现在连寿春都还没攻下来,“明公,此时说荆州太远,倒是这寿春,我听闻袁术在举事之前,就已经开始加筑城防,修建城门营寨,并且在城墙上安置了很多新式的守城器械,甚至有自上防备投石的大网,若是强攻的话,不知要损失多少兵马,且易守难攻。”
“现在唯一的难处,就在此了。”
荀攸说到这,很是诚恳的躬身而下,叹气道:“很无奈,此事在下才疏学浅,实在是无
计可施,因袁术在困兽时,定然是紧闭城门,无法骗开,若是用计策也不能流于城内,自内而外破城,实则很难,且他收容百姓进寿春城,看似仁义,其实不然,乃是想要用百姓当做肉盾以拒,强行绑百姓于城中一同抵抗兵甲,若是破城时,百姓定然遭到不少屠戮,或者守城时候还会强征壮丁到军中,如此在每次攻城时候,则用新征百姓在前守城,其精锐亲兵在后监督,若有退败再上精锐,数次以往,其精锐兵力不减,而我军攻城则不利,便能将军心提振。”
“噢!”曹操和郭嘉这时一瞬间恍然大悟,他们两人之前在商议时候就曾想不通此节,不知袁术既然要死守,为什么还不肯放弃百姓,甚至收容百姓到寿春避难,还以为是他打算在来年开春退兵之后,再让这些民众出来耕种粮食。
两人都没想到,袁术能这般没有人性,现在看来果然还是将他想得有些太简单了。
“这就说得通了,”郭嘉当即拍手叫绝,对荀攸刮目相看,“公达眼光果然独到,总能想到此清奇之处。”
“谬赞了,”荀攸颇为有礼的拱了拱手,“在下所读兵书,未曾见过有教导用民做盾的,但袁术素来不顾百姓死活,这些年为屯粮食只当民为草芥,当做牛马耳,现在却肯收容,令城中拥挤,粮食耗损加剧,事出反常,那么便有妖异,以此猜测便不难看出其心。”
“故而,攻城不可操之过急,应当徐徐围攻,让城内百姓乱,继而加剧其损耗,袁术反而无法接受,最终只能崩溃。”
“好计策,”曹操目光沉凝,反复思索良久,“先生之言,我本来应该听取,可是现在速攻方可得震慑之效,若是拖延不前,便不能明志,不能令大汉之威盖及海内,所以我偏偏就慢不得。”
“这与当初攻打徐州不一样,徐州乃是因我有复仇之意,越仁义则越能得民心,而现在身负天子重托,不可令窜逆跃活,故而需速攻震慑之。”
荀攸叹了口气,“如此,就当会使得兵士士气零落也。”
“当然,主公所虑更加长远,的确该速攻,迟则生变,毕竟这是叛贼篡逆,妄图消弭汉室气数,属偷我国运之贼也,若是慢一年,则会再有他人称帝而起,若不能痛击,则如雨后春笋,难以根治,”荀攸低头又思索了片刻,才劝道:“再,再思索些许……或者能有变通之法?”
现在袁术已经龟缩了,他就是看清了曹操此行的目的,所以才这般作态,但这就像是阳谋一样,逼得曹操不得不取舍。
若是不强攻,只是围困的话,其实威慑并不足够,等到冬日严寒时候,将士们的心思早已不在征战上。
趁着现在连战连捷,且还有出师时的慷慨陈词,作用于心间,反倒有无穷的气势出兵,更加容
易作战得胜。
曹操听闻这话也明白自己的决定将会非常重要。
郭嘉此时知道迟疑难定,缓缓向曹操抱拳,道:“为何不听听孟誉怎么说?”
荀攸脸色一白,当即不说话了。
这个人,他听过……辈分好像……
曹操则是眼睛一亮,对郭嘉笑道:“给他写一封书信,我听听他有没有鬼点子。”
……
义成。
郭谊沿水将军器通过大船运送而来,在半路扎营再等囤积,而后便收到了书信。
此时正在渡口钓鱼回来,头上还很亲民的戴着斗笠,裤腿挽起在大腿处,打着光脚蹲在一块石头上,把书信打开看了一眼,看清原委之后,对旁边衣着整齐的陈登笑了笑。
“还听听我怎么说,把我当成神奇海螺了。”
“何为神奇海螺?”陈登好奇的问道。
“就是一种海螺,你只要捡到之后问它,它就会回答你想问的问题。”郭谊也是心情好,居然会耐心的解答这个问题。
陈登顿时轻笑,“哈哈,也是家乡的传说吧?此等传说颇为有趣,但却也让百姓得以此慰藉,有时候的确需要些玄奇之物。”
“嗯,”郭谊摸了摸下巴,“这么说,你认为应该主攻,不该围而不攻,但可用玄奇之物辅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