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领兵操练,不可废公事,否则我亦能这般刻苦也。”
“那是那是,”张飞连忙点头,凑到关羽的身旁拉住了他的手腕,轻声道:“但俺的意思是,既然这郭谊如此好学,不如劝劝咱们兄长,去拜会一番如何?”
关羽思索片刻后,展颜而笑,笃定的道:“三弟定是有什么事,要找他。”
“若非如此,你岂会这般说话?今年冬日确是不行了,若是来年开春或许可以,那时候再去寻兄长,”关羽反手拍打着
张飞的手背,心里猜测自家这兄弟找郭谊能有何事。
但却也没问,看张飞愣神片刻,惭愧而笑的样子,只怕是有事要问人家,又或者是有什么相求的。
这件事关羽记在心上,回给曹操的书信,也会提及此事。
毕竟人家予以重礼,信使又必须通行雪中一路赶回兖州去,那么顺带回一封书信,乃是礼仪。
这时候的关羽,心中倒是十分坦然,春秋时期,也有管鲍之交,谁不想遇到一个独属于自己的鲍叔牙呢?
鲍叔牙可以说无条件忽视管仲所有缺点,为他辩护,举荐而上,又甘愿为之助手,日夜问策,因此为贤也。
此乃是圣人曾经夸赞过的人物。
是以,他回一封书信,也是感激曹操之赏识,远在豫州一样能看懂他当时动兵的作用,虽说下吕布时关羽并不在主战场,但能够在关隘要道占据运河,也是高明的功绩。
就如曹操信中所言,“君之功,常人不能思唯曹某得见,真高招妙计也!概因云长军动,盘活徐州主战之地,当真名将之思”。
“嘿嘿,哈哈……”张飞讪笑几声,但是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不过此时却还是让关羽看了个满眼,略有沉思之色。
“三弟,快快说来,到底是何事?”
“唉,不说不说!”张飞再三摆手,便是不肯说,只是喝了一口酒,道:“这酒好喝,若是没了郭谊,怕是再也吃不到这么好的酒了。”
“兄长快快多喝些,今夜不醉不眠也。”
……
东郡,鄄城。
夜逐深后,荀自任上回到府邸之内,处理完公务之后,难得有清闲时光,可读书练字,而后安睡。
但刚回到家,马上见奴籍仆从快速走来,在身前微鞠躬,轻声道:“主人,别驾之徒那诸葛家的公子,又在偏堂等待。”
荀的嘴角猛然一颤,旋即冷哼一声,拂袖在后快速朝偏堂而去,自廊庑之下沿道路而行,顿时拐入屋中,转头就看到诸葛亮蹲在蒲团之上,于案牍之前,正在伏案观看书籍。
在案上还放着点心,且有人在为他煮茶,香辛香料之味,伴随茶香悠然而传,因堂上燃着火盆,温度自然较高,这味道也传得猛烈些。
荀一看,气不打一处来。
我的茶,我的点心,我荀氏的书籍!?
“诸葛亮,你在做什么?”
“兄长回来了!”诸葛亮当即立起身来,满脸笑意,仿佛已经期待了很久,拱手而下之后,面色期待且喜,“我在此恭候已太久,有些疑惑,想请教兄长。”
兄长……你甚至不肯叫我一声老师!
荀身后的拳头都捏得实紧,这小子简直越来越无礼了,想到这荀实在是忍不住,快几步走到诸葛亮面前,伸出手指了指,咬牙道:“你老师呢?”
“说是,乡间取梅花酿酒去了。”
“酿酒?!”荀站直了身
子,简直觉得头晕目眩,“他,他不是在研究改制农器吗?!”
“再说了,我等皆在思计以富民足军,他却跑去酿酒,这不是玩忽职守,他之前跟我说,必能有所得!”
“其豪言壮语,尚在耳边!今年冬日,思农耕、水利、军备三器改制,以反超袁绍之众,囤积粮草也!”
荀愤恨的死盯着诸葛亮,叹道:“难道,全都忘了吗!?”
诸葛亮立起身来,拱手笑道:“倒是没忘,但是老师说已经有美目了,要去再多学酿酒之计,而后准备来年开春将余粮用以酿酒,取花用以调味,定得美酒佳酿入窖,待数年后启封,则可得美酒也。”
“此酒,他说乃是等天下安定,再高老而回,与旧友一同痛饮,再看大汉山河。”
荀听完,连续数次深深呼吸,以平复自己的心绪,否则要被郭谊气得头晕目眩也。
但是,转念一想,郭谊从不做肆意妄为之事,每逢怪诞必有深意。
难道说,他真的已经将农耕、水利、军备三器都有所改良,又可立下大功,因此才会如此闲适?!
“如此说来,孟誉当真是已有所得了?”
荀喃喃自语,再看诸葛亮那笑得赤诚的模样,心里也就软了下来,当即坐在了他的身前,叹道:“你且说便是。”
“有何疑问,我知无不答也。”
诸葛亮拱手,道:“此三卷书,乃是老师布置于我的作业,今夜必须完成,此有兵法一篇、经学一篇、以及内治之政一篇。”
“我已写好,但老师却走了,只能交托兄长,若有所疑之处,还请兄长指教……”
荀听罢,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你老师是去酿酒了,不是走了,别说得如此悲伤。”
“哦。”
……
开春。
各处书信送达,春耕开屯早早准备,将田土划分,且派人去测算了这一年的年岁,天象等。
自道路通达始,消息便不断传来。
兖州文武,度过一个相对懒惰的冬日后,逐步开始忙碌。
这一年冬日后,袁术已攻退刘繇,牢牢占据扬州,取富庶鱼米之乡,其势逐步得盛,已又本资深厚。
袁绍联合在外乌桓之众,幽州数郡太守,合攻公孙瓒,连连取胜,也将公孙瓒逼入绝境,动弹不得。
而关中,去年大旱、大蝗,尸横遍野,李郭汜不思平灾救亡,只是囤积粮草以自重,故而麾下出现嫌隙。
自表功的属臣回来之后,为曹操带来了数道书信、诏书等,且有无数军情与人闻风评。
道路一通,不光是曹操本人派遣的左右探哨等,连同麾下文武,各自都有渠道打听情报。
所以,谁人都知道,这一年的春日来,几乎所有人都在各处消息之中,得到了一个共同的信息。
动荡。
这一年的动荡,就好像压不住了一般,自长安帮的嫌隙里,便可见一般,而随着曹操在三州占据重要地位,进颍川而逐步壮大,士人又归附许多,且有寒士、白身之才不断献策。
各部县吏空前清朗,因此厉兵秣马,准备囤粮囤兵,广产军器,扩收战马,以备日后再兴兵伐贼。
这时候,天子之诏终于送达了鄄城。
“为表其功绩,今封曹操为镇东将军,承袭父之爵位费亭侯,且拜为兖州牧。”
初春时,桃花开放。
曹操府邸内,他手持诏书大步进院,直奔后院父亲居住之地,此时的曹嵩坐在一辆四轮车上,随意的在院中赏花。
忽然听闻脚步,回头诧异看去。
曹操在后笑得像个孩子,而后执礼而拜,轻声道:“父亲,天子拜我为镇东将军,兖州牧,承袭费亭侯。”
曹嵩乐呵一笑,轻轻点头,道:“阿瞒,已是闻达雄主,肱骨栋梁,比为父强了太多。”
“自此日起,当名震天下耳!”曹操豪气纵横,心中甚是欣慰。
第95章 大丈夫多睡几日怎么了?!
“若真如此,曹氏当兴。”
曹嵩叹了口气,再靠于四轮车后背软垫上,面容悠然自得,不自觉闭上了双目,想起当年他被罢免时,面对黄巾凶贼束手无策。
而今,儿子曹操纵横中原,南征北战,名声在外,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成就。
“至今日,志才方略得成,孟誉功不可没,儿有意将二女曹宪,嫁与郭谊为妻,父亲以为如何?”
曹嵩点点头,也并没有多少思索,“阿瞒决定便是,宪儿到了年岁,刚好可出嫁,趁今年开春孟誉有所功绩,嫁与他自是好事。”
“这四轮车,便是孟誉赠我。”
曹嵩这话,让曹操顿时放下心来,但却也面有难色。
所以索性坐在了曹嵩身旁的台阶上,笑着道:“嘿嘿……说来也是奇怪,此前为孟誉求娶,各地都难寻良配。”
“而宁儿为长女,夫人们都舍不得,唯我力劝也总有失落,故而暂且不提,宪儿年岁未到,不可出阁。”
“允诚差自己友人各处而寻,却也没能找到合适的人家,这一拖,孟誉的功绩已经数倍于之前。”
“奈何今年开春,来了这么多消息……”曹操苦笑摇头,光是呈书信在他手的,就有三四家人。
其中河东卫氏赫然在内,冀州范氏也有问询,颍川陈氏则是托荀来问,而荀氏反倒没有适龄的女子问及。
这一下,从难以寻找,便立刻变成了香饽饽,恨不得将郭谊当做美食佳肴,赶紧吞服食下。
如狼似虎呀。
曹嵩好奇的问道:“都有何人?”
“若是我想来,合适者自然是我女曹宪,但当初允诚承诺相约者,是无极甄氏之女,甄逸之女,当时我和甄逸,算是有点交情。”
“而且,这封书信还是袁绍送达,要以此示好于我,便刚好以孟誉说事,除却这些之外,颍川陈氏算得名门,也颇为适合。”
“孟誉现在,不需要靠二千石引为身后砥柱,所以,自然优选于我,而其余人家若是要攀附,倒是也难以舍弃。”
曹嵩一听就笑了,“我如今还有几房小妾呢,阿瞒何故愁苦于此,听孟誉所便就是了,他愿意选谁,便选谁,这是他的私事,唯有宪儿与之,方为我曹操家事。”
“嗯,我这就去找他来见我。”
曹操将诏书留给了父亲,又快速出门去。
……
从乡间找来郭谊的时候,他头上还带着斗笠,颇为精巧,一看便是自己亲手编的。
郭谊身上所穿衣物,也是普通布衣,挽了衣袖在手臂,面部有脏污,若非是认得这是郭谊,曹操还以为是哪家的壮丁农夫。
“你这是,在干嘛?”
曹操抬头视之,眼中满是惊骇,让你去田间巡视,官位也是都尉,难道手下无人吗?!
“田间水利,已有办法,正是勤于日夜改良之时,为何忽然
召回!”
郭谊满脸不甘,但是却又不敢在曹操面前太过发作,发了几句牢骚,就看向一侧去,双手抓拳十分难受。
曹操看他这模样,心里一下也愧疚。
“我是,这……的确有要事相商,”曹操招手让郭谊到近前来,但是一时半会又不知怎么开口。
孟誉,为民操劳,日夜操练且常在田土之中,品行高洁,我将他召回来,若是只说这等儿女私情的小事。
未免因私废公,于孟誉的性情也不合,或许会让他不喜。
曹操思索片刻,支吾道:“我欲,将女儿嫁与你,故而唤来商议。”
“多谢主公!”
郭谊很快拱手鞠躬,快速道:“此刻,我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名刚。”
曹操陡然愣住,咋舌不语,眼神都变得忧郁了,“那是我女儿,你别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