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质疑王熙凤,到理解王熙凤,至现在的成为王熙凤。
一路走来,贾探春也算是看清楚了这家里面各色人物们的脾气和秉性,也是知道这邢夫人心头准不是憋着什么好事情。
果然,邢夫人接下来的一句话,便是印证了贾探春心头的猜测:“是老爷托我了一件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不得几个主意,六神无主,打算先和你商议一二,让你给提提建议,出出主意。
老爷因看上了老太太屋里的鸳鸯,要他在房里来当小老婆。
说来害臊丢脸,老爷的年纪都这么大了,却还想要着讨要小老婆的事情,甚至还叫我去和老太太讨鸳鸯去。
不过,在我想来这大户人家娶妻纳妾的事情,倒是常有的事情,我也不反对。
旁边芸府的芸哥儿,不就在频繁纳妾?
只是我心怕老太太不给,所以今日特意寻你过来,问问你可有什么法子去办成这件事么?”
贾探春听了这话,心头就有些不愤了。
心中对贾赦耻笑不已:“就凭贾赦那荒唐不成器的模样,也配与芸哥儿比较?”
世俗人对待不成功的人,永远是没有耐心和宽容度可言的。
不过,碍于贾赦的面子和邢夫人的情面,贾探春也不太好作为,只得忙陪笑着,道:“依我说来,这件事情我们还是算了吧!谁都别去说这件事情最好,都别去触怒老太太的眉头,去碰这个钉子,惹怒得老太太发脾气,不开心。
老太太屋子里面拢共也就那么几个得心应手的丫鬟。
一旦老太太离了鸳鸯,只怕是连饭也吃不下去的,那里就舍得拿出来与老爷当小老婆了?
况且这平日里,一旦说起闲话来,老太太就常说老爷:‘如今上了年纪,做什么左一个,右一个的小老婆都放在屋里玩乐。凭白无故的耽误了人家女孩儿的青春和将来。
二则是放着自己的身子不去紧着保养,继承着祖上传承下来的官爵,当官儿也不好生做,成日和小老婆喝酒,成何体统这是。’
太太听听这话,就知道老太太是不太喜欢咱们老爷的?
这会子老爷躲都还怕躲不及,这不是‘拿草棍儿戳老虎的鼻子眼儿去’,自寻烦恼吗?
只是我只当这么一说,太太也别恼我,反正啊!我是不敢去老太太跟前说这件事情的。
就算是我真的答应大太太的请求,果真去了老太太的屋子里面谈说这件事情,也是讨来一顿好骂,不会有更多结果的。
再则说了,老爷现在如今也已经上了年纪,年迈了,行那种风流事情到底比不得年轻人,而且不免得有点儿背晦,大太太应该劝劝老爷少行风流才是。
这人一旦上了年岁,便是比不得年轻时候,做这些风流事情,几次也是无碍的。
可如今兄弟、侄儿、儿子、孙子一大群,还这么闹起来,怎么能够出来见人呢?”
可贾探春的良言劝说,反而是最不中听的话语。
想来邢夫人素来就暗恨王夫人。
邢夫人见到王熙凤走了,本以为自己的好日子就来了。
谁知道,后面王夫人又抬举出来一个贾探春,让她管家的心思和机会全部都没有了。
邢夫人这个人乃是小门小户出身,头发长,见识短,又没有多大的本事。
可家里面的财产纠纷,涉及到的利益,邢夫人却是不糊涂的。
就算是糊涂人,也知道那银子的好使唤。
当即邢夫人心头很不认同贾探春的说法,反而是对贾探春推三阻四的作为,心头怀恨在心,颇为的不满意,旋即便是立刻冷笑道:“外面的那些大家族,老爷们三房四妾的也多,怎么就偏偏咱们家就使不得了,就不行了?芸哥儿纳妾的时候,你们可都是笑脸,而今怎么轮到我们家来,却是这番模样了?
我那女儿还是芸哥儿的小老婆,怎么难道你也反对此事不成?
更何况,我也是有苦衷的,我劝了老爷,只怕他也未必肯听,未必肯从,未必肯依。
莫说只是老太太屋子里面的一个丫鬟了,便是老太太房中的丫头,若是有一个白头大官的大儿子讨了去,那也是未必就能够轻易驳回的。
我今日叫了你来,不过是想要与你商议商议,却还没有一个定性。
你反倒是先说了我们家的一顿不是!
怎么?难不成你们心头就真没有我们家不成?
你倒是怪我,说我不去劝说老爷!
可你们怎么知道我没有劝说过老爷?你们这些外人又怎么知道老爷那荒唐霸道的性子?
一旦劝说不成,便是与我打骂起来,你叫我如何是好?
你素来名爵聪慧,雷厉风行,你倒是说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算了,我瞧你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此事只当我一个人说去罢了。”
贾探春也知道邢夫人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太太,而且邢夫人还是续弦,却非是贾赦明媒正娶的第一任大夫人。
况且,当初贾赦就是瞧这邢夫人羸弱可欺,这才拒绝了老太太提议的其他人选,力排众议,从众人当中选择了邢夫人,便是为了今日这样的局面做铺垫。
当年就已经暗中种下来的种子和种种因果,到了今日却是逐渐一一兑现,也让贾探春唏嘘不已。
第680章 闹大
贾赦其实是相当心头清楚的。
他的第一任媳妇儿便是泼辣的人物,管束严苛,容不得他放肆风流。
类似于贾琏的媳妇儿王熙凤那般,很不让贾琏觉着自在的。
所以,在第二任媳妇儿的挑选上面,贾赦坚决不去娶这些豪门大族出身,又门当户对的母老虎们,反是挑选了邢夫人这么一个从小家族出身的女子,作为续弦,为了就是图一个省事儿和清静。
男人从来都喜欢温柔小娇妻,谁也不愿意迎娶一个母夜叉过门。
即便是这个母夜叉相当的漂亮,可这样一段婚姻,也终究会走向破灭,不会长久的。
比如贾琏与王熙凤之间的婚姻,便是最好的证明。
王熙凤固然漂亮,也很能干,可男人好色乃是天性,少见几个从一而终的完美爱情故事。
便是林如海都要纳妾,更别提贾琏了!
一旦夫妻之间因此事闹矛盾,那才是闹的家中鸡飞狗跳的不自在。
贾赦本就不自在多年,怎么可能又让自己不自在呢?
兴许当初贾赦第一任媳妇儿的死,也与此事有关系,也说不一定的。
昔日贾赦续弦邢夫人这么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媳妇儿,当初贾母就心头不乐意,苦苦相劝不得,阻拦不得,也就随了贾赦去。
可是这门当户对的观念,在这个时代根深蒂固,所以,贾母从来都只喜欢王夫人等人,而不喜欢邢夫人这个小家族出身的续弦。
身份尊卑,王夫人背靠着王家,无疑就要比邢夫人更利害,价值也更大。
贾探春也是最近才看出这其中的门道来,心想着邢夫人禀性愚弱,只知奉承贾赦,满足贾赦的荒唐要求,不敢顶嘴和放肆,只求自己能够自保,不被贾赦休妻,便是在无其他诉求。
二则是邢夫人这个人,因为出身不好,家里面的经济条件也不太好,来了荣国府内本想着过好日子,享受富贵荣华,却始终被王夫人压制,心头郁郁寡欢,不得自在。
于是,邢夫人只要有机会,就会大肆的贪婪攫取家中的财货,为自己所得,积攒自己的小金库。
除了银子之外的事情,家里面一应大小的各种事务全部都交由贾赦去随意摆布,从不过问。
因为邢夫人心头清楚,只有钱才是最实在的东西。
什么狗屁的荣国府,没有银子使唤,那也得假老虎。
只有穷过的人才知道银子的厉害和好处。
穷怕了的邢夫人,但凡出入家里面的银钱一经过她的手,便会出现异常的克扣,就算是没有名义,也会随意胡诌出来一个名义,进行敛财。
就算是邢岫烟的银子,也多半被邢夫人克扣了不少。
以至于邢岫烟的日子其实也并不算太好过,虽有姑娘小姐的名头,实际待遇甚至还比不得以前的贾惜春。
邢夫人常以贾赦浪费为名,进行敛财。
也以:“须得我就中俭省,方可偿补。”
为理由,从家中积攒家私。
至于儿女,邢夫人没有子嗣。
或许是因为贾赦太老,年少风流,空虚了身体,到了这个岁数自然很难生育。
毕竟,不是谁都是的。
而且,那个时候也是年轻气盛,正当壮年,与贾赦有着不同之处。
至于这家中的奴仆,邢夫人是外来户口,续弦过来的人,在荣国府内没有根基,乃是漂泊的浮萍,不能够依靠荣国府内的任何一个家奴。
而荣国府的家奴们,又是那等见风使舵的人物。
因瞧见邢夫人背景不好,又没有本事,所以也都投靠了王夫人,对待邢夫人也不怎么有好脸色。
荣国府的家奴里面刁奴可不少,阳奉阴违的本事也是不低的。
贾探春在琢磨清楚其中的深意之后,如今又听说了邢夫人如此的话语,便知她又是在自己跟前故意这么一说,心头思考:“老爷的性子,的确如此,只怕就算是太太劝了,只怕也不中用。”
于是,贾探春转变的态度,连忙陪笑着说道:“太太这话说的极是。
我才活多大的岁数,又怎么知道这里面的轻重?
想来父母跟前,别说这么一个大丫鬟了,便是那么大的一个活宝贝,不留给老爷,又留给谁?
背地里的话,那里就能够信的?我竟是个傻子!
拿起芸哥儿说起,这件事情却也有几分道理。
不过,如今老太太待老爷总不太好。
依我说来,老太太今儿的心情不错,高兴乐呵。
若是此刻前去要讨要,准能够心想事成的。
今儿太太就去讨,必定能中。
我且先过去哄着点儿老太太,等太太过去了,我搭讪着走开,把屋子里的人我也带开,太太好和老太太说说此事。
若是老太太同意,给了更好。
若是老太太不给,那也没妨碍,众人也不能知道。”
邢夫人见贾探春这般说,似是同意了自己的请求,便是又喜欢起来,又告诉贾探春,说道:“我的主意,可先不和老太太说。毕竟,若是老太太说不给这丫鬟,话说死了,那么这事就真的死了。接下来我也不敢再去说了。
其实,我这心里想着先悄悄的去和鸳鸯说说这件事情。
等我细细的告诉了鸳鸯。
这种男女之间的事情,她只要是不言不语,此事也就妥了。
只要鸳鸯她点头同意。
此事虽是害臊,难为情,不太好说。
可只要当事人点头同意,老太太便是心头想要拒绝,也难了。”
贾探春闻言也是笑道:“到底是大太太有智谋,我到底年轻不怎么知道个中道理。既是如此,这是千妥万妥的事情。此事就按照大太太所说的去办。”
邢夫人笑道:“正是这个话了。别说鸳鸯,就是那些执事的大丫头,谁不愿意这样呢。你先过去,别露一点风声,我吃了晚饭就过来。”
听了邢夫人的话语,也是心头无奈的叹息一口气。
对于这件事情,贾探春其实心头不怎么赞同,毕竟,鸳鸯一个少女,怎么能够匹配这么一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