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不明就里的宁国府奴仆们则是匆忙拿着水桶和木盆,盛满水,急匆匆地赶过来灭火。
奴仆们跑过来的时候,还不停地呼朋唤友,吸引旁人的关注,壮大自己的队伍。
宁国府和荣国府本就隔得比较近。
宁国府这边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荣国府的人也自然可以看见烟雾和听到声音,也是见到荣国府的人,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提着水桶,准备过来支援。
丫鬟们也过来瞧看情况。
毕竟,真要是让宁国府给烧起来了,只怕是会波及到身旁的荣国府。
更何况宁国府和荣国府的祖宗祠堂可还这边儿呢。
要是让这把火将贾族的祖宗祠堂给波及到了,那才是真正捅破天的祸端。
听到宁国府的动静,刚刚回荣国府的贾琏,琏二爷也是看向宁国府的方向,发现了上空出现了烟雾,急忙赶了过来,打算瞧看具体的情况。
贾族宗祠之前,供奉着贾家列祖列宗的灵位。
主要供奉的乃是荣国公和宁国公,以及两府的嫡系祖宗牌位。
除了这些祖宗的牌位之外,其他的东西则是没有的。
祖宗的宗祠,从来都是一个家族的重中之重看护的地盘,因而,起火点儿的位置,虽然被焦大放在了旁边,却也引起了众人的紧张和担忧。
生怕这一把火,烧开来了,让贾族的祖宗牌位,全部被烧成灰烬,以后他们祭祀先祖全都没有脸皮去看老祖宗们了。
贾珍脸色阴沉,看着眼前的草堆,恶狠狠地说道:“这定是有人蓄意放火,不然的话,为何偏偏就在这般地方燃烧起来了?”
“祖宗祠堂根本就没有可燃烧的地方,这火来的太蹊跷了,也太及时了。”
贾珍忽然又想到了贾芸,想到了这把火,想到了秦可卿,又想到了这把火,不由得沉吟起来,却是挥了挥手,看着身旁的不少家丁手拿肩提着水桶奔来,待看到面前的情况时也是傻了眼。
本以为是一场大火,却不料根本就不是大火。
一个草堆燃烧起来的烟雾,却是惊动了荣国府和宁国府的众人。
就连荣国府的那些姑娘们,也是被惊动了,连忙派遣身旁的丫鬟,赶到宁国府这边儿来,瞧看情况。
众人望着眼前已经熄灭的草堆,也是一脸的无语,纷纷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抹了抹自己额头的汗水,说道:“虚惊一场,虚惊一场啊!”
贾琏从外边儿走了进来,看到只是墙角的草堆起了火,角落里面燃烧起来的火焰和黑烟,并未波及太深和太广,这才松了口气,指使着同样急急闻讯而来的宁国府大管家赖二,道:“速速命人清理了这里的东西,莫要让这里的晦气污染了祖宗的气象。”
这时贾珍则是看向焦大,怒骂道:“你这个不长眼的老奴畜生,之前我叫你看马厩,却不听话,闹得现在天怒人怨,又命你来看护祖宗祠堂,又是火烧宗祠,怎么?你这个老奴是不是不想要在宁国府干下去了?不想干下去了,早说啊!庄子里面正还缺少人手,我看你就适合去庄子上干活。”
本就心头有气没有发泄出来的贾珍看到这焦大,就是眉头紧锁,将不敢对贾芸发的脾气,一股脑的全部都宣泄到了焦大的头顶上来了。
谁让焦大是老奴仆,好欺负呢!
挑软柿子捏,贾珍从来都是如此。
焦大也不觉得心亏,这宁国府是什么模样,他的心里面还一肚子气呢!
当即就是气不打一处来,面对贾珍的怒骂和责备,回怼道:“珍大老爷,你可算是冤枉人了,你既要让我焦大去看宁国府的马厩,又要我焦大来守贾族的祠堂,还要我焦大挑粪起夜壶,难道我焦大还能有三头六臂不成?怎么能够分顾得过来呢?”
焦大是当年给宁国公在沙场上牵马坠蹬的家奴,曾经在死人堆里背出过宁国公。
对于宁国公有活命之恩,乃是宁国府富贵的贵人。
可惜啊!
这些宁国公的后人们可不照顾这位老奴,反而是让这个老奴干最苦最累的活计,你说他心头能高兴和如意?
第81章 浩然正气焦大训贾珍
有这等渊源在,莫说是贾珍,便是他老子贾敬,都要给他面子。
甚至可以说,当初要是没有焦大豁出命来救了那老宁国公的性命,只怕贾珍还没有办法享受到现在宁国府里面的富贵和荣华。
贾琏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所以当他听到贾珍训斥焦大,扬言要将焦大发配到田庄上去时,一时间也是觉得贾珍的所作所为未免也太心狠了一些,虽说焦大有错在先,却也说的有道理啊!
一个人又没有三头六臂,既要焦大去看马厩,又要焦大过来看祠堂,咋地,把一个人当牛做马也不是这般用法吧!
于是,贾琏看向贾珍,开口劝说起来,说道:
“珍大爷,珍哥儿,这件事情还真不赖焦大,毕竟,人总有打盹儿的时候,要是因这件事情就让焦大去了庄子上,只怕老祖宗泉下有知,也会有微词的。”
贾琏跟贾珍都是玉字辈的人,算是堂叔伯兄弟关系。
贾珍的年岁肯定是要比贾琏大许多的,但是,若是说贾琏就因此害怕了贾珍,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面对在宁国府说一不二的贾珍,贾琏根本就不惧。
盖因为他是荣国府的人,贾珍就是脸再大,也管不着荣国府的事情。
因此,在场的众人当中旁人都害怕贾珍,唯独贾琏就不害怕贾珍,就敢出言相劝。
贾珍也是被气糊涂了,抚了抚自己的额头,摇了摇头,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我不说了,总行了吧!”
“今儿,这件事情就这般算了。”
听到贾珍的话语,焦大反而是闹了起来,不打算息事宁人,走到没有着火点的宗门祠堂门前,大声说道:
“珍大爷,你莫要跟我装什么大爷,当年若是没有你焦太爷跟你老祖宗为太祖皇帝抛头颅洒热血打天下,马上讨功名,还没有你这般荣华富贵的好日子呢?你且亲自过来仔仔细细地瞧瞧看看,在老祖宗们的祠堂,贾族的列祖列宗跟前拍胸脯说一句实话,你有没有做过违背人伦丧尽天良的事情来。依我看来,这定是九泉之下的老祖宗们实在看不下去这宁国府里面住着一群荒唐无耻的酒囊饭袋,不思进取的纨绔子弟,这才降下来这雷霆怒火,警示这宁国府里面的魑魅魍魉,数典忘祖的混账王八东西呢!”
这话说的,直接就让众人作蜡了,脸色顿时就阴沉下来,尤其是宁国府里面的主子们,更是被焦大的一番杀人诛心的话语,呛的连话语都说不出来了,眼神也徒然变得凶恶起来,盯着焦大,恨不得命人拿马粪堵上他那口无遮拦的烂嘴巴。
此刻,贾珍也是被焦大的反呛气得不轻,连忙急促地喘息着,心里猛然一抽搐,脸色更是愈发显得难看起来,看着面前那吵嚷训斥宁国府众人的老奴焦大,不由得额头浮现出青筋来直跳,说道:
“来人,快来人,将这个老奴给我绑起来,送去马厩用马粪堵住他的嘴巴,让他喝马尿,务必让他不要再开这个口了。”
“来人啊!快去办!”
旁边的赖二本来就对焦大心存不满,之前被贾芸给打了两记耳光,整个人都是头懵懵地,那个时候他就瞧见这个焦大在旁边看笑话,心头怀恨在心,而今终于是逮到了机会,立刻就要跟旁边的年轻奴仆们一起上去,将焦大给拿住。
就在众人正要擒拿宁国府老奴焦大的时候,贾琏也是识时务地闭上了自己的嘴巴,知道事已至此早已经无力回天了,直接躲了起来,不敢再说什么了。
正这时,却见一猛男从天而降拦住了众人,人从贾珍的身后走上前来,声音率先落到众人的耳朵里面,道:“有我义薄云天芸二爷在此地,我看敢谁在太岁跟前动焦大?”
“珍大爷,你这般作为却是不好了吧!想当年,老宁国公还是靠着这老奴焦大舍弃了自己的水,自己喝马尿,才有了如今宁国府的富贵荣华。”
“古人常言,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这老奴焦大对宁国府有大恩大德,如何又能够用马粪,马尿来惩戒他呢!如此忘恩负义的举动若是被外面的人知道了,宣扬出去,只怕我宁国府的颜面也就荡然无存了。今儿他只是喝醉了酒,又趁着醉酒,说了一些胡言乱语不知轻重地话语,却罪也不至于如此!”
“依我来看,珍大爷要是真的打算让这个老奴去庄子里面去,反不如舍一些钱财,直接将其轰出宁国府,直接一步到位,如何?”
贾芸却是站出来维护焦大的颜面,跟贾珍顶撞着来。
毕竟,焦大纵火,此举乃是为了帮助贾芸。
贾芸不能够当作什么都没有见到,他可跟宁国府这群忘恩负义的白狼眼,不是一条道路上面的人。
宁国府家大业大,舍弃一些银子照看老奴焦大,又能如何!
只是这宁国府里面容不得那种干净的人,贾珍如此,贾蓉如此,下面的管家赖二同样如此,荒唐无耻的事情,干多了,自然惹人非议。
老奴焦大虽也是忠心耿耿,却是错付了人心。
此时,焦大看着挺身而出的贾芸,也是不由得泪流满面,倒退数步,低声摇头落泪道:“老国公,你要是泉下有知,就睁开眼睛看看这宁国府吧!”
贾珍已然是被气糊涂了,见到贾芸出面跟自己顶撞,又想到了贾芸之前坏他跟秦可卿之间的好事情,立刻对贾芸心怀愤恨,说道:
“贾芸,你莫要不识抬举,要是惹怒了我,今儿我连你一起打了。”
旁边的众人都被这个阵仗给吓坏了。
赶来的贾蔷也是愣在原地,瑟瑟发抖不敢发言,看了一眼同样是瑟瑟发抖的贾蓉,也是略微皱起眉头来,心道:“这蓉哥儿可真不是一个东西,想那芸哥儿为了嫂嫂的清白身子,不仅仅花了银子,请老奴焦大看护,还挺身而出,为宁国府的清白说话,却看看蓉哥儿自己......”
贾蔷之前也是瞧不上贾芸,可是经过了这般多的变化之后,心头对义薄云天,敢为了嫂嫂清白身子顶撞贾珍的芸二爷,敬佩不已。
旁人不知道贾芸跟焦大之间的关系,但是,贾蔷却是心头一清二楚的。
要是没有焦大在宁国府保护着秦可卿,秦可卿早就被贾珍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来了。
之前贾蔷也曾经好言提醒过贾蓉这件事情,让贾蓉注意一下贾珍。
可惜,贾蔷没有想到这个贾蓉是一个怂包蛋子,根本就不敢跟贾珍作对,只能够放纵或者说是默许贾珍的所作所为,当真是送老婆的行为,真真是令人觉着不耻。
第82章 这宁国府我不待也罢
宁国府,祖宗祠堂。
贾珍冷看着贾芸,说道:“芸哥儿,你莫要多管闲事,我身为宁国府的大老爷管教自家的老奴关你甚什事情?这宁国府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在这个宁国府内,我珍大老爷的话,就是王法,就是天条!那里论得到你这个小辈在这里说三道四?快些闪开,否则我连你一起对付了。”
贾琏闻言,见到牵扯到贾芸,也是不能够装聋作哑了。
那荣国府的贾政和贾赦素来瞧得上贾芸,甚至还在为贾芸来年的会试恩科活动关系,保送贾芸一个进士及第。
而且贾芸又是荣国府的人,不是宁国府的人。
要是荣国府的人被宁国府的人打了,欺负了,他又在现场还没有出手帮忙....
这件事情一旦传入到贾赦和贾政的耳朵里面去,贾琏指定会被贾赦和贾政好生训斥一顿。
当即,贾琏就走上前去,望着贾珍,道:
“珍哥儿,这边儿的事情万万不能再继续这般闹下去了,左右不过只是一些小事情,莫要因为这点儿小事情伤了家族的和气。”
“芸哥儿乃是我们贾族的读书种子,未来的希望,也万不能够因为这点儿小事情,就去惊扰了祖宗祠堂里面的老祖宗们,这祖宗的祠堂就在旁边,贾族的列祖列宗可都在还下面盯着我们呢!”
“家族内部自相残杀,岂不是平白无故地让外人看了笑话,丢了颜面,失了体统?”
贾蔷闻言也是忙说了些安顿的话,让贾珍和贾芸两个人务必打消怒气。
就在众人劝架的时候,就听到一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来是王熙凤听到这边儿的动静,赶了过来。
“哟,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贾府的老爷兄弟们都聚集在这里凑热闹呢!一大家子人,大家说来也都是同族亲戚,还这般作为,要是让老太太知道了,还不得恼怒生气不可?”
“珍大爷,按理说你也是芸哥儿的长辈了,怎么能够跟小辈和老奴一般见识呢?”
王熙凤此话,嬉笑怒骂间却是缓和了在场众人那紧绷起来的心神,也算是为贾芸开口求情。
贾珍见王熙凤将老太太贾母给抬了出来,也就自然不能多说些什么了,也就只能够强行吞咽下心头的那一股子恶气,望着焦大,说道:“赶明儿,你就收拾好东西,去庄子上去干活。以后莫要让我在这宁国府内看到你!”
收拾不了贾芸,贾珍心头想着,“难道我还收拾不了你这个宁国府的老奴?”
“哼,这宁国府藏污纳垢,家族子弟也尽是一些蠢虫窝囊废,未来这宁国府算是完了,彻底地完了!”
“也罢,也罢,这宁国府老奴是真的看不住了。贾族的老祖宗啊!原谅焦大不能够尽忠心了。”
说罢,焦大就是看向旁边的柱子,直接冲了过去,脑袋撞在柱子上,竟然是直接晕死了过去。
旁边的众人见状初开始也是冷眼旁观,愣在了原地,万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竟会演变到这般地步。
旋即,就惹来阵阵惊呼,赶忙又命人将焦大抬走,送去就医。
刚刚听到消息,赶过来的贾政踏入院子里面来,就见到这一幕,更是脸色阴沉下来勃然大怒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这焦太爷当年可是对你们宁国府有大恩大德,怎今日偏就要非逼迫他自尽不可呢?”
“珍侄子,你莫非真以为你那父亲在外面修仙问道,不问宁国府的家务事,就可以无法无天,作出这等忘恩负义的举动?当真是令人心寒啊!若是所有人都像你这般作为,只怕是我荣国府和宁国府就要背负天下人的唾弃了。”
古人最为看重忠义礼节,知恩图报,贾政更是一个酸腐的文人,眼神里面容不得沙子,恪守圣人道德的刚正读书人,徒见到这般景象也是心寒不已,训斥起贾珍来。
贾珍听到贾政的话语,却也是不敢吭声的。
虽说他在宁国府是说一不二的大老爷,但是,贾敬跟贾政是同辈份的人,按照规矩贾珍也还要称呼贾政为叔叔,叔叔骂侄子,自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