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罪是早晨判下来的,赦免中午就送到了开封府。
那个小子,后台究竟多硬啊!
三法司判的罪都能改判!
他呆呆的看着身旁的几名官吏,厉声道:“以后那小子,在开封府杀人都踏马恭敬点!”
当初他对属下的提点是除非陈宁在开封府杀人,不然不要管。
现在……他不得不改口了。
“大老爷。”
一名胥吏急促走来,对吴广权道:“章相要进牢狱一趟。”
吴知府知道章这相邦做不了多久了,但现在他还没被罢免,面子还是要给的。
“带他过去。”
“本官就不去见他了。”
怕误会。
章站在开封府牢狱外,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开封府牢狱,踏步走了进去。
陈宁依旧坐在凉席上,心情沉重。
俞基的死,陆红鹿的叛变,两件事对他打击都很大。
章背着手,默默走到牢狱前,认真的盯着陈宁,忽然微笑着开口,道:“你认识官家?”
陈宁摇头:“不认识。”
章哦了一声,只是微微摇摇头,也不想多问那么多,“老夫有个大胆的猜测。”
“老夫这个相位,是你扳倒的?”
陈宁早就猜到对方是谁,他也微笑道:“应该是吧。”
“从杀人的时候就开始算计我了?”章问道。
陈宁没有避讳,点头道:“那个时候还没想通透,在牢狱内想通透的,你难道不该下台吗?”
“你对得起大宋百万厢军吗?”
章笑了笑,摇头道:“或许对不起他们吧,一群扶不起来的阿斗,为什么要耗费心血和财力在上面?”
“省出来的钱能做更多的事。”
“嗯,你比我聪明,会利用舆论……这是我没想到的。”
“看来老夫小看你了。”
“老夫最不该的就是放弃你,如果老夫前几日要保住你,还会如此吗?”
陈宁点头:“会!”
章有些失望,他认真的盯着陈宁,道:“所以你更偏向守旧派了?”
陈宁摇头:“党争我不感兴趣。”
“为国为民我也不感兴趣。”
章愈加失望:“没有任何志气可言?”
“当山河飘零,民族危亡,你想独善其身,可能吗?”
“朝廷要变,我不行。”
“我现在才发现,我的性子不适合做一名领导者,我真没想到,五朝经营,最终老夫会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当真可笑。”
“老夫对大宋没有任何私心,拳拳之心全部献给大宋,为的就是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能站直一点。”
“……都是后话了。”
陈宁笑道:“章大人为什么认为我可以?”
章深深看了一眼,道:“因为你能扳倒老夫,这还不够吗?没有那么复杂的原因。”
“你现在还没成长起来,未来不可限量,你若执政后,当如何?”章目光带着几分期待,并没有因为自己被罢官就加恨于陈宁。
第150章 吃惊的众人
章呆怔的看着陈宁,最后道:“改革派现在群龙无首,有没有兴趣?”
陈宁似笑非笑的道:“我?”
“是。”
陈宁摇头:“没兴趣。”
章叹口气,他摇了摇头,背着手离去。
他知道自己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退出中枢,现在官家没有直接当朝罢黜他,是官场约定俗成的规则。
过两日御史台那边继续弹劾,再三上书后,赵官家就会给其贬官,然后一点点调离中枢。
仕途的沉浮,章见识过太多太多,这不奇怪,没有什么好沮丧的。
即便被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给拉下马,章也能接受,这不更能证明对方的能力。
他之所以失望,是自己一旦退出中枢后,究竟谁才能接替他的衣钵,领导改革派继续和守旧派斗争。
谁才能扛起拯救大宋的重任。
他觉得陈宁可以,但陈宁却对此事丝毫不感兴趣。
……
在章走后没多久,权知开封府事吴广权便带着胥吏走来。
“陈公子,你可以走了。”
陈宁噢了一声,想了想,微笑道:“我忽然觉得这里挺好的。”
吴广权:“……”
大哥,不是吧?你不会又想搞钱吧?
陈宁笑了笑,道:“逗你玩的,有空再来坐坐,我走了。”
吴广权长舒一口气,赶紧道:“好好……啊,不对,下次不会再来了,呵呵。”
陈宁招招手,潇洒的离开牢狱。
吴广权看着陈宁的背影,厉声对左右道:“记清楚这张脸!”
“下次他在开封做什么事,管他杀人还是什么,把人给推到刑部去,谁在敢自作主张去抓人,老夫对谁不客气!”
真是造了孽,也不知道哪个狗东西,没事去抓人干什么?不能让刑部去抓?
……
外面天色有些黑了,家家户户照亮了灯火,将开封府照耀的如同白昼。
“陈兄。”
李纲在开封府外等了许久,见到陈宁,面颊带着几分微笑,走到陈宁面前,道:“抱歉,我没能帮上什么忙。”
陈宁摇摇头,苦笑道:“没事的。”
“俞基的母亲下葬了吗?”
李纲点头:“我亲自操办的,俞基的骨灰也送回来了,娘俩下葬到一块。”
陈宁面色有些凝重,道:“知道了,我先回去了。”
李纲拉住陈宁,道:“你还有什么心事吗?俞基的事你尽力了,章下台了,厢军的军费会改革到以前的样子,这一批牺牲的士卒全都能拿到五百贯抚恤。”
陈宁微笑道:“挺好的,我没事,走了。”
李纲不知道的是,他口中的这些事陈宁早就知道了,而且是陈宁一手促成的。
但陈宁却高兴不起来。
“究竟出什么事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李纲拉住陈宁询问。
陈宁沉思了一下,道:“阿基还欠我一个发簪钱,他说要还给我的,我现在也要不到了,心里难受。”
李纲:“……”
陈宁朝后招招手,背着手渐行渐远。
他在汴京街头走了许久,然后才亦步亦趋的推开后庙大街的门。
屋内漆黑一片。
陈宁步履沉重的来到中厅,点燃灯火,中厅内空无一人,房间纤尘不染。
陈宁来到西厢房,将灯火点燃,屋内空荡荡的,依旧很干净,却找不到一丝人生活的痕迹。
陈宁轻轻叹口气。
她走了。
不知为什么,陈宁总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
夜深了,陈宁也困了,回到自己厢房内入睡。
翌日一早。
陈宁早起,如往日一样洗漱,准备去中厅吃早膳,却发现桌上空荡荡的。
“哎。”
陈宁背着手推开后院的门。
五丈河前,左右两个老头依旧在钓鱼。
见到陈宁,两人反应截然不同,周侗惊愕的道:“你咋出来了?”
不理他!
程颐似乎早就知道这个结果,淡定的继续在钓鱼。
陈宁想了想,来到程颐面前,道:“程老爷子,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程颐哦了一声,道:“什么事?”
陈宁警惕的看了看周侗,道:“人多眼杂,隔墙有耳,咱们进院说吧。”
周侗面皮狠狠抽搐着。
小混蛋!
什么叫人多眼杂?这里哪有什么人?还隔墙有耳?
等等!
他在说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