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宁不动声色的询问道:“是朝廷来人要的么?什么珍贵的药材?”
陆红鹿一脸迷茫的道:“爹娘没告诉我,是不是朝廷来人要求他们的,我爹娘也没告诉我。”
“才入冬,爹娘就让我来京师投奔于你,我还没走,宅院便冲进来一群人将爹娘给羁了,不过他们只抓了我爹娘,倒没有继续找我的意思。”
陈宁很不理解,他盯着陆红鹿,询问道:“红鹿姐你不觉得奇怪吗?既然是贡品,那岳父岳母也不敢准备劣质药材,这个过程中,他们究竟犯了什么罪被抓,官府审过吗?为什么直接就给流放南疆了?”
陆红鹿沉默一下,道:“我一直也觉得很奇怪,但我也没办法知晓其中具体的缘由。”
陈宁嗯了一声,道:“我知晓啦,没关系,将来我为官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又和陆红鹿聊了一会儿,便目送陆红鹿离去。
这个案子处处透露出诡异,红鹿姐不会骗我,可是按照红鹿姐的说法,岳父岳母不会构成犯罪。
秦宝簪告诉我不要插手这些事,恐会招来杀身之祸,无论如何,都足以说明岳父岳母的案子不简单。
可仅仅只是郓州的两个商贾罢了,有什么能量能让事态变的如此扑朔迷离?
看来有空要会会庆春楼那位神秘的头牌才行。
可我不认识她,好像还没人见过她,不知道我给她五两银子可否接见我……五两太多了,三两吧,还是有点小亏。
……
这几日陈宁在家中酿果酒,拢共酿了三坛。
陈宁去了后庙大街的尽头找到岳和。
小岳是个勤恳踏实的汉子,他帮着陈宁将果酒运到了后庙大街的尽头。
陈宁给买了一头驴,暂时借给岳和用来运输酒水货物。
值得一提的是,汴京的城市中,最常见的交通工具不是马,而是驴和骡子,清明上河图为证。
“小岳啊,今日你送两坛果酒到庆春楼去。”
收钱的事陈宁就不让岳和做了,虽然他踏实勤恳,但人性经不住推敲,亦或者说陈宁这个人看起来吊儿郎当,心思却比较细腻。
两世为人,他太知道当一个人自认为自己劳动和收入不成正比后,心中会起什么心思。
一坛酒收三百贯,两坛六百贯钱,岳和再看他一个月三百文的工钱,恐心里不平衡。
当然,陈宁这未免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愿意相信岳和的人品,可亲兄弟因为钱闹掰的事也不少,陈宁不想招惹这些本可以避免的麻烦。
岳和欣然同意,勤恳踏实的用驴车将两坛果酒送去庆春楼。
他的这些工钱其实不算多的,不够房租,也索性他之前还有些钱财。
陈宁给他吩咐的活都零散不重,闲的时候他还会去其他地方谋点生计。
……
庆春楼歌舞升平,入夜之后人声鼎沸。
今日庆春楼推出最新果酒上市,庆春楼给这酒取名‘琼浆玉液’,这简直是将高阳店、丰乐楼两家酒楼按在地上摩擦。
因为这两家酒楼在汴京打出名号的果酒就是琼浆、玉液。
这酒水定价也贵,一小瓶酒庆春楼定价两贯钱,而换算下来,秦宝簪从陈宁那里进价是一贯。
两贯钱一瓶酒,这是天价!
高阳店的琼浆一瓶定价不过七百文,虽然青楼酒水有溢价,但秦宝簪这一手溢的太狠了。
仅仅过了两日的发酵,庆春楼的‘琼浆玉液’便在汴京出名。
一个青楼的酒水盖过了正儿八经的酒楼老字号招牌,这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琼浆玉液’的口感与高阳店、丰乐楼、遇仙楼来说,简直降维打击,即便寻日不去勾栏的读书人,此时都要去庆春楼走一遭。
最近汴京读书人谁没喝过庆春楼的酒,聚会时都要和小孩坐一桌。
……
州桥瓦子,高阳店。
高阳店是北宋的老字号,太宗时就在汴京打出名号,经过百年的发展,让高阳店背后已有官府的势力。
汴京七十二楼多多少少都会有官府的人在背后介入。
此时高阳店内,汴京几大老字号酒楼的背后店家齐聚。
庆春楼横空出世的酒水压缩了他们的利益,他们不能任凭事态这么发展下去。
四方桌上放着一壶酒,这是从庆春楼买回来的,他们喝过,口感确实极好。
此时几名老者正在等待消息。
少顷,一名小厮走来,他轻轻摇头,对高阳店的老者道:“冯掌柜,酒水的来源查出来了,在后庙大街住,是个私人酿酒。”
“我和他谈过,他说和庆春楼签好了契约,酒水不在对外出售。”
冯掌柜咧嘴冷笑,道:“倒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被庆春楼的狐狸精们迷住了?命都不要了?”
“给他机会他不中用啊!”
丰乐、遇仙几楼的掌柜拱手对冯掌柜道:“老冯,咋办?”
冯掌柜淡漠的闭着眼,道:“那就让他死吧。”
“来人!”
冯掌柜陡然睁开双目,对小厮道:“去一趟光禄寺,请裴大人来一遭高阳店!”
“喏。”
第96章 围猎陈宁
光禄寺门。
元丰改制后,朝廷臃肿的机构得到缩减。
现在则是以三省中书、门下、尚书三省的文权和以枢密院为首的武权执掌中央。
除此外还加一个皇帝私人机构殿中省门。
中央辖下六部等不多表,余下便是总九寺五监门。
光禄寺门便是隶属于总九寺五监门辖下。
长官判光禄寺事,下辖光禄寺卿、主簿、太官令、府史、勾当御厨官……法酒库等。
官职颇为复杂,不过多表,总之宋王朝的每个门下都有上百种各色职称的官吏。
法酒库、内酒坊有权统辖汴京东西两厢榷酒事。
法酒库的长官是内库法酒,叫裴中卿,守旧派韩忠彦下辖不起眼的小人物,对朝廷格局没有任何影响力可言,但对汴京酒水市场来说,他就是天。
一个时辰后,裴法酒来到高阳店雅间。
雅间内三五名老者掌柜起身抱拳,对裴中卿拜谒道:“见过裴大人。”
裴中卿压了压手,道:“落座吧。”
“老冯叫本官来什么事?”
很显然裴中卿在高阳店也有股份,不然一介商贾还是请不动一名朝廷官吏下榻的。
冯掌柜抱拳欠身,对裴中卿道:“裴大人,庆春楼出了一款口感极好的果酒。”
裴中卿没说话,端着茶水细品。
冯掌柜继续道:“其销量和价值盖过了汴京七十二楼,以一骑绝尘之姿独占鳌头。”
“小人命人去查过,酿酒的人是一名年轻少年,并未取得朝廷榷酒资格,也没有酒曲酿造权。”
裴中卿淡淡哦了一声,道:“那让他和我们合作,这酒水日后只对我们供应,进价压缩到最低,本官给他发榷酒资格。”
这么简单的事,你们处理不好?还让本官来一趟?
冯掌柜摇摇头,道:“说过了,他说和庆春楼签好了契约,只对庆春楼出售。”
这其中,冯掌柜有自己的私心,他并没有对陈宁说过汴京酒水市场的规矩,他要的更多。
他想要获得陈宁的酿酒配方,如此他连进货成本都缩减了。
裴中卿听完后,不动声色的道:“老冯,本官是榷酒官,凡事要公平公正,况且对方是谁,认识谁,你们都查清楚了吗?就敢做事如此不计后果?”
要都你这样,本官这个大宋的官也别做了,三两天就被同僚整死了。
大宋文官的心眼多啊,一名政治家合格的修养就是走一步看三步,尤其在这遍地是官的汴京,要更为谨慎,不然闲官都做不久。
冯掌柜微笑道:“查过了,没过多查到有什么人脉关系,顶多和李清照有些讲不清道不明的瓜葛。”
卧槽!
这踏马叫没什么人脉关系?李清照他爹是礼部员外郎啊,都是守旧派的同僚,不好下手吧?
裴中卿权衡利益,还是询问道:“若是获得酿酒配方到也不错。”
什么同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况且到时候顶多和李格非赔个不是就是了,酿酒配方得到了,这比啥都强。
裴中卿胆大心细。
不过由此也能看出来,即便他们同属一个派系,但之间的内斗也很严重。
譬如同为守旧派的韩忠彦和曾布就面和心不和。
“中!”
裴中卿拍了拍案牍,道:“本官一会去一趟开封府,让开封府拿人。”
无论如何,对方是实打实的犯罪,抓人是没问题的,合理合法。
“本官会通知开封府想办法拿到酒水的配方,就这么办。”
裴中卿说完后,便起身离去。
……
入夜。
陈宁去了一趟庆春楼,从秦宝簪这里取得价值三百贯的银子,笑容满面的折返回府邸。
他方才在庆春楼内询问了一下秦宝簪,说三两银子可否与他们头牌共度良宵,然后就被赶出来了。
连加价的机会都不给。
这真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
汴京街肆灯火璀璨,夜市十分热闹,一处偏僻地方,前方出现一群打着灯笼的人,拦住陈宁的去路。
陈宁走近才看清是一群衙役,没事了。
大半夜还在巡街,开封府的安全得靠他们,不错,加鸡腿。
就在他准备离去的时候,开封府衙役拦住了陈宁,淡漠的道:“跟我们去一趟开封府。”
“枷了!”
卧槽!给你加鸡脖吃,还混砒霜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