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唉你这人怎么这时候还遮遮掩掩的？”
“有啥法子直接说出来嘛，李叔这讨厌这说话说半截的了！”
朱高煜看着“李叔”那着急的模样朗盛一笑道。
“李叔别急嘛，容我细细道来！”
“这要让百姓参与到此事当中来，要让他们明白两点。”
“第一得让他们知道，此事与他们息息相关休戚与共，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啊。不要平日里只顾着一日三餐、衣食住行的百姓哪里会关注这等事！”
“而这第二嘛，同样得让他们知道，这事儿于他们可是大有好处，有实际的利益，只要成功一家能减免三分之一甚至一半的税，百姓还不是蜂拥而至，如此一来才能掀起滔滔民意！”
朱棣听到这直呼不可能！
实在是因为他这趟下去体会太深了，他明明安排了人下去暗查，可始终查不到什么真凭实据。
最后没办法的时候，他直接亮明了身份亲自下乡，照样没找着几个愿意跟他说实话的。
哪有自家大儿子说的这么简单！
朱高煜被朱棣这么一叫破也不生气，反而转头兴致勃勃的看着朱棣道。
“李叔为何如此激动？”
“莫不是真自己吃过这种亏？”
朱棣听到这话差点顺口把自己这段时间受的委屈直接说了出来，最后勉强咽了回去，悻悻的说道。
“当年跟着长辈见识过，那百姓真就什么都不说！”
朱高煜哈哈一笑，反正跟这二位也熟稔了不少，还真就少了一些顾忌，多了几分亲近，直接笑着调侃道。
“李叔啊李叔，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你想想，那商鞅欲行变法都得先来一出城门立木方能成事，这朝廷的大事哪有那么简单！”
“那升斗小民固然大字不识，但他们同样知道惜身啊！”
“若是一个官员随便一查有人告状，天知道这官员跟县太爷的关系如何？”
“无论这县太爷结局如何，这告状之人能活着看到结局？”
朱元璋听到这里兴致彻底起来了。
原来咱家大孙子不是信口开河，是真的腹有乾坤、胸藏万家啊！
朱高煜没玩什么卖关子的套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若是我站在皇爷爷那等位子上考量的话，我会先派锦衣卫便装走上一趟。”
“就挑土地兼并最严重的江南，选上几个县摸上一摸！”
“而且，不着急三两天的就出结果，反而是给锦衣卫几个月的事件慢慢探查。”
“就锦衣卫换上便衣，行商也好探亲访友也罢，反正找着借口就在那些地方转悠上几个月。”
“甚至真正做上几笔买卖都行，反正就是要在这个几个月的时间里搜集到足够的信息。”
“而后，挑选几个人证物证俱全的抓在手里。”
“等到差不多了，挑个靠谱的御史谏言，然后我就可以直接下手了！”
“师出有名就不担心咱下重手了！”
“左边杀贪官污吏，右边整肃当地劣绅，咱不怕有人说咱残暴，因为咱是在为民做主！”
朱棣闻言一愣，而后顿时觉着牙花子都在发酸，咱怎么就没想到这手呢。
我真就连自家儿子都不如？
不过朱棣转头就想到了一个问题。
“不够啊！若是小案子，闹不到朝堂上啊！”
“到时候有人攻讦今上小题大做又当如何？”
朱高煜直接一拍手道：“这还不简单？”
“先不说这种事儿遍地可见，甚至李叔你若是不信，我跟打一赌如何？”
“你就在江南之地任一县待上三个月，若不能亲眼见着一桩土地兼并之事，我便输给你一百斤你最喜欢的烈酒，如何？”
朱棣差点脱口而出叫好了，可朱元璋抢在他头前直接问道。
“小友，查到案子杀了人之后呢？”
朱高煜笑着答道：“还是老爷子见识广，真正的招数全在杀人后面呢！”
“说书的、走街串巷卖货的、游方郎中全都让锦衣卫花银子、弄手段给撒下去帮着朝廷吆喝去。”
“反正就一个意思，今上这是要替天下百姓做主，为百姓除害，打算根除这土地兼并了！”
“甚至还能买通一些当地吃不上饭的穷秀才，他们在当地一般多少都有些威信，这些人也给拿下，让他们也去吆喝去！”
“这样一来，变法的城门立木才算是真正的做到了！”
朱棣听到这里，倒是明白要怎么办了。
可他还是有些怀疑，就这样就足够了？
朱高煜看着朱棣那一脸怀疑人生的模样会心一笑道。
“李叔，你莫要多想了！”
“历朝历代，百姓苦天下久不久矣的不知道，但是肯定是苦这帮子豪绅士林久已！”
“要不是状告无门、官官相护，而且后果太过吓人，动辄就要付出身家性命，百姓早就群起攻之了。”
“毕竟，要是没了这些混账，他们的日子不知道要好过多少！”
“而这，其实就是民心呐！”
第九十章 初窥二人身份迷雾
朱高煜这番话可以说，让朱元璋父子俩有些毛骨悚然。
实在是，这些事情他们见过啊。
地方上造反的、元末各路枭雄争地盘的，当初都是用的这一招。
先是立威立信，而后拿出些好处或者直接喊口号拉拢活不下去的百姓一起“干大事”！
当年的朱元璋可不就是这么干的吗？
但谁都没想到，这种事情还能用在政务之上。
想想吧，那些隐藏在犄角旮旯的异教败类都能在当地掀起一阵阵惊涛骇浪，那么由皇家亲自动手的话，那又是何等惊人的场景？
朱元璋苦笑着看着朱高煜感叹道：“小友，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我都没想到，你能说出此等惊世骇俗之策来！”
朱高煜其实比他们更明白，这里面的核心到底有多恐怖。
不过，这些事情就不跟他们说了，毕竟说了也没法继续交流。
“无非是旁观者清罢了，我素来都是如此，一件事总喜欢换个角度去看看！”
“毕竟一条道走到黑，说起来倒是好听，但只有走路的人才知道，这条路走的是何等的辛苦！”
朱元璋父子俩听到这话，难得的沉默了。
他们父子俩其实都是那种死倔死倔喜欢一条道走到黑的。
他们当然知道那种一个人咬牙坚持在路上，顶着所有人怀疑、嘲讽的目光一步一步朝前走的那种感觉，他们可太熟悉了！
良久，朱棣才莫名的感叹道。
“小哥，虽然早就知道你有本事了，但你这冷不丁的直接吧整个方略都给说出来了，还是让叔有些措手不及啊！”
“关键是，我想挑点错漏出来显摆显摆似乎都不行啊！”
“从头至尾，一步步都被你给整得明明白白了！”
“你咋就这么厉害呢？”
朱高煜此时一边谦虚的接受着对方的夸奖，但与此同时心中也泛起了波澜。
他刚刚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那便是对面这两位，似乎大大咧咧的就把朝廷、皇家正在施行的政策、困境全给说了出来不说，还直接问起了解决办法。
最诡异的是，他俩似乎从头到尾没提过这等政策如果不行会怎样。
更有趣的是，从头至尾眼前这两位的立场都是站在皇家身上的。
这就非常有意思了啊！
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关系，才能让这二位如此行事呢？
根据自己这么些年对于李叔的了解来看，这就是一位略有些呆萌，但却实实在在有些本事的武将。
在政事方面或许有些不足，但比起一般人至少在见识上也要强过不少了。
反正在朱高煜的眼中，李叔这人将来当个统帅是肯定没问题的，后期当个参谋长或者军区司令之类的也绝对不含糊。
但张老爷子可就不一样了啊！
言谈、见识、城府……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老爷子都不是普通人。
有些事情，不是说你读过书比别人聪明点就能明白的，而是你没到那个层次、没见识过那些东西，在这个时代你压根不可能知道。
而最让人生疑的地方，则是老爷子那对于朝政的影响力显得有些太过迅速了。
当初朱高煜跟张老爷子说这些新政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做好了被传出去的准备。
毕竟谁还没几个旧友，谁还没点吃瓜、八卦的小爱好呢？
但实际上，根据最近市面上传来的消息来看，朱高煜还是低估了这位老爷子对于朝政的影响力。
真就是这边听到了，那边传个话就直接开干了？
这关系简直通天了吧？
到底什么背景、什么身份能做到这个地步啊？
不过一想到张老爷子之前就毫不遮掩的说跟自家皇爷爷是老兄弟，当年一起打过仗有交情……
朱高煜终于“懂了”！
眼前这两位恐怕都是早已认识的世交吧？
都有军伍背景，家里都跟皇爷爷打过仗，难怪李叔看老爷子跟看到长辈没什么区别。
不怪朱高煜联想得这么离谱，实在是根据现有条件、二人所说的那些以及他安排人调查出来的情报整合在一起，也只有这个推论靠谱一点了。
当然了，只能说锦衣卫办事还是靠谱的。
作为专门探查情报的机构，在造假这方面，他们绝对比任何民间组织都要强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毕竟，谁能做出比真货更真的户籍、告身、印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