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落在其身上,才发现竟是一满脸胡子,凶神恶煞的大汉。
虽不识其人,但也知晓此人在左军中的地位并不算低。
扶苏有些意外,如今已经到了这般厮杀的份上了?看来李斯与赵高已经不愿暗戳戳藏起心思了。
他冷哼一声,倒显得有些可笑。
“公子扶苏,尔今日,必要葬于此处!”
未等扶苏答话,一旁的亲卫道:“贼子,休要得志!”
边说着,亲卫边往扶苏身侧靠去,低声道:“公子,吾等以性命护公子离开,公子只需前往河套地,三十万长城军定会守护公子!”
“不……”
“公子!事已至此,公子无需多说。吾等不过是一个兵卒而已,只要公子无事,大秦才有未来。”
“况且,”亲卫目露精光,“长城军肩负抵御匈奴之重责,上将军已经无法返回长城军,而长城军不可再失去公子,否则,三十万长城军无人统领,匈奴人长驱直入,天下涂炭!”
扶苏心中生出阵阵绞痛,他重重叹了一声,可惜如今没有了选择。
他狠狠一夹马肚,战马疾冲而出。
笔直冲向王离的方向!
……
兵戈相撞,马蹄嘶吼。
王离站在战场的中央,却又像是置身事外。
他清楚今日所发生的一切,而这一切都本不该发生。
扶苏,始皇帝大子也。其名之贤,天下人皆知,王离亦然。
如今整个王氏可以说已经投靠了赵高、李斯二人。可这又如何呢?王氏之王翦、王贲若知今日,难不成也会如此选择?
不,他们不会。
王离自幼便听多了那些关于王翦和王贲的事迹,讲事迹之人,自然是王氏族人。
可听着听着,王离听出了不同。
对王氏族人来说,重要的是功名在外,而非给秦之卖命也。
只要能被重用,对他们来说,被谁重用几乎无差。
可二位将军不是这样的人,他们能有今日是因为心中坦然,只想着为秦厮杀,为始皇帝卖命!
能的始皇帝之倚重,其二人费了太多心思在其中。
王离要走的是两位将军的路,而非王氏一族的路。
消息传到左军之时,他便知道赵高和李斯的意思。
二人势必要杀公子扶苏。
若少子胡亥为人贤德,能接着始皇帝的路走下去,或许今日他不会留下扶苏的命。
可少子胡亥无此大才也。
王离这一生,亦是想着遇明君,辅佐贤圣之人也。他要大秦千秋万代,而非一世之功!
唯有公子扶苏,才可能沿着始皇帝的路往下走,成大秦万世之功。
王离不愿做亡国贼人也!
眼看着扶苏策马冲来,一声断喝声响起。
“拦住他!”
王离假装没听见,冷冷地看着公子扶苏的战马从身边一闪而过。
……
一直从左军手中逃出二里,扶苏的心才渐渐平稳。
败了,还是败了……
他心中苦笑,如此活着确实没什么意思,可再看看身侧伤残的亲卫们。
若是就此离世,又如何对得起他们呢?
扶苏遥望始皇帝所在之处,明明很近,却又如此远!
此一生,他第一次觉得同始皇帝有这样远的距离。
幼时,被始皇帝抱在怀中,亲近的能听见始皇帝的呼吸声,每次一次始皇帝心口起伏,自己都会猜测,彼时始皇帝的喜怒哀乐。
后来,楚人事变,始皇帝开始不喜自己。
自己仍旧是在宫中,时常能见到始皇帝,只要自己乖巧听话,一切都有挽回的可能。
如今始皇帝尚在昏睡,自己却不能触及,为其献上不死之药。
阻拦者,还是始皇帝亲军也。
可笑,真是可笑至极!
扶苏深深吸了一口气,即便是心中再痛也无济于事了,能做的都已经做了,甚至差点将自己的性命搭进去。
李斯赵高定会助少子胡亥继位秦二世。说是少子胡亥继位,实权想来还是在此二人之手。
大秦历代国君与始皇帝拼出来的天下,就这样毁在了他人之手。真是可笑也!
罢了,如此先去河套地为好。
宁于三十万长城军作伴,镇守北境之地,也不愿同少子胡亥同室操戈。
更何况,少子胡亥究竟安的什么心思,自己猜也猜不透。
若是之前那些人说的无错,只要留下,便是死路一条。
扶苏并未胆小怕死,而是不愿就此闭眼,任历代先君的努力,皆毁于胡亥之手。
青山常在,日后若秦有危亡,长城军仍旧能奋勇杀敌!
第112章 待见长城军,扫平我大秦奸佞
“将军,皇帝陛下安全为要,故末将斗胆,请将军镇守军中,保陛下无虞。”
“追击之事,交由末将,公子扶苏及其亲兵虽已突围,但路途崎岖,他们必逃不远,末将请五百甲兵追击,须臾便可追至!”
副将双手执剑,俯身鞠躬,请命于马上的王离。
将军在上,副将自然不敢擅自追击,需请命获准,而主动请命追击,副将内心也打着一套算盘。
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公子扶苏敢冲击大营,必然是发生了能录于史书的泼天变故。
要是能擒得公子扶苏,必是大功!
赏赐封地之外,还能于这裹风携雨的巨变当中,被史官记录一笔,传于后世!
副将身心悸动,有些迫不及待了。
但事与愿违,在副将看来合情合理的请求,并未被王离准许。
“如尔所言,皇帝陛下安全为要,我等只需做好分内之事,专注护卫陛下!”
“公子扶苏之事,想丞相、中车府令自有对策,我等无需追击。”
好不容易放走了公子扶苏,岂有再去追他的道理?
为了秦的未来,为了天下苍生,王离甘愿去冒这个可能会让自己被车裂的风险。
王离的决断让副将始料未及,他不甘心再劝。
“可是将军,如果就这么放跑了扶苏”
啪!
三股熟皮拧成的马鞭,由王离右臂挥动扬起,自上之下于空中抡了个半圆,精准地划在副将左脸颧骨处。
登时!
副将脸面皮开肉绽,形成一条两寸来长,混着黄脂的血肉疤痕!
啊!
剧痛自脸颊扩散,副将惨叫一声,鞠躬姿势再也保持不住,趔趄着连连向后退。
但即使如此,副将还是不敢在王离面前失态,忍着钻心剧痛,顾不上伤口血流如注,赶紧伏跪在地。
“末将愚鲁,胆大妄言,请将军恕罪!”
于高头战马上睥睨着副将,王离语气冰寒:
“自去领五十军棍,停发一月俸禄,如若再敢质疑本将军,下次可就不是马鞭了!”
“谢将军,末将知错!”
副将跪在地上,眼睛盯着地面,看脸颊伤口滴下来的血水,在其上落梅点点。
待王离里去,副将由几名亲信兵卒搀扶着,站了起来。
几人拍马屁式地为副将打抱不平。
“您之提议并无错漏,缘何平白无故遭此毒打。”
“是也!”
“如此看来,王离将军竟也是忌贤妒能之辈,不愿听副将您这样的肺腑忠言!”
副将没有接话,眼睛直勾勾盯着起码的王离远去,随手结接过军士递过来的止血药草,敷在伤口处。
公子扶苏亲卫已死伤过半,无力再战,此等穷途末路之际,乘胜追击,活捉公子扶苏如张口嚼食般简单。
王离将军因何不下令追击?!
唾手可得之大功,就这么白白放走,此间必有蹊跷!
以干净药布裹住伤口,副将越发觉得事情不简单。
深思过后,他猛然悟到,王离将军敢置丞相令于不顾,放走公子扶苏,正说明两人之间可能达成了某种协议,或者两个人有着共同的目标。
简而言之,两人是一伙儿的!
“既如此”
副将右手摩梭在腰间利剑剑柄上,感受着其上雕刻的细腻纹路,然后手骤然缩拢,紧紧地抓住它。
“那我就需要将此事,说与丞相、中车府令他们了。”
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身后传来。
马上的公子扶苏侧身扭头看去,溅起的灰尘之中,负责断后的亲卫,骑马追来。
“报!”
“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