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只剩下刘备与孙权了。
……
许昌,世子府内。
曹丕此时,身体已经完全康复,行走如飞,步履轻盈。
但自从曹冲之死以后,曹丕便胆战心惊,再也不敢张扬行事。
纵然已经身体康复,此刻也每日里窝在府中读书,或在后花园中泛舟湖上,练剑草坪,韬光养晦。
此刻,青青绿茵之上,曹丕正傍桌而坐,悠闲的喝着茶水,底下三五娇娘,轻歌曼舞,踏着幽幽青草,步履成烟。
“丕公子,荆州都已不再藏拙,卧龙都已出山,你犹然在此虚度时光?”
一个深沉的声音从外门传来,字字如铁,震慑人的灵魂。
“退下,都给我退下!”
曹丕听到这个声音,还没看到人进来,已经站了起来,连忙挥舞着衣袖,指挥乐师、舞娘以及杂役侍奉之人等尽数离开。
“仲达,早啊!”
曹丕尴尬的左右环顾,现场只留下凌乱的脚印和几处未及撤离的乐器,自觉有种掩耳盗铃的感觉。
“丕公子,天赐良机,若不把握,后悔不及啊!”
司马懿鹰一般的眼睛凝视着曹丕,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仲达,适才听你说什么闻德不藏拙,卧龙也出山,到底是何道理?卧龙不是早就出山,辅佐刘备了吗?数月之前,大败曹仁叔叔于新野,岂非就是卧龙的杰作?”
曹丕自从曹冲事件之后,韬光养晦,不敢过分张扬,因此消息不算灵通,比不得司马懿,身在朝野,广为结交,无所不知。
司马懿连连摇头:“昔日败曹仁将军者,非是卧龙,而是卧龙之兄长,诸葛闻德!如今卧龙出山,共同辅佐刘备。”
“我听闻世有传言,卧龙凤雏,二人得其一,可安天下!难道这诸葛闻德,也有卧龙凤雏之才?”
曹丕失惊问道。他只闻卧龙之名,却还是第一次听说诸葛闻德的名讳。
司马懿忽然眉头紧皱,沉吟说道:“昔日程昱曾言,诸葛卧龙之才,胜他十倍。但以我观之,诸葛闻德之才,又要十倍于诸葛卧龙!”
“世人皆传诸葛三杰,多有匡扶社稷之才,却不知诸葛三杰,有其二出自诸葛闻德的教导!此人藏拙隐晦,但金鳞岂是池中物?今日飞天化龙,天下风云随之而起,变幻莫测!”
曹丕面现紧张之色,四顾无人,走到司马懿面前,深施一礼!
“风云变幻,方能英雄得势!仲达此来,必有以教我!”
司马懿拈须,眯缝双眼,缓缓移动了两步,挨着桌椅坐下。
曹丕急忙上前,倒了一杯香茶,递了过去。
司马懿接过,却并不喝,抱在手里,低声说道:“如今丞相带兵远出,丕公子何不前往荀令君的府上,请荀令君委以重任?昨日我听闻,丞相在宛城,截获了刘备一封书信,邀约益州刘璋,派精兵悍将,偷袭许昌!公子可毛遂自荐,负责许昌的防卫安保之事!”
曹丕睁大了双眼,盯着司马懿,颤声问道:“此话当真?我听说刘璋虽然暗弱,可手下张任、严颜皆有万夫不当之勇,智谋过人,若真的犯我许昌,我恐怕非他敌手!若是许昌在我的手里陷落,岂不是令我家族蒙羞,父亲他日回朝,也饶不了我……”
曹丕畏惧父亲的威严,心有余悸的说道。
“丞相南征,若大事可成,则天下之民,早晚归于丞相!公子若不趁此良机,经营许昌,笼络人心,要是被人抢先一步,夺了良机。你纵然后悔,也无法可救了!”
“至于益州刘璋,天下皆知其暗弱,何况北面汉中张鲁,对他虎视眈眈,我料他绝对不敢发重兵袭击许昌。难道他就不怕被张鲁端了他的成都?”
“也正因如此,丕公子可大义凛然,尽管将许昌的防务包揽下来,他日丞相回来,绝对是大功一件!”
司马懿心机最深,思谋良久,却只在曹丕面前吐露一二。
“好!明日我就去找荀令君,争取此任。诸事还请仲达多多指点。他日若有大成之日,忘不了仲达的提点指教之恩!”
……
于此同时。
三子曹植的府邸上,却又是另一份情怀。
曹植与曹丕大不相同,曹植既不喜欢脂粉佳人,也不喜欢舞蹈弄棒。他最大的爱好,便是诗词歌赋,品茶赏酒。
许昌的官宦、氏族,与他并无多少的交集,反而是那些恃才放旷的才子,逆于流俗的孤傲之人,和他多有交流,引为知己。
这些人中,自然不乏饱学之士,但更多的是滥竽充数,混口饭吃而已。
想那些出身贫寒之家,却又不想下力做活,天天自觉才比管、乐,抱怨世无伯乐,埋没人才的狂人,若不攀附一个巨富之家,恐怕就要饿死街头了。
而曹植,正是他们寻找的对象!
此刻的后花园里,热闹非凡,曹植汇集许昌远近的文豪高手,乘春诗会,群贤毕集,声势浩大。
正在此时,忽然一人从外大步流星的进来,正是主簿杨修,附在曹植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这……不好吧?诗兴正浓……”
曹植眉头一皱,低声说道。
“三公子,如何不分轻重缓急了!”
杨修怒声而起,也不管曹植,站上高台,高声喝到:“诸位!宫中失了重宝,许昌戒严,午时正当,便有御林军前来搜府去疑!若诸公不想被牵连在内,可等诗会结束,自行离开。”
“这不是已经巳时三刻了?”
“就是!恐怕此时御林军,已经在来府的路上了!!”
“那还多说什么,还不快走!你忘了数月之前,三公子便入了典狱,被揍了个半死,最后证明,还是被冤枉的!”
“三公子尚且如此,何况我们?恐怕只有冤死在典狱的份儿了!”
“莫要耽搁了,速退!”
哗!
底下一片议论之后,再也没有诗词歌赋的风雅,一群人作鸟兽散,甚至来不及跟曹植打一声招呼,便各自出府逃避去了。
“德祖!你这一计,虽然是将他们赶走了,可是以后,还有谁还敢来我府上做客?”
曹植苦笑一声,无可奈何的说道。
“三公子,你可是丞相的儿子!如今丞相南征,功勋卓著,若能一统四海,他日封王,也是必然之事。你岂能终日与这些蝇营狗苟之辈,混迹在一起!”
杨修冷笑的看着逃离而去的众人,嗤之以鼻。
“我疏于政治,还望德祖兄多多教我才是。”
曹植安下心来,恭敬的给杨修施了一礼,正色说道。
“如今丞相南征,粮草源源不断运往前线。三军之命,在于粮草。若粮草不济,三军必乱!”
“公子明日可到荀令君府上,讨一份押运粮草的重任!官职虽然不大,却是重中之重,不可马虎懈怠。”
“我与你共同前往,确保粮草万无一失。等到了前线,向丞相交粮。也让丞相明白,到底哪个儿子,才是忠心为国之人!”
杨修将自己心中的计划,和盘托出,嘱咐给了曹植。
曹植点头应允,准备次日往荀令君府中之事。
……
次日。
荀令君府上。
自从曹丞相领兵南征,许昌大小事务,全都决断于荀之手。
除此之外,前线的粮草供给,北方的筹粮,兵员的招募和补充,皆赖荀操办。
可谓是日理万机,不得安歇。
此刻,虽然晨曦初上,天色尚早,但荀已经工作了两个时辰,终于将昨日的积压处理完毕。
荀将头放在靠背上,想要借此稍作休息。
按照既定的部署,再过一个是时辰,今天的奏折便要送到了。
“报!”
“启禀荀令君,世子丕公子到了,正在大堂上等候。”
府中侍从来到门外,轻轻叩门之后,低声请示说道。
“哦?我知道了,暂且退下,我即刻就来!”
荀微微一怔,拖着疲惫的身躯站了起来,扶着桌案稳住身形,努力摇了摇头,想要驱赶通宵达旦的疲劳。
“晚辈曹丕,拜见荀令君!”
锦衣绣服的曹丕,看到荀从内堂出来,急忙一个箭步上前,躬身行了一个大礼,高声说道。
“世子请起,何必多礼呀!愧杀老臣了!”
荀微微一笑,急忙伸手扶起曹丕,示意他堂上就坐。
“我虽是丞相世子,但于公我并无官职在身,而荀公乃是朝廷的侍中,尚书令。于私来讲,荀公与我父亲多年共事,情同兄弟。我乃是荀公的晚辈。所以于公于私,荀令君都当受我一拜。”
曹丕一副谦逊恭谨的样子,一边就坐,一边赔笑说道。
“丕公子大清早的过来,当不是只为了向老朽施礼请安来的吧?若有事,可直说就行,非是老朽无礼,稍等片刻,今日的折报到了,我便真的没有时间在此与你叙礼闲谈了。”
荀笑着点了点头,眼睛看着曹丕,缓缓的说道。
他虽然此时也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但不管从外观样貌还是行事风格,总给人一种老气横秋的沧桑之感,也有一种饱经风霜的沉稳泰然之感。
“父亲远征,精兵悍将,皆随之而去!”
曹丕起身,目光炯炯:“但京师安危,不容小觑。我辈虽然不才,也想为国效力!晚辈此来,就是想替荀令君分忧,若京师有用我之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荀暗暗心惊,没想到昨日才收到了丞相提醒警戒的折报,叙说刘备写给益州刘璋攻伐许昌的事,今天曹丕便亲自到府,毛遂自荐了!
“报!”
“报荀令君,三公子到府,已经在门外了!”
荀正在迟疑之际,府门外传来曹植拜府的消息。
“既然如此,也让三公子进来吧!”
荀转头看了看曹丕,沉声说道。
曹丕提到曹植到来,面色微微一变,但随即恢复正常,起身来到堂前门口,等着迎接三弟。
“大哥?你也在这里……”
曹植快步而入,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堂前的曹丕,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曹丕已经大步流星的迎了上去,抱住曹植的胳膊:“三弟,你的身体,可完全好了?多少次问候,只因我也是病体初愈,未能到府看望于你。”
曹冲事件,波及甚广!虽然最后以孙权设计谋害为由,结了此案。但由此案引起的,曹冲丧命,曹丕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曹植也深陷冤狱,被打的遍体鳞伤!
之后的很长时间里,曹氏宗族,晚辈们各自避讳,能不见面的都以仆从传话,所以曹丕之言,也是真情。
“晚辈曹植,拜见荀令君。”
曹植与兄长叙礼之后,来到荀面前,彬彬有礼。
“难得,难得啊!你们两兄弟今日同时来到我的府上,真是令我蓬荜生辉,荣幸之至!”
荀笑呵呵的上前,轻轻扶起曹植,一手一个,牵着二人步入大堂,各自坐下。
“不知三公子来找我,有何事?”
荀吩咐仆从献茶之后,示意他们退下,这才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