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一怔,低头沉思片刻,方才叹息说道:“他们三个,昔日在南阳与我为友,也是谦谦君子,号称天下名士。我也以诚相待,虽然明知他们才学不足以通行天下,为了不致打击他们,还每每故意相让,多方提点。没想到分别数月,他们便原形毕露,做出如许小人的勾当。”
诸葛明背身对着他们,缓缓说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与卧龙为友者,岂能是庸才?他们与你相交,多半也是想借重你的名气,方才得了天下名士的虚名。你的故意谦让,反而让他们迷失了自我,真的以为智谋与你并驾齐驱,可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了!”
“但我料以荀曹操之能,他们三个未必能蒙蔽的了二人。所以不论何时,不管在荀令君府还是在曹操的军前,他们都之能是小丑之角,不能得到重用!”
“但宫廷杀戮之事,大违曹操本意。夏侯始作俑者,但曹操不会怪罪夏侯,只好拿这三个出来顶罪了!”
诸葛亮虽然明知如此,但想起昔日的交情,依旧不免心中伤感,嗟叹不已。
正在此时,忽然门外一阵马嘶之声。
“是主公到了!”
157.第157章 司马对诸葛
157.
孙乾并未回头,已经从嘶鸣之中,分辨出乃是刘备的的卢马。
刘备急匆匆走进府门,高声喊道:“军师,不好!曹贼兴师进犯了!”
孙乾颜色更变,颤声说道:“莫非已经兵围樊城?”
诸葛明依旧沉稳如常,手里的毛笔丝毫没有半分的抖动。似乎一切皆在他意料之中。
诸葛亮被刘备的喊声从伤感中唤起,往前一步走了几步,接住刘备,笑着说道:“主公莫慌,可是攻下了新野?”
刘备一路狂奔,此刻整理了下衣冠,好奇的问道:“斥候快报,刚到府中,连孙公都不知道,你又如何得知?”
诸葛亮哈哈大笑,从袖中掏出一份旧稿,递与刘备:“新野地处北方,边陲之地,却曾让曹操吃过苦头,他必耿耿于怀。又且,曹操攻打新野,不过是想吸引荆州与江东的注意力,他好在合肥整顿兵马,出其不意,攻伐柴桑。”
“我诸葛兄长早在数日之前,便已算到此事。早命陈到将新野的百姓兵马,基本全已迁移,只留下五百兵丁,聊为驻扎,曹兵出来,便弃城而走。”
刘备细看发给陈到的书信旧稿日期,果然是在数日之前,不由得赞叹拜服:“军师神算如此,我又有何忧?”
诸葛明终于将一副字帖写完,横看竖看之后,失望的摇了摇头。
他二十一世纪的钢笔字也算相当出色,但穿越到古三国后,却死活练不好一手差强人意的毛笔字。
“非但如此,曹操故作聪明,我正好将计就计!”
刘备向前走了两步,斜眼看了看诸葛明的笔法,忍不住想要笑出生来,那拙笨的字迹,与军师先生卓绝的智谋,英俊的样貌相去万里,天壤之别。
他急忙用手捂住嘴,忍住笑问道:“如何一个将计就计?”
诸葛明放下字笺,缓缓的走到府前的台阶上,望着东方,淡淡的说道:“该是庞统立功的时候了。我为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诸葛亮鼓掌说道:“曹操以为新野用兵,可以领我荆州和鄱阳周瑜以为他即将对我们发动攻击。便可疏神于合肥。却不知军师早已命我在数日之前到了柴桑,运作合肥战事!”
“如今合肥并无张辽这样的智勇猛将,又以为我们中计,必然懈怠,徐徐添粮,我若以闪电战击之,岂有不胜之理?”
“我想此时,庞统已经进入鲁肃的幕府了!”
诸葛亮也走了出来,站在诸葛明的身边,远眺着江东方向的天空,泰然说道。
诸葛明听到孔明提到张辽,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你说的有理,张辽这样的智勇猛将,也该到了令他归顺我们的时候了。”
刘备和孔明听到军师提到说降张辽一事,各自摇头。
刘备叹息道:“文远忠义可嘉,誓死不肯背叛曹操。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我对他已经绝望了。若真的没有办法,只好放他回去。宁可他日在与他为敌,我也不忍把他软禁终生。”
诸葛亮也皱眉说道:“我与文远交情融洽,互相敬服,但只要提到归降之事,他必勃然变色,不肯继续交谈。如此重义之人,纵然归顺,他日与曹操交战,恐怕也会临敌心软,犯下重错。”
刘备附和说道:“正是如此,他与我二弟云长性情相似。这最令我头疼,却又最让我不忍……”
诸葛明微微一笑,轻轻说道:“主公放心,不出半月,我必让张辽诚心来降,且日后见到曹操,与他不共戴天!”
诸葛亮和刘备面面相觑,难以置信。但他们对诸葛军师之能,奉若神明,既然军师如此言说,想必已经胜算在握。
诸葛明招手唤孙乾到近前,从桌案的书札中取出两封书信递了过去,低声吩咐如何投递,又拿出一副锦囊:“你回去之后,拆开锦囊,依计行事,散播流言!”
孙乾凝神倾听,将诸葛军师的吩咐牢牢记在心中。一切嘱咐已毕,孙乾将书信和锦囊放入囊中,拜辞了刘备和诸葛亮,转身出府,执行军师的命令去了。
诸葛亮和刘备百思难解军师之计,望着诸葛明淡定自若的神情,心中疑惑重重。
……
宛城曹操的中军大帐和曹丕的军帐,只隔着两百步的距离。
此刻曹操的手里和曹丕的手里,都收到了荆州诸葛闻德的来信。
但两人的神态心情,却迥然不同。
曹操看着来信,微笑说道:“诸葛闻德来信,说文远在襄阳宁死不降,已经绝食三日。他不忍如此忠义之人死在他手,愿意放他归来。”
钟繇鼓掌赞道:“文远真是好样的!宁死不降,众将楷模。”
身边的陈群听了,面如火烧。明明自己并无错事,但仿佛一切事都针对于他。因此低头沉默不语。
程昱问道:“诸葛闻德所以不敢让文远死在襄阳,并非怜惜他忠义,恐怕是唯恐刘备担负起杀害汉室重臣的罪名吧!不知可有什么条件?”
曹操点头微笑着看了看程昱:“程仲德猜的不错,我也不信诸葛闻德会如此的善心,轻易放过文远。但他却又不得不违心放文远归来。哈哈!你们的封侯加官之策,终于让诸葛闻德也束手无策了!”
“可见诸葛匹夫,也不是神仙,并非不可战胜。只要你我力同心,荆州可下,天下可定也!”
曹操得意至极,一顿发泄之后。方才又重新拿起书信:“诸葛闻德信中说,唯恐我们早已加害了张辽的亲眷家属,所以心中存疑,不敢放他回来。若我真心想要张辽,也不必遣质子入荆州,只需将张辽的亲眷带到新野,约定十日之后,在新野会齐,届时张辽与诸葛闻德也到新野。只要张辽确认他亲眷家属齐全,并未遭害,诸葛闻德便当场释放他归来!”
荀攸凝眉沉思,转头看着贾诩,低声说道:“莫非有诈?但又似乎不像,没有道理啊!”
贾诩抚着胡须,沉思良久之后,点头说道:“新野已在我掌控之中,且距离宛城不远,大军随时可以驰援。刘备兵少将寡,新野又非战略要地,当无复夺之必要。”
程昱也说道:“而且张辽的家眷送到新野,在许褚的掌控之中,万无一失。就算他们想要抢夺,也要掂量掂量许褚的三千铁甲虎贲的威力。再不济,许褚也能顺利后撤,或以掌中家眷为质,逼迫荆州撤军。他们既然不敢加害张辽,那同样不敢加害张辽的家眷!”
曹操静听谋士之言,自己也低头冥思,无论如何,都想不出诸葛明的信里藏着什么诡异的机锋。
张辽乃是军中战将之魂,且经过诸葛闻德这封信的宣传,张辽忠义之名更甚。若自己依旧疑虑重重,不肯答应荆州的要求,则与亲手置张辽于死地无异了!
这不但会寒了众将士的心,更会在以后的征战中,所有战将万一被俘,都会投降敌方,不再抗拒了。
“传我命令,火速命人写书前往许昌,命荀差人将张辽父母妻儿家属,尽皆送到新野城去,交予许褚看护。”
“路上城中,都不可轻慢,好生伺候,衣食住行,务要周到!”
……
于此同时,两百步外,曹丕的大营里。
曹丕手捏着书信,面如黄钱纸,唇赛靛叶青。
“世子,何事唤我,如此着急?”
“你可是病了么?”
司马懿急匆匆的掀帐门走了进来,看到曹丕面色有异,惊诧的问道。
“仲达,我死期至矣!”
曹丕忽然站了起来,双手抓住司马懿的胳膊,瑟瑟发抖的说道,声音之中,似乎蕴藏着无限的恐惧。
江边。
一座简陋的草庐内,庞统一身布袍,盘膝坐在木板搭就的床榻上,手里捏着刚刚由荆州发来的信函。
信函是以诸葛闻德的名义发来的,这令庞统既兴奋,又愤怒。
兴奋之处,威震华夏的诸葛闻德,竟然还不曾忘记他,甚至亲自给他来信。愤怒之处,自己身在江东,隐迹江边,也丝毫不能逃脱荆州斥候的手掌,自己的一举一动,荆州了如指掌。
他与诸葛亮齐名天下,卧龙凤雏不分先后,而他的父亲庞德公,在荆州的实力也丝毫不弱于诸葛亮的岳父黄承彦,且两位荆州氏族头领还是莫逆之交。
但他和诸葛亮在诸葛闻德的军师府中所享受到的待遇,却天壤之别!
诸葛亮被诸葛明留在府邸,听命左右,朝夕得其指导,不断提升。
而他却被诸葛明拒绝,还让他前来江东候命。
开始的时候,他只有听命,顺从,来到江东,寄居江边。
但时间久了,便逐渐心生怨愤,继而对诸葛明产生了挑战和蔑视的心!
新野之战?
一日下荆州十七城,五面围困襄阳,逼走蔡瑁张允?
三路南下,连夺三郡,斩蔡瑁张允?
也不过如此!如果我辅佐刘备,有关张赵等猛将在手,未尝不可!
他诸葛明有何了不起的,我为何要必须拜在他的门下?
我为何不能另投明主,与他争锋天下?
曹操得天独厚,挟天子以令诸侯,本已占尽优势,我若投他,是为不取,纵然得胜,胜之不武。
曹为麋鹿,天下共逐,莫不如辅佐江东,争雄天下。鹿死谁手,谁便是天下第一谋臣!
至少也要让他知道,我庞统没有他的教诲指导,一样可以纵横驰骋,丝毫不弱于孔明!
既然你在樊城可以从容打退曹操,我也要在合肥重创曹军,还以颜色!
庞统缓缓的拆开信封,展开了里面的信笺。
“曹操长子曹丕,偕同司马仲达,已出许都,取路往宛城方向。不日将到宛城,随军出征。”
司马仲达!
其高祖父司马钧为汉故征西将军,曾祖父司马量为豫章太守,祖父司马隽为颍川太守,父亲司马防曾为京兆尹。
司马防有八个儿子,号称司马八达,次子仲达,即为司马懿。
十数年前,司马防带其长子司马朗,次子司马懿入荆州,拜会荆州名士水镜先生司马徽,那个时候,庞统不过十六七岁,也恰逢在水镜山庄与司马懿有过一面之缘。
水镜先生善相术,见到司马懿之后,便指着司马朗和司马懿对其父司马防说道:“仲达聪明懂事,做事果断,英姿不凡,不是伯达比得上的。”
司马防惊异:“仲达生性内敛,不善言辞,神态略显木讷,似乎与先生所言不符。”
水镜先生哈哈大笑,又指着身边一个黑不溜秋,其貌不扬的幼儿说道:“十数年后,此二子当名震华夏,驰名中原!”
转瞬之间,二十年已过,庞统凤雏之名,早已名动天下,但司马懿却多年默默无闻。反而在世间少有认知。
但庞统至今却依旧记得当年水镜先生的话,更记得其父司马防的说话。司马懿生性内敛,不善言辞,这不过是表面之像。实则恰恰相反,他思维敏捷,聪颖过人,却又潜藏隐形,深藏不漏!
这才是最可怕的对手!
司马仲达到了宛城,必与曹操会合!
庞统急忙将手里的信藏于枕下,登上麻鞋,下床整理衣冠,起身离了草庐,往柴桑城一路走去。
……
天气阴晦,晨雾弥漫,打湿了庞统陈旧的黑披风。浓雾附在披风上,化成雨滴,一滴滴汇聚成小河一般,顺着肩头流淌下去,最终滴落在脚下。
鲁肃踏着雾气,也披着一件灰色的披风,此刻正走在冷冷清清的街道上,望着鲁府的方向缓步行进。
原来的车马,远远的跟在身后数丈之外,唯恐打扰了主人的思绪。
昨日午后,太史慈已整备军马,聚合六万精骑。至夜幕时分,鄱阳湖甘宁、程普引领三万精锐也到达柴桑,驻扎城外,听候吴候孙权的调遣。
孙权召集众将和文武,在吴候宫内开了一夜的会,商议如何进兵,如何征战。
但鲁肃这个总军师,却犹如坠入雾中,越到后来,越是头脑迷糊,迎接不暇。方知自己终究不是指挥兵马的料,如果以这种状态号令三军,恐怕江东这十万兵马,都要葬送在自己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