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如一阵风般离去了。
崔州平等三人,惊愕在当地,还没回过神来,便给曹仁手下的甲兵拖出大帐,关入军中监狱之中去了。
他们不知道荀的信里到底写了什么事,为何会令丞相如此震怒。
“哎!”
“哎哎……”
蒋干也怔在当场,直到刚刚分拨到自己手下的三人被曹仁带走了,自己才缓过神来,伸着手臂吆喝了两嗓子,终究还是没有胆量敢阻挡曹仁的执法,讷讷的看着三人被拖走,心里纳闷:“我这绝世奇才,难道真的是天煞孤星,便没有传承衣钵的命么?”
162.第162章 可以安息了
162.
“若在数日之前,他到新野,必有危险,但今天去,却安如泰山。”
诸葛明用手轻轻掰下枝叶,看着树叶间累累硕果的春桃,微笑说道。
“张辽一家为曹操所杀,我心甚觉不安。有心相救,却又无能为力……”
诸葛亮轻轻叹了口气,皱眉说道。
“你可知陈群为何回到宛城之后,过不多久,便告老还乡了么?须知他的年龄,尚在曹操之后,五大谋士之中,以他最为年轻。”
诸葛明一边说着话,一边悠然的闲逛在院中,欣赏着院落里各色的花朵和墙角处他亲自耕作的菜园。
“尔虞我诈,而曹操又生性多疑。陈群在军中被孤立,无法立足,只好退隐。”
诸葛亮跟在诸葛明的身后,低头沉思说道。
“我们利用夏侯懋坑陷陈群的计谋,粗浅的很,以荀攸之智,贾诩之谋,岂能不知?莫说五大谋士,便是稍有头脑的武将,也能看的出来。但偏偏所有人都缄口不语,任凭陈群背负变节之名,郁郁而退。”
“而曹操也对此沉默。你可知为何么?”
诸葛亮摇摇头,不明白兄长所说,到底是为什么。
诸葛明哈哈大笑,弯腰伸手拔出田间菜地里的一根杂草,说道:“我曾不止一次的对你说过,曹操之为人,宁可他负天下人,绝不可令天下人负他。江夏一战,曹操损兵折将,士气大受打击。但总要有人来背锅。虽然合肥之战,乃是曹操一力促成,但陈群鄱阳之行、江夏之败,他却绝对不会承认是自己的错误。因此只有将这一切推在陈群身上。”
诸葛亮恍然大悟,叹息说道:“阳谋可料,阴谋难判。我与兄长相差万里,真是羞惭!”
“只是……这与文远此去新野,又有和关联?”
“异曲同工之妙耳!”
诸葛明将手里的杂草轻轻挥出,扔在远处,拍了拍手继续说道:“文远自从被云长所擒,押回襄阳的那一刻,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我之所以把他羁押在此,就是为了能留他一条性命。他若早些回去,有死无生!”
诸葛亮大惊,迫切的问道:“怎么?难道也是受到夏侯懋的蛊惑么?难道区区一个夏侯懋,真的有如此的魅力?在曹贼的眼里,如此的信任么?”
诸葛明摇摇头:“非也!曹操见疑,不过是免官罢职,只要低调做人,尚有一条生路。但文远被曹府另一人见疑,却是不死不休!”
“文远的家眷,已是必死无疑。我所能做的,只不过是存他一命罢了!”
诸葛明弯腰,拨弄着茂盛的庄稼,仿佛这事件的一切,都随他来回拨弄,任意归置。
“兄长所说的这个人,我大概已经猜到了。”
诸葛明先是皱眉沉思,良久之后展颜继续说道:“张辽一家虽非我等所杀,但已知其必死却又置身事外不予理睬,始终觉得心中有愧。经过兄长的开导,我心稍安。”
诸葛明笑着回头,拍了拍诸葛亮的肩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在南阳卧龙岗草庐的日子,虽然已经遍阅经史子集,诸般兵法,但世间之事,还需不断提升。否则他日我若离去,你独掌荆州,辅佐主公,未必能行。”
诸葛亮大惊失色,颤声说道:‘兄长,你要走?如此危局,我如何担当的起!有你在,我才能心安理事。兄长乃是我荆州的主心骨,没了兄长,荆州旦夕难保!’
诸葛明摇头笑道:“你也莫要担心,短时间内我还不会有此打算。但人总是要不断成长,天下之事,要学会靠自己。”
二人边走边聊,皆是一些做人的道理,纵横之术,继而延伸到古往今来,宇宙幻化。诸葛亮潜心静听,方觉兄长学问之盛,超乎天地。有些事物更是闻所未闻。
“咦?这是什么!”
诸葛亮正走之间,忽然见到田间的一个角落里,有一条茎匍匐在地,蜿蜒数尺有余,茎上布满了绿叶,每一条绿叶又被长长的叶柄高举着,像是一条心形的伞。
诸葛亮在南阳卧龙岗的时候,也曾耕种多年,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植物。
“这个?”
诸葛明弯腰轻轻的抚摸着那绿叶,仿佛一个父亲在柔情抚摸着自己的孩子一般。
“我屡次往西山,便是为了它。这是五百亡魂的遗物和馈赠。”
诸葛明叹息了一声,站起身来,眼睛望着西山方向,目光之中,尽是凄凉悲伤之色。
诸葛亮依稀记得,兄长时常独自一人望西山祭拜,几乎每月的初一十五,都要往西山一趟,果品酒肉都极为丰盛。但连主公刘备在内,皆不知道军师到底祭奠何物。今天看着眼前的这株植物,更加疑云重重。
“兄长,西山之事。若方便相告,弟愿听之。若不便提起,也便罢了……”
诸葛亮心中好奇心大起,早已按捺不住,但想起昔日兄长也曾对自己说过一些离奇的往事,却被自己不守保密,将这些往事在闲聊之际告诉了崔州平石广元等三人,结果三人投靠了荀,反而被荀用以施展离间之计。
因此今天提起这事,心中惶愧不安。
“此物名为红薯!”
诸葛明收起哀伤之色,微微笑道,丝毫不以为意。
“当年我在襄阳,做过两件自以为可惠及苍生的事情。第一便是开办襄阳学堂,开民之智。第二件事嘛,便是这西山了!”
“我在西山号召五百村民,开垦土地,培育红薯。若此物能推广开来,非但荆州百姓,再无饥饿之日。便是我华夏大地,也会从此杜绝饥荒。”
“然则便在蔡瑁领兵火烧襄阳学堂的次日。张允带领兵丁围困西山,将五百村民尽皆杀害,弃尸幽谷,所有田地,付之一炬。”
说话之间,诸葛明的眼中又收起了悠闲淡定,换了一副怒火和仇恨。
“原来如此!兄长一心爱民,反而遭受蔡瑁张允的排挤。好在他二人恶有恶报,已经伏诛,西山的五百亡魂,也可以安息了……”
163.第163章 贾诩与司马懿
163.
后帐内。
曹操背负双手,来回度着步子,这处极为偏僻的营帐他几乎从没来过,也正因如此,帐内显得凌乱不堪,灰尘积累,每每走出一步,便溅起晨雾一般的土沫。
“夏侯回许都之日,当街杀死伏完,缢死伏皇后,连带伏皇后所生二子,也尽皆诛杀!”
“究其原因,伏完欲传檄文,号召四方入许都,以匡扶汉室之名征讨丞相。却被崔州平、石广元等三人暗自监视,禀报了夏侯,夏侯盛怒之下,行此悖逆之事。”
“此事吾已严控,但早晚必发,还望丞相早做决断!”
荀的书信,将宫中突发的事奏说明白,但却只字未提推荐三人来军前效力之事。也没有说明到底要如何对待这三个人。
“元让!元让!”
“你坑杀我也!”
曹操愤怒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懊悔不已。早知如此,便不该让夏侯回许昌养病,原本是一番好意,没想到却闯出了这么大的祸事。
他此时兵强马壮,雄霸一方,并不畏惧任何一方诸侯势力。
但对外却还是以大汉丞相自居,只因汉室虽然衰微,还不至于倾塌。曹府虽然昌盛,但也仍然没强大到可以摒弃天子,独行天下的程度。
以天子之命征讨四方,名正而言顺,天下莫不从之。
这是他为自己树立的人设,也是多年来可以征伐四方,一方独大的至尊法宝!
但如果坐实了屠戮皇族的罪名,自己便算是步了董卓的后尘,后果可怕!
“丞相,许都之中,发生了何事?”
荀攸和贾诩迈步进了小帐,看着来回不安的曹操,荀攸低声问道。
“荀令君的信,你们且看看,再来说话。”
曹操伸手将那封信递给荀攸,荀攸展开,就着帐门缝隙的微光,和贾诩聚拢在一起,仔细阅看。
“丞相,大业未成,元让此举,得罪天下忠于汉室的豪杰,有失妥当啊……”
荀攸看完了书信,长长吐出口气,面色凝重的说道。
“夏侯元让脾气过于暴躁,此事若先禀报给荀令君,再做处理,绝不会闹成现在这个局面。”
贾诩低着头,喃喃说道。
“可恨崔州平这三个人,竞行卑鄙龌龊,蝇营狗苟之事。他只恐禀报了荀令君,做不起事,立不得功!”
曹操往地上啐了一口,又抬起头看着二人:“然而事情已经发生,该当如何收拾,你二人给我拿个主意。”
荀攸说道:“杀死国丈,毒死皇子,绞死皇后。这是大逆不道的弥天大罪,纵然是诛九族,也不足以弥补其罪。”
“而且此事早晚必然天下人尽皆知,想要遮盖是遮盖不住的,丞相不如果断承认,担负责任。反而可以直面天下。”
曹操翻眼看着荀攸,冷然说道:“然则孤当如何承认,又如何承担自认?”
荀攸低头沉思良久:“臣不敢说!”
曹操缓缓的走到上首的椅子旁边,弯腰用衣袖抹了一把上面的积尘,慢慢的坐下,抬头说道:“只管说,今天在这个营帐里,无分君臣,但说无罪。”
荀攸往前走了两步,到了曹操面前,躬身说道:“事情发生在许都,人死在夏侯之手。或杀荀令君,或杀夏侯!”
“荀令君掌控京师治安,祸乱后宫,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杀之足可以堵天下人之口。夏侯是暴行的直接参与者,其罪大矣。但其职位不足以承担大罪,纵死也难掩天下悠悠之口,恐怕最后天下人的口诛笔伐,还是要转嫁到丞相你的头上。”
“毕竟夏侯还是丞相的战将。又是从宛城刚入许昌,便如此行凶。很难不令人遐想,此事从头到尾皆是奉丞相之命行事。”
“至于伏完、伏皇后做了何事,不能提。也不重要了。便是他们真的有谋杀丞相之罪,也不可如此胡乱行凶,当街诛杀。朝廷的法度,丞相府的威严,皆被践踏的凌乱不堪。”
曹操低头沉思了半晌,抬头淡淡的说道:“荀令君不可杀,孤的几十万大军皆赖荀之功,若杀之,孤的这次南征将一败涂地。”
“夏侯不可杀!夏侯与我乃是宗族至亲。若杀之,等于是承认其罪。然而罪及三族内,我曹氏也要灭种,何况诛九族?”
“且夏侯多年跟随孤南征北讨,多有战功,功过相抵,孤饶其一命。”
荀攸摇头,寻思无计:“若如此,恐怕此事难以搪塞天下。”
“可是孤要你们赦此二人,消弭此事!”
曹操坐在椅子上,目光冷峻,扫视着荀攸和贾诩。
一直沉默不语的贾诩轻轻往前挪了半步,佝偻着身子躬身行礼说道:“臣有一计,可保此二人。”
曹操的眼中忽然又有了光泽,抬头盯着贾诩:“哦?你且说来听听!”
贾诩低头,声音微弱的说道:“事情的起因,在于崔州平、石广元等三人擅自监视圣听,又蒙蔽夏侯,欺瞒荀令君,才令事情演化到如此严峻的地步。我意:可诛杀三人,只说他们三个乃是荆州诸葛闻德的心腹,派来许昌,陷害皇家宗室。正好他们三个皆是从荆州而来,又是诸葛亮的挚友,这都是天下人人共知的事情,无可辩驳。”
荀攸凝神倾听,摇头说道:“此时虽然也有几分道理,可是这三个小人,卖友求荣,一月之前早已经和诸葛亮恩断义绝,这也是人尽知道的事,岂不是自相矛盾?若细细追究起来,还是难以自圆其说。”
贾诩阴鸷一笑,低声说道:“细细追究?何来的细细追究!”
“只要蒙混过关,任他随便传谣。不须三五个月,便逐渐冷淡了,用不了一年,我保证恐怕世间再无几人议论此事。”
“不了了之,便是这件事最好的了结之法了!”
“只是那三个人,却必死无疑了!”
曹操拍案而起,咬牙切齿的说道:“就依贾文和所说的去办!这三个祸乱是非的混蛋,孤不杀他们,早晚还要做出什么大事来!”
贾诩急忙又说道:“非但如此,丞相还京之后,还要往宫中皇帝面前请罪,请辞丞相之职,好让天下人知道,丞相痛心疾首,宽厚仁慈。屠戮后宫之事,绝非丞相所为!”
曹操抚掌大笑,站起身来拍了拍贾诩的肩头:“果然是妙计,够毒!”